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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書府與侯爺府兩府聯合辦案,在郡馬府浣雲閣大院設計下天羅地網,又煞費苦心地把檀香之毒與幽冥花毒兩個半毒合而為一,最終成功誅殺了“天梟賊人”練軒中。

令人費解的是,他們既然想殺人,為什麼不直接用一種簡單明瞭的劇毒,而是大費周章地用兩個半毒合成的全毒呢?

這都是出自應傳霖的主張。他告訴他們,練南春世代名醫,用毒之術更是爐火純青,而她的同夥無論在醫術上或是用毒上,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所以一般簡單的毒藥是制不住他們的,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才提議用這種全毒。

練軒中在與眾侍衛的瘋狂廝殺中,是不可能不受些皮外之傷的;而她一旦被某個侍衛的刀劍所傷,便又不幸沾染上了這種幽冥花毒。

於是兩種半毒便合成了一個全毒。

因此在她中劍不久,毒性便開始發作了——這也是為什麼方才她在廝殺過程中會覺得暈眩的原因。

她咬緊牙關、強撐著一口氣出了郡馬府,勉勉強強地捱到金明河邊便再也支援不住了,此時已是毒氣攻心。

可憐練軒中一代奇俠,巾幗英雄,在應傳霖等人的圍攻之下死於非命!……

晨光熹微如同利刃,一劍將天際劈開,耀眼刺目的光輝穿過慘白的窗欞硬生生擠了進來,直晃得人心煩意亂。

隱逸山莊。

眾人起床後發現不見了練軒中。李剛第一個在練軒中房裡的桌子上發現了那封字鑑,連忙拿給大家看。

平明和尚臉色瞬間變得僵硬,沉默了半晌才緩緩抬起頭來,眾人看到,他臉頰上的肌肉似乎都在隱隱抽動。

李剛見平明和尚神色不對頭,心忍不住悸動了一下,緊張地問道:“大師父,怎麼了?……”

平明和尚用力吞嚥了一下,聲音顫啞道:“唉!你們這位姑姑怎麼行事如此冒失!我現在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現在,咱們先分頭去找;李剛,你馬上帶幾個人去城中探探情況!”

眾人惶然應了一聲,分頭行動去了。

晌午時分,李剛等人臉色蒼白、跌跌撞撞地回來了。

一進門口李剛便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語無倫次地說起了昨天晚上郡馬府發生的事情,而且現在城門樓上已經掛出了姑姑的首級……

眾人大驚失色,立時淚流滿面。

呂秋月顫聲問:“姑姑到底是怎麼……死的?……”

李剛斷斷續續把打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其中不免有許多對凌雲的微辭之言。

眾人激憤之下,都大罵凌雲卑鄙無恥,對凌雲簡直是恨之入骨。

眾人又想到練軒中死得不明不白,皆泣不成聲,房中一片慟哭之聲。

末了,平明和尚擦了擦眼淚道:“咱們只這麼哭也不是個辦法,現在大小姐身陷囹圄,明日即是行刑之期,咱們總該想個解救的主意才是啊!”

江春嘆道:“除了法場劫人,難道咱們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嗎?”

眾人默然。

李剛憤然道:“練幫主與大小姐對我恩重如山,為了大小姐,我李剛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平明和尚朗聲道:“好!有氣勢!不過這次江春就不要去了,你與呂小姐新婚燕爾,此次法場救人千難萬險,若是你萬一有何不測,那呂小姐豈不就……”他嘆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江春眼睛裡閃過一抹決絕的神色,斷然道:“大師此言差矣,昔日若非練大小姐出手相助,我與秋月又哪有今日?現在練大小姐有難,我若是貪生怕死,苟且偷安,又豈非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再者說,此次法場救人,成功便了;若是不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與秋月又豈能獨自苟活?在此危難之際,我們願意與大師風雨同舟,同生共死,雖死而無憾!”

江春一番話語慷慨激昂,平明和尚被感動得一塌糊塗,“說得好!江兄弟豪氣干雲,為朋友兩肋插刀,大和尚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也不枉此生了!”

江春道:“大師,咱們一言為定!”

眾人擊掌成交……

青石嶺。風蕭蕭兮,拂動著呂秋月那幾分散亂的頭髮。她獨自坐在荒涼冷清的山野上,默默凝視著遠方蕭索的風景,傷感而惆悵。

她容顏憔悴,彷彿褪色的殘紅,一片片地零落滿地,在起風的時節裡,隨風飄零消散。落雨的眉間,亦氤氳著一層說不出的愁雲薄念。

江春慢慢走近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輕聲道:“在想什麼?”

呂秋月神色落寞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覺得腦子裡很亂,一會兒想我爹爹,一會兒想淩統領……”

江春瞳孔驟然一縮,兩隻眼睛彷彿冒出火來,“還淩統領!難道他害我們這些人還不夠嗎?”

呂秋月蛾眉微微蹙起,幽幽道:“可是我總覺得他不是那種人啊!要知道上一次為了成全我們兩個出府,他承擔了多大的罪責啊,而且還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與他相交多年,在我的印象中,他總是那樣的胸懷坦蕩、光明磊落,他應該是那種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人啊——我真的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樣卑鄙齷齪的事情來。”

江春眸光裡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木然道:“在這個世上,只有人心最難測量哪;何況人總是會變的啊!俗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一個人被種種情勢所裹挾,萬不得已也會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來啊!”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亦是感慨頗多。因為由此,他也想起了自己的過去——那段混跡天梟、不堪回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呂秋月憂鬱的目光閃了閃道:“可是……”

江春此時的眼神略平和了些,他話題一轉道:“好了,我們先不談他了。明日即是行刑之期了,此去只恐凶多吉少,如果我萬一遭到什麼不測……”

呂秋月忙掩住他的嘴道:“不許你亂說,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明天我就在這裡等你,一直等你回來……”

江春眼底不覺瀰漫上一層薄薄的霧氣,聲音幾近哽咽了,“可是秋月——”

呂秋月那雙如湖水般的秋眸滿含深情地凝望著他,眼底浮起溫柔的笑意,“你忘了我們曾去找過鐵指神算葛先生,他說我們都是福大命大之人,吉人自有天相的。

“所以此去你一定會逢凶化吉,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的。再說,你我相愛至此,上天有眼,總會可憐我們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彷彿空中飄著的無緒而破碎的羽毛,隨時就會隨風散去。

江春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傾刻間收縮成了一團,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一把將呂秋月攬到自己的懷裡,顫聲道:“秋月,你別說了。此次前往,我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因為你我畢竟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場,人世間所有的歡樂與甜蜜,我們都得到了;所有的幸福滋味,我們也都深深地體會過了。

“現在我最渴望的是,人生還會有來世,那時我們繼續做夫妻,恩恩愛愛,白首偕老……”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是平靜的,但話底卻彷彿隱隱正有挾著風暴的暗流在慢慢湧動。

夕陽的餘暉下,一對有情人緊緊相擁,氣短腸斷,泣不成聲……

驕陽似火,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上的一切。

空中沒有一片雲,也沒有一點風,所有的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懶洋洋地枯站在那裡。

不遠處傳來知了心煩意亂的嘶叫聲;天熱得連蜻蜓都只敢貼著樹蔭低飛,好像怕被毒辣的陽光灼傷了它們嬌柔的翅膀似的。

今天是處斬“天梟妖女“練南春的日子。

刑場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呂文正、何禹廷作為監斬官正中端坐;徐直、楊振、應傳霖等人兩旁侍立;周圍兵甲林立,刀光劍影,一片蕭索肅殺之氣。

平明和尚、江春、李剛等人躋身於人潮洶湧的人流之中,頭上帶著大沿的風帽。

他們都經過一番精心的易容改扮,暗藏利刃,屏息凝神,緊張而焦躁地等待著一場狂風驟雨的來臨。

練南春被推推搡搡押了上來。在烈日下,她搖搖晃晃地走著,彷彿下一秒就會在悽迷的日光中化為煙霧就此散去。

她披頭散髮,滿面血汙,身上的衣服亦血跡斑斑,走起路來踉踉蹌蹌,顯得憔悴疲憊之極。

當即劊子手氣勢洶洶地將練南春推到刑場正中央站住。

行刑官目光睥睨地瞥了她一眼,拖長了音調道:“練南春,臨行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日光斑駁,映得練南春的臉色慘淡如霜,彷彿透明瞭似的。白日風急忽起,吹得樹葉颯颯作響;夏日盎然,她卻如沉寂的枯木般即將失去宛若夏花的生命。

這個曾經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美麗女子即將趕赴黃泉之路,此時的她又會想什麼?

是她的年少良辰,是她的為愛痴迷,是她的朝思暮念,還是她的美夢破碎……

往事如煙,歷歷在目,有過繁華,有過淒涼,有過餘歡,有過憂傷……

她緩緩抬起頭來,迎著清風斂了斂平淡無波的清眸,輕輕搖了搖頭。

三聲追魂炮響過,行刑官向呂文正與何禹廷稟告道:“啟稟大人,時辰已到,請大人指示!”

兩人目光炯炯對望了一眼,何禹廷抽出一張籤子,“啪”的一下,毫不遲疑地扔在了地上,吩咐道:“將天梟妖女驗明真身,明正典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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