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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風洗完臉，肩膀上搭了一塊毛巾。
這毛巾還是張利民的，蘇清風雖然有點小嫌棄，但是考慮到他沒拿這個擦腳，而且條件也有限，蘇清風也就不怎麼嫌棄了。
還能咋滴？
湊合著過唄。
溜溜達達一圈，蘇清風嘴皮子都快乾了。
他這時候才發覺，自己來醫院的次數，未免也太多次了。
連帶著醫院裡的小護士和醫生都記住自己了。
走到宗報國的病房門口，蘇清風還沒有跨進去，站在病房裡面的警衛兵就注意到他了。
他臉上下意識地揚起燦爛的笑容，站直身體，然後拉著蘇清風進來，連聲道，“蘇同志，昨天晚上真是感謝你了。”
蘇清風一聽這話，就知道是自己的藥膳起作用了，恐怕在“食膳同源”的作用下，效果還非常不錯，所以這警衛兵面對自己，才一臉感謝的笑意。
只是他面上還裝作害羞地撓了撓後腦勺，“感謝？這有啥好感謝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是廚師，為人民做出他們喜愛的食物，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同樣，老首長您也是為人民付出，留下一身傷痕的大英雄。我能為您做些什麼，是我的榮幸，也是我願意做的。”
這話多是吹捧。
但是要說蘇清風沒有半點真情實感在裡面，蘇清風自己也不相信。
宗報國聽到這一番話，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但是他平日裡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訓斥手底下的兵。
可是蘇清風又不是他的兵。
這話哪能對他說啊。
他神色微微柔和，走到蘇清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好。”
警衛兵在一旁瘋狂使眼色。
老首長啊，您這時候咋沒平時那股子神氣勁了？
您平時那麼能說，趁現在氣氛這麼好，趕緊把蘇清風給拐走啊！
警衛兵急的不行，但宗報國卻神色一鬆，因為昨晚充足的睡眠，他的臉色也比昨天更紅潤。
蘇清風就聽見他笑著說道，“有興趣陪我出去走走嗎？我也是昨天剛來紅崗鎮，對這裡還不怎麼熟悉。”
這種套近乎的機會，蘇清風是傻了才不接受。
他點了點頭，先是去食堂買了八個饅頭，然後蘇清風、宗報國再加上警衛兵，一人手裡啃著一個饅頭，就開始在大街上溜達。
大街上粉塵挺多的，但是蘇清風早就習慣了。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嘛。
蘇清風都能接受，宗報國和警衛兵就更不用說了。
宗報國嚥下了一個饅頭，然後就像模像樣地給出一個評價：“這饅頭沒有昨天的片兒川好吃。”
蘇清風笑了，“老首長，您這話跟我昨天朋友說的簡直一模一樣。過兩天是我家的溫鍋宴，要不您來我家嚐嚐？我主廚！”
宗報國聽到這話，嘴角也咧開了，覺得這小子膽兒挺大，那是一點都不怕自己啊。
他也乾脆，“行，你都邀請我了，我怎麼能不去？”
說完，他又目露懷念，“溫鍋宴啊……我也是好久沒吃了，以前吃不起，沒過上好日子。現在好日子來了，偏偏原先的故人都不在了……”
這最後一句話，略帶傷感。
蘇清風看向前方，微笑著，帶著莫名有信心，並且篤定的語氣，“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宗報國狠狠地咬了口饅頭，留下一排牙印。
正好這時候，他們經過紅崗鎮鎮上的食品廠。
他就說道，“可不是越來越好了嗎？以前我們哪能吃上罐頭？現在我們也能吃了，只希望在將來，普通老百姓，也能吃上罐頭。”
“肯定能！”
等到了以後，超市貨架上一排一排的黃桃罐頭，多的都沒人買。
蘇清風見宗報國有些傷感，連忙另起了個話頭，“說起來，我在這食品廠，也有任務呢？”
果不其然，宗報國和警衛員的眼神中，都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於是蘇清風就把食品廠最近準備出口外匯的事情說了一下。
他還說出了自己想要研發紅燒肉罐頭的想法，這一描述，把宗報國和警衛員都弄饞了。
宗報國琢磨了一下，“這事我好像聽誰說了一句，是不是許政那小子也在這裡？”
說到這個，他就來勁了，“走，咱們也去進食品廠，伱去研發，我找許政那小子聊聊。”
說完，他就大步上前，走到食品廠門口。
保衛科的小夥子原本還想攔住的，但是看到宗報國的警衛員出示的證件後，他立馬就站直身子，露出崇敬的神情，一聲“首長”沒喊出口，就被宗報國拒絕了。
直到宗報國走遠後，他的臉上才敢露出興奮的神色。
……
老首長去找熟人嘮嗑了。
蘇清風自顧自地往平時研發的地方走去。
原本他只在下班後會過來加班，所以他今天這麼早來，還把方繼東和謝寶祿給嚇一跳，還以為這小子的工作黃了。
好在問了一圈，發現沒啥人，三個人又樂呵地開始研究這個紅燒肉的秘方。
由於這是蘇清風的拿手好戲，所以在製作工程中，一直是蘇清風主導，方繼東和謝寶祿輔助。
方繼東作為省城的四級廚師，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遠遠超過蘇清風，可他依舊能夠做到這種境界，別說是謝寶祿了，就算是蘇清風自己，也佩服他這種為人。
這麼幾天相處下來，本來就投緣的幾人，關係更加親厚，小組內氛圍一片和諧。
反觀另一邊，水果罐頭的研發，陷入了停滯不前的階段。
乍一看，水果罐頭是很容易研發，但是同樣，難度降低，意味著同質化高，想要突出，就需要所謂的秘方。
但是先不說有沒有秘方了，就算有，這裡這麼多人，好端端的，誰願意拿出秘方來？
就因為這個事情，現在整個小組的氣氛很怪異。
黎雅更是氣得不行。
她踩著一雙小皮鞋，嫌這裡髒，就離得遠，所以說話的聲量也不由得提高。
就見她抱著胳膊，皺眉道，“都是為了廠裡做貢獻，等食品廠成功後出口罐頭後，自然會有獎勵。你們都是大師傅，怎麼還不懂這個道理？一個秘方而已，能值多少錢？要不然你們報個價，我找我爸給你！”
組裡面的大師傅，平時在外哪個不是被捧著的。
這些日子聽黎雅這個外行說話，已經夠憋氣了。
更別說現在居然還說起買秘方這話。
一個秘方值多少錢？
要知道，很多美食的做法，那都是祖上一代一代傳承下去的。
經歷過戰火動盪後，那些美食秘方，本身就缺失了許多，因此更加珍貴。
這都是傳家的寶貝，結果黎雅這個外行人，還特孃的用這種看不起的口氣，要買他們的秘方！
這下子，就算是泥人，也憋不住這火氣了。
只見裡面就有一個大師傅，啪的把鍋勺一砸，直接走了，走得時候還罵罵咧咧：
“去他奶奶的！老子不幹了！做罐頭就做罐頭，偏偏讓一個不會做菜的少奶奶來幹，這幾把不是瞎指揮嗎？還賣秘方？老子就算把祖墳賣了，也不賣秘方。去他孃的……”
大師傅走了，罵罵咧咧的聲音依舊在傳來。
一個人走了，就像是牽動了多米諾骨牌一樣。
越來越多的大師傅，都放下鍋勺，向外走去。
到最後，只剩下寥寥幾人。
黎雅看著這一幕，慌亂不已。
她整個人都慌張極了。
但又不想低頭承認自己的錯誤，乾脆更加責怪那些走的人，一個兩個，都沒什麼見識。
賣了秘方是一回事，但這反過來看，豈不是也能搭上省城食品廠廠長的大船嗎？
黎雅這邊的動靜，鬧得甚至蘇清風那邊都聽到了。
謝寶祿聽完了全程，笑了一聲：“黎雅還以為咱們這些人，是她平時喝來呼去的食品廠員工呢。啥是手藝人？對於我們這些手藝人來說，我們靠著吃飯的，可不是什麼彎彎繞繞的人際關係，而是實打實的廚藝。”
幹得好，那就有飯吃。
幹得不好，那就下臺。
而現在能聚在紅崗鎮的大師傅，哪一個不是有真材實料的？
正說著，就見隔壁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以及一連串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感覺都快咳出血來了。
“娘，妹妹總是咳嗽，我們要不要帶她醫院？”
黎雅看著虎頭虎腦的大福，不免想到許政那個早逝的前妻。
想起許政平時言語中，對這位前妻的尊重，她的心裡就有些膈應。
就見她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不是說了嗎？在外面要叫我阿姨，不許叫我娘。你這麼大了，是怎麼照顧妹妹的？既然咳嗽，那帶出來幹嘛？趕緊回家去，我忙著呢，等回家了再說。”
虎頭本來就因為擔心妹妹，含著一泡淚。
聽到黎雅的話後，又氣急，又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讓妹妹生病，一時半刻，情緒有點崩潰，但想到爸爸常說，自己是個大男孩了，應該學會長大。
於是他硬憋著淚水，往外走去。
門口還等著二祿和小壽。
小壽的臉頰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看起來整個人都有些不舒服，但即便是這樣，面對兩個哥哥擔憂的目光，她還是虛弱地牽動了一下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大福和二祿擔心的不行，偏偏這時候許政不在，黎雅不管，看來，只能去找小姨了。
倆個小孩，本身就沒有多大的力氣，還攙扶著一個虛弱的小女孩。
小壽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眼前的畫面都出現了重影，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
但是她不敢就這樣暈過去。
她不是怕給黎雅帶來麻煩。
她討厭這個媽媽。
她年紀雖然小，但是她能感覺到，黎雅並不是真正喜歡她，很多時候，都是看在爸爸份上，才裝出這副模樣的。
她只是怕，自己暈倒後，別人會說爸爸沒好好照顧自己。
爸爸怎麼會這樣呢？
爸爸只是忙了一點，爸爸說過小壽是最好的小壽，也保證過，即使有了新的媽媽，也不會不喜歡小壽。
爸爸不會忘記小壽的……
食品廠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幕。
這個年代的熱心人多，但是這仨兄妹，廠裡幾乎都認識。
是許廠長的兒女，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有一個後媽——黎雅。
單就這麼幾天看下來，黎雅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貨色。
所以一時半會，很多人都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幫忙。
幫了這仨孩子，相對於就沾上了黎雅這個事兒精。
大福和二祿的腳步越走越慢，他們就算年紀小，也能感受到，妹妹的狀態在越來越差。
這個時候，他們甚至有一種溺水後，無處借力掙扎的感覺。
終於，大福眼睛一瞥，無意中看到蘇清風的身影。
他積攢的情緒終於一下子爆發出來。
他帶著哭腔，嗓子一嗷，“清風哥哥，救命啊。”
蘇清風乍一聽到這動靜，手一抖，心臟都差點嚇得跳出來。
結果轉過頭，看到那三個小蘿蔔頭，一著急，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朝他們跑過去，一把抱起快要暈厥的小壽，就往門口跑。
方繼東和謝寶祿壓根不虛黎雅那女人，帶著剩下倆兄弟，也跟在蘇清風后面跑。
這時候，動靜已經鬧得挺大了。
黎雅聽到外面的聲音，似乎還跟自己有關係，這才姍姍走出來，等看到蘇清風手裡的小壽後，臉色險些一變。
怎麼一下子就病的這麼嚴重了？
不會是這幾個小兔崽子故意陰自己吧？
剛剛還不這樣啊。
她心裡慌亂，臉色就不自覺地繃緊。
在別人看來，就誤解為她和繼子繼女之間的矛盾很深，連看病都要拖延。
不少食品廠的老員工，就在心裡嘖嘖稱奇。
這大領導家裡，原來也有這麼多的破事。
果然，還是得家和萬事興。
家裡整天亂七八糟，就算賺再多錢，那日子還是過得鬧心。
黎雅看著蘇清風，憋著氣，“蘇清風，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知道我們老許是廠長，你想要……但是你這手，伸的也太長了。”
蘇清風看著她，只說了一個字：“滾！”
八千結束，明天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