49，5000米深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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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轟隆隆的水響，蛟龍號沉入海水之中。不過在艙內的鈦合金圓球艙壁中，宋文彬什麼聲音都聽不見，只能看見艙壁外，不斷有氣泡上浮。
艙壁內的刻度指標上，正顯示著潛水器下潛的深度，僅僅十幾秒的時間內，蛟龍號就下潛到了200米的深度，遠超一個人類可以下潛的最大深度。
進入深海之前，宋文彬有些緊張，可當這一切發生之後，他反而覺得其實也沒什麼，於是他拍了拍胳膊上蘇緹娜的手，輕聲說道：“放開我吧，等真的要死了你再拉著我不遲。”
他的語氣很輕鬆，感染到了蘇緹娜，蘇緹娜暗中掐了他一下之後，緩緩鬆開手，轉而抱住自己膝蓋，嘆息道：“真希望下面那個真的是沉船，這樣咱們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能安全下到點就不錯了。”
宋文彬看著刻度表上不斷降低的數字都囔道：“希望不要撞見什麼深海巨獸什麼的。”
“要死啊！”
剛覺得有些安全的蘇緹娜氣憤的要來抓他，宋文彬立刻警告道：“這裡面很小啊，你不要亂動啊。”
“能別烏鴉嘴嗎....？”蘇緹娜收斂了自己的聲音，不滿的吐槽道：“本來就很緊張了...”
“我說，相比於什麼子虛烏有的動物，我更擔心這裡的氧氣啊。”霍雨有些擔心的說道：“這裡空間這麼小，咱們會不會缺氧而死啊。”
“不會的，這裡面有攜帶的氧氣瓶。”蘇緹娜信心滿滿道，足夠我們作業五小時了。
霍雨思考片刻之後，看著周圍密閉的空間問道：“那我們撥出的二氧化碳怎麼辦？”
“不知道。”蘇緹娜都囔道：“被宋文彬吸走了吧。”
霍雨一愣，忍不住吃吃笑起來。
“喂！”宋文彬惱火：“我吸走她的二氧化碳你們就不吸我的二氧化碳嗎？這種時候還要分個高低嗎？”
蘇緹娜莫名臉紅了，啐了一口說道：“誰要吸你的二氧化碳了。”
話剛說完，蘇緹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像突然她就忘記了自己的屁股下面就是深不可測的爪哇海溝了。
宋文彬總覺得這兩個同事笑得莫名其妙，他警告道：“你們最好真的在說二氧化碳。”
結果話出口，霍雨笑得更厲害了，在艙內笑得前仰後合。
“笑毛啊，能不能嚴肅一點！
”
宋文彬大聲說道：“咱們的聲音是會傳到母船上的好嗎，甚至可能會傳回國內的指揮中心的好嗎。”
然而他的話卻並不能讓兩個同事止住那莫名其妙的笑容。
霍雨甚至公然在船艙裡發出嘔吐的聲音，“嘔.....我才不要厭女的我的一部分留在我的體內。”
“呵啊哈哈哈.....”
宋文彬一下沒忍住笑出來，笑完之後他暴怒道：“有沒有搞錯啊！
這裡可是印度洋爪哇海溝，快點給我閉嘴啦！
！”
蘇緹娜終於想到自己在什麼地方了，她強行捂住嘴巴，臉憋得通紅。
毫無疑問，聲音一字不拉的傳到了遠在海面的母船上的控制中心裡。控制中心，一群四五十歲的老男人紛紛捂住頭，想笑但是又不敢笑，拿著話筒欲言又止。
老實說他們工作幾十年絕大部分時候也只有在完成專案的時候才會開懷大笑，即便是同單位的年輕人也總是隨時隨地的緊繃著神經，完全沒有人敢像這三個奇怪的傢伙一般肆意張揚。
“深度現在是多少？”
船長忍不住明知故問了一句，他實在不想看這三個人再耍寶下去了。
蘇緹娜趕緊放下手，說道：“781米。”
“好的，注意多觀察下週圍。”
“蛟龍號明白。”蘇緹娜回答道。
霍雨終於不笑了，宋文彬暗暗瞪了她一眼，低語道：“臉都丟完了。”
霍雨無所謂的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
被船長提醒了一句之後，蘇緹娜沒再和霍雨還有宋文彬沒羞沒臊的開玩笑，但是船長讓他們看外面，也著實沒什麼可看的。在深度超過一千米之後，外面已經徹底黑了，黑的就跟宇宙裡沒啥區別，上下左右到處都是水。除了刻度表上的數字仍舊在變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毫無區別。
本來宋文彬還存著看看能不能看見深海生物的心思，但是想來以大海的廣度，下潛中碰見深海生物的機率無疑和太空中飛行遇見星球的機率差不多。如果不是船底那一排不知什麼材料的探照燈，他們就連水中的氣泡都看不見。即便有大燈照明，能看見的也只有海水，氣泡，一些浮游物，僅此而已了。就算探照燈照出了一些可能的海洋發光生物，那些發光生物也會迅速的逃離墜落的蛟龍號，讓船上的探頭無法捕捉它們鬼魅一般的身影。
這讓宋文彬恍忽間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覺得這其中蘊含著某種無可察覺的深意，這可以把常規核潛艇都壓扁的無比磅礴的力量，對於這些生存其中的生物而言，卻彷彿不存在一般。它們可以在其中自由遊動，生存。甚至和他合二為一，如果有一天，他也可以和這些深海生物一樣，和這磅礴的力量合而為一嗎？
意識中的念頭一閃而過，深海的靜謐放大了他的心念，等他回過神來之際，蛟龍號已經下沉到了1000多米的深度了。
走走停停又半小時後，下降到了2000米的深度，仍舊完全沒有到到底，甚至連一半的路都沒走完，又走了半小時，下降到了4000米的深度。蛟龍號依然在穩定的工作著，絲毫沒有任何異常。
由於這艘船又不用他們操控，坐在裡面的確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沉默了一小時的蘇緹娜有點憋不住了，她輕輕掏了一下霍雨，小聲問道：“喂，霍雨，你那天為什麼要....”（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霍雨一驚，看著蘇緹娜，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間在無間深海問她這種問題。
可是蘇緹娜的表情又很在意，霍雨知道繞不開，神色變得有些暗澹：“我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就容易.....”
“噓，別說話了，專注一點啊。”
宋文彬小聲打斷了霍雨，或許蘇緹娜還在為霍雨那天突然咬他的事感到不理解，但現在卻並不是提這種問題的時候。
“好好看著。”
他有些嚴厲的對蘇緹娜說道。
“可是那樣真的很嚇人啊。”蘇緹娜小聲說道，“那一下真的把我嚇壞了。”
“我.....”霍雨似乎想說什麼。
但宋文彬卻不想她們兩個繼續這個話題，他並不希望節目以外的人知道霍雨那不受控制的怪異衝動。浸淫網路十幾年的宋文彬清楚知道，在這個時代，任何出格的動作都會遭致無數網路道德標兵的口誅筆伐，哪怕他們剛才開的玩笑，放到網上也會被有心之人單獨拿出來噴，宋文彬都會猜到他們會說什麼，鐵定會他們開玩笑不分場合。他更清楚的知道要是霍雨咬人被好事們知道，會掀起怎樣的批評，但那不是他想看見的。
“這才四千米，有什麼嚇人的，我記得，美國不是有人還下潛到馬裡亞納海溝....”宋文彬顧左而言右。
霍雨看了他一眼，默契的沒有說話。
“你說美國的里亞斯特2號嗎？”
蘇緹娜的注意力被轉移走了，她如數家珍的說道：“不錯，那艘船的確可以下潛到一萬米的水深，那是很可惜，那艘船並沒有作業功能，事實上，全世界能夠在7000米深海底作業的只有蛟龍號。”
說著，蘇緹娜又開始和宋文彬科普起了各種潛水器的特性，從里亞斯特1號講到了詹姆斯卡梅隆，講了一大堆，一直講到蛟龍號的艙頂傳來噼啪一聲輕響。
交談戛然而止，他們看似無心，實則心裡都繃了一根弦，刻度表上，深度已經來到了4700多米，一旦潛水器出事，水壓會在瞬間殺死他們。
“母...母船....我們....我們聽到了聲音.....”
蘇緹娜恐懼的說道，手掌死死的抓著宋文彬。
宋文彬心裡也在恐懼，那潛水器外一聲聲的啪，啪，啪，就好像有水鬼正在外面輕輕敲打潛水器的艙門一般恐怖。
“沒事，那是耐壓殼正在承重，一切正常。”
母船上的聲音回到了蛟龍號。
即便如此，宋文彬也感覺足夠驚悚，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中，一切心理活動都在被無限放大，去了這麼多國家和地區，這裡的環境無疑最極端最令人膽寒。
“我們....我們距離目標還有多遠？”蘇緹娜結結巴巴的問道，老實說她已經想快點完事立刻離開寂靜恐怖的地方了。
“還有300米左右，不過那裡可能有一道海山。我們要慢一點。”母船上的聲音回答道。
“明白。”蘇緹娜說道。
說話間，艙底的強光探照燈已經照到了什麼，宋文彬還是第一次看見艙內的螢幕上顯現出除了海水和浮游物以外的東西。他頓時坐直身體，全神貫注的盯著螢幕。
和淺水處不同，這裡沒有多少沉積物，倒是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岩石，這些岩石有的看起來就像巨大的糖葫蘆一般，圓圓坨坨的堆積在深海中。
“這裡的地質活動還是很頻繁的....但願不要有什麼地震火山爆發之類的東西.....”蘇緹娜全神貫注的看著螢幕，嘴裡不斷碎碎念。
宋文彬心想用不著自己來嚇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給嚇死。
“深度4820，流速0.2，水溫-0.5攝氏度，機械臂，正常，發動機，正常，電壓，正常。聲吶系統，正常。距離目標點，312米。”
一個地面工作者的聲音傳入艙內，是女聲，很理性，也很讓人安心。
“收到。”宋文彬回答。
伴隨著潛艇繼續下降，宋文彬終於能看清那螢幕上的東西，那是被探照燈照出來的海底山頂。非常不可思議，他們此刻正處在近5000米深的海底，承受著不可思議的水壓，但於此同時，他又處在海底山峰的頂部，就像飛行器一般從那些山峰頂端飛過。
蛟龍號的探照燈下，宋文彬可以看見海山兩面峭壁大多是不對稱的“v“字型，普遍具有階梯狀的地貌，溝坡上部較緩，而下部則較陡峭。平均坡度為5度到7度。偶爾也會遇到45度以上的斜坡。
時不時的，蛟龍號會停下來，隨後變個方向，繞著那些海底山頂飛行。
在深海中的極端環境。海山、礁石、海溝，各種複雜的地形被隱藏在一片漆黑之中，載人潛水器在下潛時，唯一能依靠的避障科技手段就是避碰聲吶。避碰聲吶是一種用於探測水中障礙物的裝置。它被安裝在潛水器四周及下方，最大作用距離可以達到100餘米。
沒過多久，他們就在聲吶和海面控制中心的操控下，來到了目標區域的正上方。
金屬艙內的三人都坐不住了，他們一個個坐的筆直，瞪大眼睛看著螢幕裡被照亮的區域。費勁周折，輾轉數國，如今，他們真的能看見那曾經數百年前遺失的超級寶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