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哈迷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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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日才到清明，但汴京城卻因為一場綿延了三日的春雨，而提前陷入到了那春光之悲的時令氣氛裡頭了。
自然了，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城裡頭的金軍們並沒有什麼惆悵的感覺，反而是被幾日的雨弄得有些煩躁，只是偶爾見到有金漢軍金遼軍開始囤積紙錢的時候，才能夠想起來：
哦，他們又要祭奠自己的先人了。
開封是天下間最大的城市，這裡的大指的是它的規模，趙家的兩位皇帝要真說為宋國留下點了什麼，便是投降得快，讓這座城池並沒有受到戰火的波折，一切的一切，儲存得都很好，好得全然沒有一個在十五年前，被數萬大軍包圍、城中百姓盡死的模樣。
皇宮裡頭，完顏兀朮掀翻的案几是後來新做的，當年的那張桌子……桌角上鑲嵌了金玉，被人給挖走之後，便已經不能再用了，現在的這桌子，看起來也結束了它的壽命。
紫宸殿裡，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除了四太子那重重的喘息聲之外，便再沒了其他的動靜。
幾個漢將剛在這裡丟掉了性命，呼吸之間，總能聞到瀰漫著的血腥味兒，但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太子生氣了。
他年輕時候要沉穩許多，這麼多年的這麼多場硬仗惡仗下來，反而把脾氣給養得越發的暴躁了起來，暴躁就暴躁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四太子性子烈，卻不是一個衝動的人，甚至比起他那熊一樣的身材來說，他簡直有著龜一樣的脾氣。
“春光好，春光好，春光爛漫愛不老；春光好，春光好，春光綠映花間跑。”
殿外響起了一人的歌聲，這聲音一出來，殿裡眾人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是鬆懈了下去，更有甚者，鬆了一口大氣。
完顏兀朮眼眶裡的紅色在這聲音響起的時候，便跟著褪了去，漸漸地，他的呼吸越來越平穩，待那人走到殿前的時候，他更是趕緊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來的人，是一個遮面的老頭兒，說是老頭兒，實際卻看不清他的年紀，只是見他兩鬢皆白，做出來的猜想而已。
那歌聲便是從他嘴巴里頭傳出來的，他的左邊，是一個穿著墨色長衫、做漢人打扮的男人，右邊，則是一個五尺差了半寸，腳上穿的是綠色羅地尖頭鞋，身上穿的是翠綠繡花裙的姑娘。
三人並肩而來，朝著完顏兀朮作揖行禮，這四太子全然沒有了剛才發脾氣時候的模樣，反而是笑了起來。
別說，笑起來還真有幾分憨厚的模樣。
“軍師從夏國歸來，昨日才到，怎的不多歇幾日？若是累著了身子，該叫本王如何是好？”
這蒙面的人，便是完顏兀朮的御用軍師、名喚‘哈迷蚩’，這些年來獻策無數，不管是張邦昌、劉豫還是秦檜，都是他舉薦的人，這位有著王佐之才的能人，正是因為有了他的存在，不知道為金國省下了多少的兵馬、多少的精力，用最小的手段往往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
他本是完顏宗望的手下，當年圍攻潞州的時候，被那宋國的北關鎮守節度使、號稱‘小諸葛’的陸登割了鼻子去，自此以後，便再沒人見過他的模樣了。
完顏宗望死後，他便投身在了完顏兀朮的麾下，去年起兵南下、後假意求和，再後來識破了南朝趙皇帝在潁州設下的圈套，還有與西夏聯盟共同舉兵，都是出自於他一人之手。
如今他從夏國回來，昨日才剛到汴京，今日出現在這紫宸殿裡，叫完顏兀朮確實是高興得很，畢竟這位在，他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哈迷蚩頷首道：“不敢勞累四太子關心，又不是什麼繁重的活計，倒也累不到臣下。”
“不過……”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上，“四太子為何動怒？”
完顏兀朮聽他詢問，擺了擺手，一旁的志寧便雙手將信函遞了過去，從模樣上來看，志寧對他也是尊重得很。
哈迷蚩只掃了一眼，便笑道：
“倒是未曾想過酈瓊會戰死。”
他一直都覺得酈瓊那人不安好心，不是真的歸順，只是一直沒有證據，加上完顏兀朮又信任他得很，這才沒有尋到他的麻煩。
如今他既已身死……對於哈迷蚩來說，只有死掉的漢人，才是好的漢人。
不管是郭藥師的常勝軍，還是西軍名將、折家軍的折可求，這些人都是投降過後，哈迷蚩不斷勸諫而丟了性命的，如今酈瓊也死了，那他倒是可以擔個忠臣的名號。
完顏兀朮嘆了口氣：“死了便死了，再想其他也是無用，只是如今這個局面，軍師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哈迷蚩想也沒想，直接便開口道：
“四太子何必憂慮，這些不過是暫時的得失罷了，真正的大局，不仍在咱們手裡嗎？”
知道他說的是與西夏聯盟的事情，但說實在的，完顏兀朮對於夏國人著實是沒有什麼信心，在他的認知裡，金大於遼，遼大於宋，而那夏國，更是連宋國都打不過的。
與他們為伍，恐怕和當年聯宋攻遼是一個道理，到時候真正出力氣的還是大金，他們只想著坐收漁利罷了。
不過能夠穩住，讓其不和宋國人一起攻金，這其實是不虧的。
“夏國距離咱們這裡何止千里，遠水哪裡能解得了近火，眼下光是岳飛和劉錡，就已經夠讓人惱怒的了，如今趙家皇帝親自領兵前來……不瞞軍師說，這仗要怎麼打，俺心裡面確實是沒了個準頭。”
哈迷蚩道：“元帥勝負之心勿要太重，就算是咱們當真輸了，輸的也是從宋國手裡贏回來的東西，論起這博弈的籌碼來，咱們先天的就勝了一籌。”
“更何況，趙皇帝如此行事，反而是有利於我軍的。”
完顏兀朮站起了身來：“軍師這話是什麼道理？”
左邊牆壁上掛著的便是宋國地圖，哈迷蚩讓人取來，指著上方道：
“宋人勝在人多，若是按照他們一開始的打法，西邊一個，東邊一個，同時開闢好多條戰線出來，咱們恐怕還需要糾結糾結。”
“但如今……趙皇帝把岳飛、劉錡和張俊三部人馬全都聚在了這汴京城的這裡……”
“這便是不知兵事了！”
“宋國城多人廣，這是他們的優勢，趙皇帝放著優勢不用，反而要來尋求決戰，咱們輸了，大不了過黃河北迴，可是他們若是輸了的話，便再沒了退路了。”
“宋國精銳皆聚在此，朝著汴京而來，何嘗不是給了四太子將其一網打盡的機會？論起作戰來，難道您還會害怕這些宋人嗎？”
“縱使那岳飛有一身的本領，他還能靠著他岳家軍打敗三千鐵浮屠不成？連岳飛都打不過，那其餘的人……”
哈迷蚩的話很有效果，本來有些迷茫的完顏兀朮突然變得開朗了起來，心裡頭也多了不少的信心。
“那咱們，是不是要早些做準備了？”
“自然是要的。”
哈迷蚩拱手道：“這位先生與臣下有著舊交，今日特地引薦給四太子。”
“哦？不知道是何方能人？”
那中年人朝著完顏兀朮行禮道：
“見過四太子，我姓錢，錢財的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