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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丁府管家丁玉榮都睡下了,府裡一個出身卑微的使喚僕人丁誠忽然來找他,而且張口就向他借兩千兩銀子!

屋裡的氣氛瞬時變得有些詭異,連窗外拂進來的風都顯得有些壓抑。

丁玉榮凝滯了一瞬,隨之冷笑一聲道:“丁誠,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說吧,你到底知道了什麼秘密?”

丁誠嘴角輕挑,“管家果然是明白人,一點就透啊!”

丁玉榮緊繃著一張臉,陰鷙的眼睛顯得愈發陰沉,“少廢話,有話直說罷。”

丁誠瞳孔微沉,不急不緩道:“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管家,你實話告訴我,小翠到底是怎麼死的?”

丁玉榮眼神冷戾,透著強行壓制下去的怒氣,“你這話問的好笑,小翠是因為偷了夫人房中的東西給發現了,一時羞愧難當自盡而死的,這件事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啊!”

“是麼?——”丁誠拖長了音調道:“可是現在我卻發現了一件府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丁玉榮臉色不由倏的一變。

只聽丁誠又道:“我清楚地記的,小翠自盡前的頭天下午曾來找過我,還告訴了我許多秘密。”

丁玉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道:“什麼秘密?”

丁誠道:“她說,她並沒有偷夫人房中的東西,是你們在栽贓陷害她。我問她原因何在,她說她曾受人脅迫,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現在那人在報復她。

“她當時哭哭啼啼的,很是傷心。我問她下一步想怎麼辦,她說她縱然拼著一死也要為自己爭個清白之名。於是我便依她所說,幫她寫了一份狀紙,然後她自己按了手印,簽上了名姓。”

丁玉榮忽的站了起來,“那份狀紙現在你的手裡?”

丁誠道:“不錯。我本來打算第二天便同她到刑部尚書府找呂大人的,孰料在這時她卻突然投井死了——管家,你說她死得是不是很蹊蹺?”

說到這裡,他驀地抬起頭來,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著面前的人,眼神裡兇光畢露,充滿了滔天的怨恨與仇恨之色,“告訴我,是不是你殺了她?……”

在對方那滿是怨毒目光地逼戾下,丁玉榮臉上猙獰之色漸漸褪去,浮現出明顯的不安之色,有氣無力道:“這就是你要交換的條件?”

丁誠微微歪了歪頭,嘴角扯出一抹危險的笑意,“難道這還不夠嗎?這件事情要是讓呂文正給知道了——”

丁玉榮眉頭緊蹙,神色幾經變換,整個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辯識的複雜之色。漸漸的一切彷彿都平靜下來,只餘下一抹凝重的思慮之色。

“那份狀紙現在何處,馬上給我,我答應你的條件。”

丁誠道:“我現在沒帶。明天上午辰時,城外小驛亭,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拿到了銀子,我便遠走高飛,再也不來打擾你了。”

丁玉榮陰惻惻地笑著,眼底的血色邪魔慢慢湧動著,“好,那你我就一言為定!”

“咱們不見不散。”丁誠目的達到,得意地一笑。他走到窗前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月上中天了。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奴才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先告辭了。”說罷,他衝著丁玉榮拱拱手,然後便推門而去。

丁玉榮跟到門口,望著那個漸漸融入夜色裡的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幽深如寒夜的眸子裡染上一層陰沉。

“真沒想到,小翠這個賤人臨死了還留這麼一手……”

喃喃自語著,他不由想起了丁繼英壽誕那天,何成麒來府中祝壽時發生的事情。

當時何成麒喝醉了,丁玉榮吩咐丫頭小翠服侍他回房休息,途中小翠突然說自己腹痛,讓彩明代她前往。

這一切都是事先他與小翠安排、設計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轉移人們的視線,使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孰料弄巧成拙,遺下了今天的禍端。

不過現在懊悔也罷,惱恨也罷,都已經沒用了。為今之計是如何應對眼前的局勢,使得一切做到滴水不漏。

他想,明天一早他就把這件事情彙報給丁大人,聽聽自己的主子對此事的看法,然後再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翌日辰時,陽光熹微,空氣清冷。城外的曠野上,荒草離離,晶瑩剔透的露珠在草尖上閃爍著幽暗的光澤。

小驛亭,丁玉榮已經在這裡等了好久了。

這時,他有些心煩意亂地抬頭望了望天色。雲影氤氳,將天際鑲嵌上一層晦暗的光彩,層層疊疊的,令人眼花繚亂。

終於,丁誠的身影出現了。

丁玉榮急忙迎上前去,“狀紙帶來了沒有?”

一點鋪墊與寒暄都沒有,就這麼單刀直入地問道。本來嘛,不過就是丁府一個卑微的使喚僕人,平時丁玉榮都不帶正眼瞧他的,要不是因為有什麼把柄捏在他手裡,他才懶得搭理他呢。

丁誠輕輕“嗯”了一聲,眼神凌厲地瞅著他,神情緊張而戒備,“銀子呢?”

丁玉榮一揚手中的銀票,“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好!”……

此次交易居然出奇得順利。丁玉榮接過那份狀紙,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確定無疑了,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丁誠收好銀票,轉身就走。

丁玉榮忽然在後面道:“等等。”

丁誠怔了一下。

丁玉榮黑眸微微眯起;他慢慢走上前,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嗜血的笑意,慢條斯理道:“丁誠,咱們還有一件事沒完呢!”

丁誠目光微微一凝,“什麼事?……”話音未落,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不由悶哼了一聲,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的前心沒柄地插著一把短刃,猩紅的鮮血像泉水一樣噴湧而出,濺了丁玉榮一身,一臉。

丁誠的整張臉都扭曲不堪,雙眼不自覺地瞪大,顫聲道:“你……”

丁玉榮冷冷道:“丁誠,知道你錯在什麼地方嗎?那就是:你把一切想得過於簡單了——丁府的兩千兩銀子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嗎?”

丁誠身子一歪,軟塌塌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蜷縮著身子,眼神慌亂而無助,透出一股子垂死掙扎的絕望之意,“不錯,我應該早就……想到的,想從惜財如命的丁府裡挖出兩千兩銀子,無異於與虎謀皮啊!……”

”其實也不單單是那兩千兩銀子的事——”丁玉榮挑了挑眉,漆黑的眼瞳猶如化不開的濃墨,“之前留下小翠那個把柄,就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失誤了;你說同樣的錯誤我還會再犯第二次嗎?……”

說著,他低頭瞥了一眼躺在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輕輕嘆了口氣道:“丁誠,你可不要怨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啊!總之說來說去,這件事情還得怨你自己,是你自己太蠢了!……”

丁誠微微翕動的嘴唇蒼白而無血,氣若游絲道:“不錯,我是太蠢了,可是你丁管家以為自己就很聰明嗎?還是那句話,你與我犯的都是同一個錯誤……”

丁玉榮一怔,“你說什麼?”

丁誠面如死灰,斷斷續續道:“你以為……你拿到了狀紙,殺了我滅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你錯了,你手中的那份狀紙是我……拓印過的,原件卻在另一個人手裡……”

丁玉榮大驚失色,他拼命搖晃著丁誠的身子,聲嘶力竭地吼道:“不,不可能!——你快說,原件在哪裡?原件在哪裡?……”

丁誠臉上涼涼地笑著,終於沒能說出什麼,便頭一歪,絕氣身亡。

百密一疏。丁玉榮頹然癱倒在地上,失魂落魄道:“怎麼會?怎麼會?……”

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嘈雜急促的腳步聲。回頭,是刑部尚書府的人到了,為首的校尉正是楊振。

“這可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丁玉榮絕望地想。

楊振望著面前這慘烈血腥的場面,不由劍眉倒豎,虎目圓睜,怒聲道:“好你個丁玉榮,竟敢殺人滅口!——來人,將他拿下!”

在那一刻,丁玉榮只得渾身冰冷,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沮喪地垂下頭,失神道:“看來,一定是丁誠託付狀紙的那人去刑部尚書府報的案……”

楊振笑道:“丁管家果然聰明,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是作繭自縛、法理難容啊!——來人,將他與我拿下!”

兩旁的侍衛一擁而上。

卻聽丁玉榮慘笑一聲道:“不必了!……”倏的拔出插在丁誠胸口那把短刃;反轉刃柄,沒柄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一股鮮血噴射出來,灑在鬱鬱蔥蔥的草地上,紅綠相間,透出一股妖豔邪魅的寒意,直令人觸目驚心。

日光透過稀疏的樹影照在他的身上,光影斑駁,慘淡如霜……

丁進之聽聞丁玉榮的死訊,悲憤而又懊惱,自言自語道:“是我沒有計劃周詳,枉送了他一條性命!……只是刑部尚書府的人怎麼會去得這麼快,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難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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