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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平在鋪子門前看了會兒,待那中年男子走遠了些,又悄悄跟了上去。

“這人應該是個同行吧!”

“嗯,估計是從哪聽說了,特意來的。”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跟出去的褚平就回了鋪子,一進屋還不等坐下,就把出去後看見的,交待了個一清二楚。

“那人明明是坐著牛車來的,卻把牛車停在了好遠地方,要不是我跟著去了,都看不著,分明就是故意躲著的,那車伕估麼著也是一夥兒的。還問他為啥整了這麼多?果然不是啥好東西!”

褚平的話證實了小兩口剛剛的猜想,褚義點點頭:“大概是來打探訊息的同行。”

聽了這話兒,褚平抓了抓臉,有些後悔:“那方才是不是不應該賣給他啊,我這腦子!光想著宰他一筆了,現在可咋整?”

沈鹿竹倒覺著不算什麼大事:“沒事兒,就算咱們今天沒賣給他,興許明兒個換個人又來了呢?或者直接拜託村裡的誰來買,咱們總不能為了防著他,以後貨都不賣了,因噎廢食可不行!”

“那會不會對鋪子有啥影響啊?”

見堂弟還是有些自責,褚義順手倒了碗涼茶,遞過去:“不過是看看,無妨。”

“就是,這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嘛!咱們鋪子買賣越來越火了,自然就會引起同行的注意,人家想來看看,這也正常。雖說剛剛那人猥瑣了些,可不也沒問去啥有用的,堂弟不必往心裡去。”

牛車拉著方才的中年男子,還有那摞半人多高的紙錢,晃晃悠悠地朝著隔壁的五方村駛去。

趕車的是家住五方村的胡順:“表兄,不是說就去看看,打聽打聽他家的情況,買點意思意思就成嗎?咋還一下子買了這麼多?”

中年男子,也就是胡順的表兄黃良,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他孃的,被看出來了,竟然敢宰老子!他家的買賣,真像姨母說的那麼好?”

“那當然了,表兄你是沒見著,中元節我跟阿孃來買紙錢的時候,好傢伙,那鋪子門前都排上隊了!而且他家這紙錢,確實是和旁的不一樣,就那銅錢燒紙,說是死人都喜歡,燒得都比一般的旺!”

“那是胡扯,故意說出來騙你們這幫村裡人的!”黃良鄙夷地白了一眼,到底是鄉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這種鬼話都有人信!

黃良年輕的時候當過貨郎,扛著扁擔走街串巷,掙來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後來覺著貨郎沒出息,又跑去他經常進貨的那家雜貨鋪,在鋪子裡做起了跑堂。

再後來,又娶了鋪子東家那有些殘疾的閨女兒,做了上門女婿!老岳父一入土,他便接手了鋪子,這才一年多,如今已是接了爹孃養在身邊,又娶了兩門小妾的有錢老爺了!

今年這是正好趁著快是中秋了,帶著爹孃回來,和村裡的親戚聚聚,也算是衣錦還鄉。

閒聊時聽姨母說起靠山村的紙錢鋪子,說是生意特別火爆,想著這鄉下地方,能做成什麼掙錢的大買賣,這不左右無事,就讓表弟趕車,拉著自己來看看。

胡順見表兄不信,繼續說道:“我還聽說他家都開上作坊了,據說作坊裡的女工,一個月都能掙上一兩多銀子!表兄你說,他家是不是得掙翻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事兒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好些個人都盼著他家再招工呢!”

要說這褚家的紙錢鋪子,確實有那麼點東西,可就憑那點新樣式,在這村子裡就能那麼掙錢,黃良是打死都不信的。

黃良半躺在牛車上,頭枕著那堆紙錢,踢了腳胡順的屁股:“那鋪子咋開起來的,從頭開始,給我好好說說。”

胡順也不知道他表兄是要幹啥,讓說就說唄,於是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他家這鋪子開得可挺好,以前買個燒紙還得跑到鎮上去,現在不用折騰了不說,賣得也跟鎮上一個價。”

“你說啥?這村子附近,就這一家賣紙錢的?”黃良聽著聽著,突然直起了身子。

“何止咱這附近啊,跟前這七八個村子,就這一家!”

“我說的嘛,難怪了!”黃良說著,身子又躺了回去,也怪他,好些年都沒怎麼回來過,之前就算回來,也就是看看爹孃,哪在意過這村裡有啥沒啥。

這麼多村子,這麼多戶人家,就他家一個賣紙錢的鋪子,再加上點忽悠人的說法,都說他家掙錢,這無論誰開,想不掙錢都難!

“順兒!想掙錢不?”

“想啊,表兄,當然想掙錢了!”

“那跟著你表兄我好好幹,我讓你比剛才那家還掙錢!”

歇過晌,下午的鋪子就沒再開門,小兩口打算帶著放了學的褚禮和秀秀,去趟鎮上。明兒個就是中秋,打算去集市上逛逛,買些月餅吃食回來,明晚叫上大傢伙,一起到自家院子裡賞月,過中秋。

每次去鎮上必去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錢莊,另一個就是布莊或者成衣鋪子。

褚禮見又來了買衣裳的鋪子,伸手拽了下阿嫂的袖子:“阿嫂,我還有衣裳穿,不用給我買,給堂姊買就成。”

褚秀秀也搖著頭:“堂嫂我也有,不用再買了。”

“你們倆都長了不少,衣裳都短了,咋能不買?”沈鹿竹也知道,弟弟妹妹懂事,這是怕她破費,便商量到:“阿嫂這次不買成衣,買些布料回去自己做總行?”

褚禮十歲,秀秀也十三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一年多家裡條件好了些,沈鹿竹又毫不吝嗇,總是換著樣的,給他們補身子,兩人的個子都長了一大截!

之前的衣裳大多都不能穿了,忙的時候,沈鹿竹就給他們買成衣,眼下閒了,就打算買些上好的布料做給他們。

褚禮還是搖頭:“阿嫂,我正長身子,做了回頭也又短了,還是不做了吧,反正現在正熱著,短些穿著還涼快。”

“那可不成,讓別人看了,該以為阿嫂針線活不好了!再說,三叔、你阿兄和我也要做啊,還有這些小了的衣裳,阿嫂買了布料改一改,興許還能再穿上一年!”

之前小了的成衣,也都還半新呢,沈鹿竹並沒打算扔掉,雖說現在日子寬裕了些,可也沒到鋪張浪費的地步。家裡也沒有更小的孩子接著,便打算買些材質顏色相同的布料,修修改改,也還能再穿。

褚義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覺著很溫暖,每次一起來鎮上都會發生,他也從不會多說些什麼,妻子善良溫柔,弟弟妹妹聽話懂事,此刻的他比誰都幸福!

買了布料,幾人又去了書肆,褚禮已經開始學寫字了,要給他多準備些筆墨之類的,還有秀秀,沈鹿竹打算買些識字的書,趁著不忙的時候,自己教她也識些字,就算以後不幹些什麼,無聊時讀讀書也是好的。

此行的最後一站,幾人去了鎮上的集市,各種餡料的月餅,水果糖塊,還有燒鵝烤雞,乾果炒貨,林林總總買了一堆,最後還買了幾盞造型精美的燈籠,才又坐著牛車折返回家。

今年的中秋節,褚家的幾位長輩,似乎都有些提不起興致,原因無他,褚仁人還在府城,離家一個多月,也不知在那邊是否一切安好。

大堂嫂李氏,這次倒是帶著兒子來了老宅,下午幾人在灶房準備晚上的飯食,王氏剛把養在窗下水缸裡的魚撈出來,李氏就把裝魚的木盆接了過去。

“阿孃,這魚不好收拾,還是我來吧!”

王氏也不客氣:“成,那你收拾得乾淨些。”

在一旁切菜的沈鹿竹,看著這婆媳二人,總感覺哪裡好像怪怪的,方才要給灶坑生火的時候也是,往常大堂嫂躲都來不及,這次居然主動搬著小凳,坐在了灶前生火。

沈鹿竹歪頭看了看屋外的太陽,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偷什麼懶?還不抓緊快點切完,就等著你那菜下鍋了,切個菜這麼磨嘰!”

瞄了眼臉拉著老長的大伯孃,沈鹿竹心想,看來大伯孃還是原來的配方!

吃了一頓不鹹不淡的中秋晚飯,褚大伯一家趁著天色微亮,回了自家宅子。

小兩口在院子裡擺上了桌子,褚禮和秀秀,還把那幾盞花燈掛在了院子各處,今晚的天氣很好,圓月當空,星河璀璨,不時還有微風襲來。

等到吃食酒水,一一被擺上桌,趙成、褚平、還有沈家四兄弟也陸續到了。

眾人圍坐一桌,談天說地,賞月觀燈,褚三叔坐在其中,笑呵呵地看著眾人,覺著似乎自打侄子成親,這日子過得是越來越有滋味了。

生活就是這樣,一日攆著一日,中秋節過完,這一年又去了大半,褚秀秀的識字計劃,也被沈鹿竹提上了日程。

沈鹿竹並沒有像學堂一樣,用三字經或千字文之類的書籍,教褚秀秀識字,而是買了幾本寓言故事,或是遊記之類的書,想著這樣趣味性多一些,秀秀應該能更感興趣些。

這天上午,褚義正在院子裡做棺材,褚禮也去了學堂,鋪子裡就只有秀秀和沈鹿竹,兩人正學得起勁兒,褚平急匆匆地進了屋。

“堂嫂,隔壁五方村的,有人要開紙錢鋪子了!”

沈鹿竹聞言一愣:“坐下慢慢說,什麼時候的事兒,堂弟咋知道的?”

褚秀秀給褚平到了碗涼茶,褚平一口氣喝完,藉著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他是從村頭大柳樹那,一路跑回來的:“我閒著沒事,在村裡閒逛。在村頭碰上馮瘸子了,他跟我說的。說是五方村那邊,有戶姓胡的人家,最近找了不少閒漢,給了錢,讓他們在附近的村子裡幫著宣揚,他家要開一家紙錢鋪子,二十八那天開業。說是到時候會炸炮竹,還請了舞獅隊,準備了不少瓜子糖塊,到時候請鄉親們都去湊熱鬧呢!”

“二十八,那不就是後天了!”

“是啊堂嫂,早知道我前一陣,沒啥事就該出去多晃晃,說是這事兒都好幾天了,咱今兒個才知道!現在可咋辦?”

他自打被堂兄領著幹上了活兒,雖然還是改不了有些懶散的性子,可也已經不怎麼出去閒晃了,這才這麼晚了才知道!

“早知道了,不也是這麼回事,咱們又不能攔著人家不讓開!也沒人規定,這附近就只許咱們賣紙錢,開就開唄,我還沒見過舞獅呢,一會兒跟你堂兄說說,後兒個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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