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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文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為心靈與元真的案子而費盡心思。

自那日丁夢軒在丁府中指證心靈後,心靈無意再狡辯了。

何況此時凌雲、袁平、楊振等人又在青雲觀中查出了許多證據;徐直先生亦仔細查訪、研究了關於心靈的來歷與身世,可謂是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了。

元真與心靈此時只覺得窮途末路、無言可辨了。

而元真、心靈也可謂拿得起、放得下,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劫持丁小姐的事情確是二人商量策劃的。

元真道長道:“與我真正有仇的是侯爺何禹廷。為了報復他,我隱姓埋名,可謂是臥薪嚐膽,苦等了二十年。

“終於機會來了,自那日丁府的大公子丁繼武請我為丁小姐看病以後,我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於何禹廷的人際關係我是瞭如指掌的。我知道他與丁進之是兒女親家,如果劫持了他未來的兒媳婦用以要挾他,應該是可以奏效的。

“為了達成目的,我方將丁小姐等人引誘到浴仙池。讓丁府的侍衛遠離她,並選在申時正太陽落山、眾人的思想鬆懈時動手。

“本來一切是很順利的,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在酒宴上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一個刺客攪亂了全域性……

“因為當時還不到申時正,我料想海兒未必能按期行動,所以我已經猜到此事難以成功了;而後來我果然接到了海兒的飛鴿傳書。”

心靈介面道:“父親不讓我去冒險,但我是心氣旺盛,不甘心苦心策劃的計謀就此毀於一旦。所以第二次劫持丁小姐、要挾香羅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不關我父親的事情。”

他又瞥了凌雲一眼道:“至於以後發生的事情,有淩統領與丁小姐的證詞,無須我再羅嗦了罷。”

呂文正道:“現在我要問了,你們到底與何禹廷有何冤仇,而要如此煞費苦心的報復他?”

元真一陣愴然,悲憤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若非是他,我也不會家破人亡!……”

“此話怎講?”

元真長嘆一聲道:“家門不幸……請呂大人不要再問了。”

呂文正道:“你也不必隱晦,本府早已察知了道長的來歷與身世。道長原本姓杜,妻子葛氏,早先在駙馬府中做過何大公子的乳母,是不是?”

元真先是愕然,隨而苦笑:“不錯。如此,呂大人一定連那賤人與何禹廷那些傷風敗俗的醜行也都知道了吧?

“當時,我一怒之下休了她,而那個卑劣不堪的駙馬爺,後來也驅逐了她。她走投無路,便生報復之心,抱著駙馬府的大公子何成麟出走。

“駙馬府丟了公子,無異天塌地陷一般;何禹廷惱羞成怒,便命令手下的爪牙闖入我的家中刑訊逼供。

“我那臥病在床的老父親連驚帶嚇,一病歸天;我不堪折磨,帶著四歲的兒子歷經磨難方脫離虎口……”

回想著以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元真只覺得宛如一把鈍刀在一寸寸凌遲他的心頭般,只痛得喘不過氣來。

呂文正問道:“那麼,面前的心靈就是你的親生兒子杜正海嗎?”

元真道:“不錯。現在一切都已明瞭,貧道在大人判決之前向大人提個要求:

“此案皆是貧道一手策劃,當為主謀;海兒不過是按照我的意思辦事,心通等人更與此案無干,請求大人重判貧道,而放過他們……”

呂文正不待元真說完,已道:“堂下聽判:

“元真、心靈雖然劫持官眷,但念其一則劫持未遂;二則事出有因,情有可憫;且認罪態度較好,本著從輕發落的原則,現在判元真勞刑五年,心靈四年,心通等人涉及包庇嫌犯,勞刑一年。爾等可信服?”

眾人感激涕零,連連叩首。因為在這之前,元真等人皆是以為必死的。

呂文正方要吩咐退堂,這時候守門的侍衛進來稟報道:“啟稟大人,外面何侯爺駕到!”

眾人心裡一震;元真的心驀地沉了下來,他在想自己方才是不是空喜一場了。

這時何禹廷在家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來到堂上。

呂文正雖然打心底裡不歡迎他,但也不得不起身相迎,並請他落座。

何禹廷道:“不必了。本侯是來聽堂的。不知呂大人對這幾個犯人作何判決?”

呂文正把臉轉向徐直道:“徐先生,你把方才的判決書交予侯爺過目。”

何禹廷接過判決書,一目十行地瀏覽著。

這時凌雲注意到,跟何禹廷同來的,除了何府管家何祿為與幾個親信的武師家人外,還有一人格外引人注目。

丁府的武師江春。他面沉似水,目光閃爍,讓人有點琢磨不透。

看畢判決書,何禹廷道:“呂大人,對這些案犯,你就是如此判決的麼?”

呂文正道:“本府按章行事,依法判決,不知侯爺以為哪裡不妥當?”

何禹廷道:“若按這些罪行判決,本侯當然沒有異議。只是呂大人對於案犯的罪行審查得還不夠齊全吧?”

呂文正道:“本府不明白侯爺的意思。”

何禹廷道:“案犯還有別的罪行。”

呂文正道:“證據何在?”

何禹廷道:“那天當丁小姐遭遇劫持時,這位元真道長就陪丁家的兩位公子對飲,而且是在此時出現了刺客攪亂了全域性——呂大人認為此事可疑麼?”

呂文正道:“何侯爺是說行刺丁府大公子的兇手未獲?請侯爺稍安勿躁,本府下一步便是集中全力調查此事。”

何禹廷道:“兇手近在眼前,還調查什麼?”

說著用手一指元真父子道:“那日之事分明是他們一手謀劃:一邊由元真拖住丁家公子,又安排刺客殺人以攪亂全域性;一邊讓心靈行兇劫人——難道這不是擺在面上的事麼?”

心靈怒道:“哪有這樣的事情?”

呂文正道:“侯爺如此說證據何在?”

何禹廷道:“江春,你當時不是也在場並且親自追捕過刺客麼,你把那日的經過講講。”

江春面無表情道:“當時刺客忽然現身、在行刺丁大公子後逃離,在下去追捕。其中一名刺客負隅頑抗,待捕獲時已是奄奄一息,臨死前供認他是天梟組織的,是元真道長指派來的。”

元真喝道:“不,他是信口雌黃。貧道根本就與天梟組織沒有任何的關係!”

何禹廷道:“如今證據確鑿,你還狡辯什麼?呂大人,如今不是已經證明了麼,元真這妖道確是天梟組織的!他行刺丁大公子,劫持丁小姐,這樣的罪行可謂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元真連呼冤枉。

心靈破口大罵:“何禹廷,你卑鄙、無恥!為了掩蓋你二十年前的卑劣勾當,你竟施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來,你不就是想殺人滅口嗎?你……”

何禹廷喝道:“掌嘴!”

何府家丁上前,抬手欲打;已被凌雲一式白虹經天,劈手攔住。

何禹廷一瞅見凌雲便覺得不自在,“凌雲,你想幹什麼?”

呂文正道:“侯爺,大堂之上豈可濫用私刑,如何處置犯人當是本府的職責,就不煩勞何大人了。”

何禹廷道:“那麼本侯問你,一干犯人又如何判決?”

呂文正斷然道:“維持原判!”

何禹廷怒道:“什麼?”

呂文正道:“江春雖然作證說:刺客已供認元真父子為天梟組織的人,但是一面之詞不足採納。

“況且當時參與行刺的人皆死於天梟組織的芙蓉花毒之下,證據已毀,在未查到新的證據之前不可妄下結論;所以本府只能維持原判。”

何禹廷見狀,勃然大怒道:“好個明鏡高懸的呂大人。告辭!”

帶著手下人拂袖而去。留給眾人一片困惑與猜忌。

眾人疑慮末消,並準備堅持原則、背水一戰時;忽然皇宮公公馮林帶著幾個宮人來到呂府,取出聖旨,朗聲念道:

“奉天呈運,皇帝召曰:

今查青雲觀元真一夥勾結江湖匪類天梟組織,圖謀不軌,行刺朝廷命官,劫持朝臣眷屬,傷人致命,罪大惡極,特判:

一、查封青雲觀,將一干匪奸全部捕獲,淪為官奴;

二、將匪首元真、心靈明日於午朝門外斬首示眾,以正視聽,不可貽誤。欽此!”

眾人心一涼,無奈只有叩首接旨,謝主龍恩。

凌雲心中很不是滋味。這算什麼?他此時才算真正領略到何禹廷的厲害。

他根本不與你講道理。只須幾句諂媚惑上之言,便可贏來裁決一切是非的旨意與安排。

隨心所欲地安排他所要安排的人的命運與去留。還是心靈罵得痛快:卑鄙無恥之極。

他憤慨之下,以至於忘了叩首謝恩。徐直見他失態,忙捅了他一把。

馮公公走了,眾人憤憤不平,誰都在罵何禹廷,誰都是無可奈何。

然後呂大人決定親自見駕,希望聖上能收回成命。

雖然眾人都覺得希望渺茫,聖上身為一國之君,真龍天子,金口玉言,言出必行,說出的話豈能收回?但呂文正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去了。

皇上正與十三歲的小太子趙廷一起,考問小太子的四書五經,正在興起,見呂文正來了,好不掃興。

他耐著性子聽呂文正陳述完一切,有些不耐煩道:“這事何愛卿都與朕講明白了,元真既是天梟匪類,怎能放過?你也不必為他開脫了,朕意己決,不可更改,你只管照旨意行事吧。”

呂文正道:“不是為臣為元真開脫,是他的確冤枉,在一切未查明之前,便如此草率決斷,豈非草菅人命?請聖上收回成命!”

皇上被糾纏惱了:“呂文正,你大膽!你竟敢逼迫朕收回聖旨,莫非想造反不成?來人——”

見聖上龍顏大怒,呂文正心中一涼。

在一旁的小太子趙廷忽然道:“父皇,我忽然想起一句名言:‘文死諫,武死戰,不知是什麼意思?”

皇上一怔。

趙廷見父皇沉吟,便一拍腦門道:“我明白了,這位呂大人冒死力諫,觸犯了您,您要處置他,就是‘文死諫’對不對?”

皇上道:“胡說,誰說我要處置他?”

趙廷道:“那是我理解錯了?父皇,那您說又該怎麼解釋?”

皇上心煩意亂,揮手讓呂文正下去。

呂文正退下時,長長地吁了口氣,他不得不感激這位機靈善良的小太子救了他一命。

但又想起此行目的的失敗,初霽的心復又佈滿了陰雲。

當他一回府,便馬上又聽到了一個訊息:御林軍己奉旨查抄了青雲觀!

一座原本香火旺盛的方外丹丘,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廢棄了?原本觀中的道士弟子呢?

聽目擊者說:除了幾個資訊靈通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外,其餘者全部被官兵抓走,被淪為官奴!

當這些訊息傳到元真、心靈耳中時,父子二人都悲慟欲絕,淚落如雨。

他們最心痛的還是那住了二十多年、對之種下深厚感情的家,和與之情深意篤、不可割捨的觀中兄弟們。

二人雖然被關押在不同的地方,但卻心有靈犀。

當呂文正在徐直陪同下去探望二人時,心靈說的是:“我可以死,但請大人能放了我父親……”

元真也以同樣的語氣哀求呂大人放了他的兒子。

見呂大人皺眉不語,元真又道:“呂大人,貧道求您了:劫持之事全是貧道一人策劃,他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既使有錯,也罪不至死啊!

“所有加持在我身上的罪名,不管是非,我都認了;千刀萬剮,我也無怨言。可是海兒不能死,他一死,杜家就斷子絕孫了!貧道求您了,呂大人,您放過他一命……”

到後來元真己是聲淚俱下。

沒有人能體會呂文正此時的感想;千種無奈萬般憤懣都凝聚在他那緊蹙的眉尖上。

終於還是徐直說了話:“道長,大人已經盡力了。”

元真只覺頭在轟鳴,不由自主地倒下去;徐直下面的話他半句也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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