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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四十六年的撫順大捷傳到京師,獨撐內閣的首輔方從哲,試圖透過司禮監太監努力一番,請隱於深宮多年的皇帝朱翊鈞,藉著喜氣上個朝。

萬曆帝朱翊鈞,卻只讓太監王安帶給朝堂幾句口諭,一是首輔有用人之明,二是依例封賞,三是遼東諸將應更上層樓,對建部犁庭掃閭。

雖然皇帝仍因與群臣的立儲仇怨,而拒絕露面,但這幾句話對方從哲來講,卻已經足夠。

他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把。

方從哲這位入閣五年的首輔,祖籍浙江而成長於京師,入閣也是拜老東林葉向高所舉薦,卻在當首輔的幾年裡,被東林派視作“齊楚浙”黨的保護傘,又被定論為有心幫助鄭貴妃封后,因而沒少受到自詡清流的東林黨人不遺餘力的攻訐。

現在好了,他方首輔派了一個明顯不是浙黨、風評清佳的山西人張銓,去巡按遼東,盡忠職守、排程如神,與遼東的武將以及川浙客軍,打了這麼漂亮的一仗。

清流派還有什麼屁可放?

方從哲回到位於紗帽衚衕的府邸時,浙江同鄉姚宗文前來拜訪。

姚宗文此前是戶科給事中,因母喪丁憂回來後,成為吏科給事中。

六科給事中,是大明監察體系的官員,品級低但職權很大,各部堂官都不敢怠慢這些經常參與國事與人事決策的七品官。

“耿之,”方從哲親和地喚著姚宗文的字,“這一回不湊巧,巡按遼東沒讓你去,否則,說不定立下大功的,就是你。”

姚宗文忙滿臉篤誠之色地應答:“宗文何德何能,當得起閣老如此抬愛。閣老慧眼,張侍郎有急智,又能鎮得住那些武將。”

方從哲品一口茶,慢悠悠道:“張銓是個可用之人,耿之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回頭老夫給你派個差事,巡按南直隸。”

沉浸官場多年的姚宗文,敏銳地問:“閣老,是東林那邊又在聒噪嗎?”

方從哲作出大度之色,笑道:“一個京察,擼掉他們那麼多人,他們怒火中燒,也不奇怪。讓他們鬧鬧吧,天塌不下來。我讓你去南直隸,乃是因為,那裡有了新風向。松江府,要開關了,船引、牙行都和月港差不多的規矩,但許可山東、浙江兩省的商賈也過去申請船引出海。”

“啊?”

姚宗文聞言,頗為吃驚。

隆慶與萬曆這兩朝,福建月港開關後,只許福建海商申請船引、出海賣貨,南直隸、浙江、廣東的海商,都在禁止之列,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其實是因為浙直兩地的縉紳,乃至朝中重臣,家中往往與海寇有染,靠走私攫取高額利潤。廣東則因澳門已被大明租給葡萄牙人,本土海商可以去濠境交易。

此刻,聽說松江開關,居然不禁周邊省份的商人往來,姚宗文意識到,這一定是內廷有大太監說動了皇帝。

對仕途很有期許的姚宗文,即使在家披麻戴孝,也絕不耽誤走馬燈似地派親信打探朝中動向。

紫禁城內外,朝堂上下,誰坐了冷板凳,誰是新晉紅人,姚宗文心中亮堂堂。

他於是直言問道:“閣老,是不是織造局的劉公公,給聖上辦事得力,深得聖上歡心?”

方從哲點頭道:“自然是他。這劉時敏,給天子內庫弄銀子,真是一把好手,聽說去年押著製造局的貨,去月港做了幾趟紅夷人的買賣,運回小十萬兩銀子。難得他還不像礦稅太監那般四處得罪人。蘇州幾年,就只在訟獄之事上,他被彈劾過一次,但南京那邊很快報過來,說他乃是糾正了兩個錯桉,當地百姓還唱戲稱頌他。你看,多給聖上長臉吶。這樣的人,聖上能不信嗎?”

姚宗文忖了忖,卻還是納悶道:“但松江府,是東林派盤踞之地,那個後起之秀黃尊素,如今不就是在松江?他們那些自詡清流的,與閹宦握手言和了?”

“所以讓你去看看,”方從哲道,“老夫想著,寧波也得開關。”

這活兒,姚宗文愛接。

他是慈溪人,同年故舊裡的浙江同鄉不少,尤其在寧波與許多大世家交好,海販這樣獲利可觀的事,憑什麼讓松江那個小地方壓過寧波一頭?

“對了耿之,”方從哲又對姚宗文道,“有個松江商婦鄭氏,很有些能耐,請了徐光啟的門生孫元化,在松江琢磨西洋火器。不知怎地又和遼東那邊搭上關係,此番幫著朝廷深入建部刺探軍情,弄來的大炮也很亮眼,張銓對她評價甚高。兵部奏本已經上來了,提請朝廷在松江設火器廠。”

姚宗文應承:“下官也去替閣老瞧個究竟。”

……

京郊,通州練兵場。

馬祥麟帶著川軍自遼東回來,已經快三個月。

正是中伏天氣,驕陽似火,陣法練到正午,馬祥麟下令人馬都去陰涼處歇息、飲食。

“少主,”跟隨多年的親兵,湊到馬祥麟耳邊道,“有老友請少主去吃瓣瓜,解解暑。”

馬祥麟解下鞓帶,抖了抖被汗水溼透的布衫,復又上馬,馳到一里外的村道旁。

樹蔭下,劉時敏戴著斗笠,正在等他。

二人坐下來,馬祥麟接過一塊水淋淋的西瓜,大口吃起來。

將一瓣啃完,才抬頭看著劉時敏:“公公又給內庫弄去不少銀子吧?”

劉時敏眯眼道:“你還記得前年,鄭姑娘在船上給你套的領子嗎?就她說的那種什麼巴洛克衣裳,韓家用松江棉布做了上千件,都不夠紅夷人買的。”

馬祥麟憶起當初情景,有些惘然,羊作不屑道:“紅夷人的大老爺們,看著比弗朗基人還能打,怎地愛穿粉頭穿的衣裳。”

劉時敏不置可否地笑笑,問道:“你呢?撫順大捷後,又能帶進來多少川兵?”

馬祥麟道:“我母親上月回重慶府前,說朝廷讓她再招募六千,三千駐紮山海關,三千靠近喜峰口。”

劉時敏想了想道:“小一萬人了,貴妃那裡,眼饞吧?”

馬祥麟“哧”了一聲:“娘要爭氣,兒卻洩力,福王好像在洛陽快活得緊,都快忘了貴妃給他定下的宏圖偉業了,我就算真是他們的人,給他們一萬援軍,正主不肯進京,也沒用哪。”

劉時敏用指尖輕輕撣去西瓜上的籽:“要不怎麼說,惡有惡報,老四造下那般業障,子孫便這樣一代不如一代。”

馬祥麟盯著劉時敏:“如果到時候,太子登基時,福王沒有動靜,你們作何打算?”

劉公公抿了抿嘴:“祥麟,不是‘你們’,是‘咱們’,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英雄好漢。你這次在撫順,幹得漂亮,幹來了軍功,才能讓朝廷更信任你們川軍,更願意調你們來北邊。但你得明白,你不是在為龍椅上那個建功立業。正是今天坐在龍椅上的那個,讓你沒了父親!天道好輪迴,咱們,就讓他的兒子,也別想再有江山。”

馬祥麟直視著劉時敏眼中突然變得熾烈起來的神光,須臾仍帶著澹然的口吻道:“行,咱們。劉公公,若沒有兄弟鬩牆的情形,咱們作何打算?”

劉時敏的目光也迴歸平寧:“那就你在北邊練兵,主上在南邊練兵,也要不了幾年,咱們就幹。三百年都等了,難道三四年等不得?”

馬祥麟轉向京城方向,緩緩道:“公公,城門好打,紫禁城好破,但那龍椅,不是這麼好坐上去的。大明的文官們,頭一個就不答應,比如我岳父。”

劉時敏冷笑後,聲沉如鐵:“建奴來打撫順的時候,問過大明的文官答不答應了麼?三百年前那個燕王去打應天府的時候,問過裡頭的文官答不答應了麼?這個世道,從來都是銀子和拳頭在說話。”

……

“顏大哥你看,我說吧,這個世道,並不是只有銀子和拳頭,還有情份。否則,你當年在平戶的那些兄弟,為何肯紛紛離開東瀛,仍是千里迢迢來投奔於你。”

臺南,面向鹿耳水道的港口邊,鄭海珠望著眼前的十幾艘戰船,對顏思齊道。

撫順之戰彷彿還在昨天,但時隔半年後的現在,安排好兗州和松江事務的鄭海珠,已經馬不停蹄地來到臺灣,見到了顏思齊。

她是來恭賀顏思齊被朝廷封為“臺灣宣撫使”的,也是來和這位老大哥,好好談談如何發揮濠明商社的陸上樞紐作用的,更想在某些方面,給大哥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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