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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風見他這樣，故意嘆了口氣，“看在你給我的錢票上，我特地給你準備了一個好東西，又鮮又香，賊好下飯。你不要的話，我拿給自己吃了。”
黎景一聽是吃的，那欠兒吧唧的懶散模樣頓時沒了。
他鬆散的站姿繃直，兩眼發光，“啥玩意？給我瞅瞅唄，好兄弟。”
蘇清風拿捏住他了，頓時擺起姿態，斜睨了他一眼，“有事好兄弟，沒事蘇清風，是吧？”
黎景笑得跟朵花似的，“哪能啊，咱倆的關係，那鐵的跟什麼似的，還用得著在意這稱呼嗎？”
蘇清風努力思考了一下，他跟這貨搭上關係的最開始，還是因為那一沓錢票。
至於什麼一見如故，眼緣之類的話，那全是狗屁！
他也不瞎掰扯了，從小挎包裡拿出了那瓶蝦醬。
黎景看著這紫紅色，黏黏糊糊的一坨東西，第一反應就是皺眉頭，忍著那股奇怪的感覺，他湊了上去，藉著手電筒的光，勉強判斷出了一點痕跡。
“這是……蝦？”
“準確來說，應該是蝦醬。”
蘇清風笑了笑，帶著不易察覺的壞心眼，忽悠他，“要不要嚐點？”
黎景凝眉打量了半晌，這才點點頭。
當瓶子開啟後，那一股腥臭味頓時蜂擁而出。
黎景剛好湊得近，一下子聞到了這股酸爽的味道，面目表情都扭曲在一起。
出於禮貌，他扭過頭，乾嘔了幾下。
等到胸口那陣翻湧的感覺淡下去，他才怒視蘇清風，“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拿這臭醬毒暈我……不是，你這到底是啥玩意啊？蘇清風，伱可真行，河裡撈出來的蝦，愣是能被你做成這樣……”
蘇清風很淡然。
“你就說你要不要吧。”
黎景一臉悲憤。
這麼臭的玩意，他能吃嗎？
他寧肯吃牛糞也不吃這臭醬！
思及至此，他再也不猶豫了，斬釘截鐵道：
“要！”
蘇清風這小子不愛耍人玩，又有些真水平，應該……能吃吧？
黎景心中半信半疑，但手上卻又不耽誤，唰得搶過蝦醬，順帶還問了一句，“明天你還來嗎？”
蘇清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們的存貨，今天一晚上就造完了，吃啥啊吃。”
“那你別忘了給我帶點飯，剩飯就行。票管夠！”
“行！就衝你當初在國營飯店，在地上撿麵條，幫我解圍的事，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碗湯喝。”
黎景聽到前面，本來還想感動一下，結果聽到最後，臉色又綠了。
他拿著蝦醬，轉身就走，只是走了幾步，又提醒了一句，“別忘記了！帶飯！”
再不補補，他的腱子肉都快沒了。
到時候他一臉滄桑，咋回去認他老妹啊。
蘇清風目送著他遠去的身影，這才折返回破敗的小房子。
在影影綽綽的月色下，他依稀看見一個人影。
那人影站在院子裡的一個拐角處，若非蘇清風是從這個方向走過來，他還真不容易發現這個男人。
男人似乎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但也沒有慌張，而是磕了磕菸斗，站了起來。
直到逐步走近，蘇清風才發覺，眼前這人，居然是大隊長。
他的一顆心微微提起。
但是大隊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卻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伸出手，拍了拍蘇清風的肩膀，“清風啊，有空來叔家裡坐坐，你嬸子一天天的就唸叨著你呢。這些天你忙裡忙外的，眼看快年尾了，總得來家裡吃頓飯。”
蘇清風撓了撓頭，又是一副乖順的樣子，“好嘞，叔。不過坐坐就行，吃飯就算了，別浪費錢票，還得留著過年呢。”
大隊長笑了，從兜裡掏出幾張毛票，跟對小孩子似的，“叔也沒別的，這些拿著去買點糖，甜甜嘴，也讓那些小子們嚐嚐，省得成天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吱哇亂叫。”
蘇清風知道，大隊長恐怕對之前他們搭夥做飯這事，心裡門清。
甚至說不定他知道了有一段日子，只是一直都沒說出來。
這錢既是貼補蘇清風的，也是貼補村裡這些小孩的。
要是有錢，誰不想吃得飽睡得好，哪能半夜跑出來，窩在這個陰森的破房子裡，就著三盤菜，吃的狼吞虎嚥呢。
想罷，蘇清風看著大隊長那目光，走了個慣例，稍微推辭了兩下，就順理成章地收下了。
明天給他們帶包水果糖吧。
他心裡暗戳戳地想著。
……
知青院。
黎景回來的時候，還沒有特別晚。
至少苗音音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黎景看的納悶，也不知道這姑娘幹了一天的活，哪來那麼多精力，居然還有力氣走。
只是還未等他靠近，苗音音神色突然大變。
“黎景，你身上咋一股屎味？”
黎景被戳到痛腳，立刻反駁：“苗音音，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嘴裡就沒句好話！我能有啥味道？我就去了趟茅房！”
苗音音上下瞥了他一眼，有些狐疑，“你……掉茅坑裡了？”
這娘們！
沒完沒了了還！
黎景藏好那瓶蝦醬，甩袖離去。
只是等到他走到門口，還差一步就能邁進去的時候，他微微猶豫了一下。
轉而走到井邊，打了桶水。
這會天氣轉涼，他可不敢一桶水從腦門澆到腳後跟，而是找了個粗布，慢慢擦洗起來。
苗音音此時已經避嫌回去了。
不然要是她看到黎景這樣子，高低得說一句“娘們唧唧的”。
誰家大老爺們洗澡還用香胰子慢慢擦啊！
等擦洗了兩三遍，他嗅了嗅自己的咯吱窩，確定沒有什麼腥臭味後，這才悄悄舒了口氣。
等過兩天，他有了心理準備，再嚐嚐這個蝦醬。
不過還真別說，雖然這玩意臭是真臭，但是黎景回憶起來的時候，依稀能夠感受到夾雜在腥臭中的一股子鮮味。
……
而另一邊，蘇清風領著招娣等人，藉著月光，一路走到老蘇家大門口。
等快要進去的時候，蘇清風若有所覺，餘光一瞥，看到拐角處露出來的衣角，神色微微一動。
他沒有聲張，而是讓三姐妹先回去，自己則是等到她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才淡淡道，“出來吧。”
今天是怎麼回事。
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捉迷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