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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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單月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五歲的時候。
那時候，徒單家的家主還是她的親爹徒單定哥，徒單家有著與完顏氏一脈的深厚關係，她親孃又是完顏阿骨打的第一個女兒，所以她一生下來，可以說是集萬千厚愛於一身。
原本還好好的，直到五歲那一年，家裡忽然變得闊綽了起來……雖然以前也很闊綽，但許許多多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搬到了她的家裡，還有很多她現在也是記憶猶新的、好看的女人，全都成為了她家的奴隸。
不只是這樣，整個五國城都好像是走了大運一般，家家戶戶烹羊宰牛，男男女女俱換新衣，城裡頭的酒館賣斷了酒，原本許多人家逢年過節才能光顧一次的店鋪，也幾乎全都賣斷了貨，就連漢人開的胭脂店……一小盒胭脂就能換一隻羊的店，也因為顧客實在太多，而不得不關門大吉。
遼國被滅的時候她還小，她那時候也沒有這個概念，到了後來長大了些，才知道，原來是南征的女真武士們，回家了。
他們帶來了許許多多的東西，是很多女真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的、甚至連聽都沒聽過的東西，你能夠想象一種天降橫財的感覺嗎？
對於彼時的很多女真人來說，就是這個感覺了。
後來，她的幾個舅舅帶了許多的人，要去在完顏阿骨打的廟前進行牽羊禮，她父親本來不願她去，但耐不住她母親也想看熱鬧，便遠遠地抱著她，她也只是遠遠地看著。
她已經記不起來自己當時是個什麼樣的感覺了，只記得那天的雪很大，那些人都很冷……說實在的，若不是後來讀了許多的書，她恐怕現在，也不會認為那有什麼，這些人和畜生一樣，都是戰利品，而戰利品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用來彰顯功績的，而不是讓人去感受它的什麼悲慘。
“額娘，他們很可憐。”
“不，他們一點兒也不可憐。”
這是她唯一記得的對話，到了後面的時候，她看見了一個年紀與她差不多的女孩兒，雖然身上髒髒的，但手裡卻拿著一個編織好的螞蚱，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玩意兒。
於是，她便提了要求：
“我想要。”
“好的。”
完顏兀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只是沒想到那小孩兒竟然頑固得厲害，不但沒給，竟然還咬了金國大公主的戶口一下。
嚇得旁邊的婦人立馬就跪了下來，不斷地哀求著饒恕，可她的舅舅，當時還並不是金國第一人的完顏兀朮想也沒想，一刀便刺破了那小孩兒的胸膛。
直到現在，偶爾她還能回想起來，完顏兀朮滿臉是血，將那染成了紅色的螞蚱，遞在她面前時候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她開了個頭，讓大夥兒才反應了過來，這些人確實就是他們的戰利品了，是可以隨便採擷的東西，越來越多的小孩兒提了要求，也有越來越多的宋人，失去了他們的東西。
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也就只能引起小孩兒的興趣了，畢竟值錢一些的，早就被搜刮乾淨了。
在很長的時間裡頭，徒單月都想不太明白，自己不過只是想要一隻螞蚱，為什麼那個小女孩兒就丟了性命呢？
她只是想要那隻螞蚱而已。
就是這種感覺。
她只是想要毒死也速該而已，但是為什麼，他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呢？
也速該整個人都像是發了狂，儘管這船艙裡頭黑黑的，但透過外邊兒照進來的零星火光，徒單月還是能看到，他的露出來的面板上，他的腦袋上，是一股一股冒起來的青筋，他的眼睛也紅得可怕，好像就要哭出血來，而他好像是在用全身的力氣來喘氣一般，呼吸之間，似有千鈞之重。
適才藥喂到一半，這人便忽地睜開了眼，徒單月連連後退，與他保持了一段不短的距離，可就算是隔著這麼遠，她依然有些覺得害怕。
這人……
又見也速該好似痛苦得厲害，胡亂地揮動了幾拳，竟然將邊上的柱子給硬生生的打斷了……那柱子比徒單月的腰還要粗，要是這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第一時間就逃跑，反而是有些試探地喊了一句：
“也速該？”
這男人並未失去理智，因為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他看了徒單月一眼，可是他又顯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邊朝著自己齜牙咧嘴的，一邊又是一拳，打穿了身後他之前靠著的木牆。
“你，你，你……”
他說了三個‘你’，每說一個，便要喘氣一聲，但終究是沒能等到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兒來，身後便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她皺眉又看了也速該一眼，便趕緊朝著船艙深處走去……這人只是看起來可怕，但和宋帝比起來，卻猶有一絲不如。
也速該也沒有去追他，只是盯著門，沒一會兒，便出現了許多的人。
那火把一照，把整艘船都照得亮了起來。
張太尉見這比楊沂中還大了一號的男人，這自己親自下令從河裡撈出來的男人，此時第一次站了起來，又見邊上斷了一截的柱子，清了清嗓子道：
“你是何人？怎的弄成了這般模樣？既然醒了，為何……”
話還沒說完，只聽那也速該怪叫一聲，掄起拳頭就朝著張俊衝了過去。
幸好邊上的禁軍眼疾手快，一把將張太尉拉到了一旁，眾人只聽見‘嘩啦’一聲，定眼看去，剛才張俊站的地方，已經是露出了一個大洞出來。
張俊終歸也是身經百戰的人了，此時居然感到了一絲後怕，今日只說宴席，他連身甲也沒批，若剛才這腳踢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張俊恐怕已經是去見种師中去了。
又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把這人給撈了起來，還叫人喂藥餵飯，他卻想要害自己的性命！
張太尉氣極，大聲下令道：
“拿下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話音剛落，也速該便朝著他撲了過來，張太尉整個人都抖了一抖，趕緊朝著船艙外頭跑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