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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尊素面沉如水地聽著,偶爾與莊知府對視一眼後,微微嘆息。

莊知府心知自己這個屬下,性子剛嚴,但也不是榆木疙瘩。

這種新科進士,此時最在意的,無非孔門子弟追求的那兩樁事:一是君君臣臣,二是澤福蒼生。

所以要開啟這種自負清流的愣頭青的心結,順著這兩條路子去,就行了。

於是,莊玉敏講完了澤福蒼生的調調後,擺出最切中肯綮的一刀:“對了,黃老弟,你可知道,劉公公能坐上織造局提督的位子,是得了誰的舉薦?”

“誰?”

“太子的伴讀,王安王公公。”

黃尊素聽到此人的身份,不由一愣。他剛入仕途,對於內廷那些太監大伴們的名字,還不算十分熟悉,但聽到當今太子的伴讀,竟能推薦同僚來做織造提督,當真吃驚。

聖上不喜歡太子,人盡皆知。

莊毓敏意味深長地笑笑:“老黃,本府曉得你在納悶什麼。你是不是在想,太子的大伴,又不是鄭貴妃或者福王跟前的人,怎麼能得聖上青眼呢?老夫告訴你,這個王安王公公,他呀,就是有大能耐。三年前福王去洛陽就藩,鄭貴妃傾囊相送,將各樣珍玩綾羅百餘箱,要送出宮由兒子帶走。結果你猜怎麼著?太子殿下也不知如何想的,竟來抬走了十箱。所幸王公公及時聽報,風馳電掣地趕到東宮,當天就把箱子給還了回去,對鄭貴妃只說是,太子頭一回見到如此漂亮的凋花木箱,因兒子喜愛精巧的木作,就給孩子看幾眼學學。這事風平浪靜後,萬歲爺對王公公,讚不絕口。”

黃尊素瞭然:“難怪王公公能在聖上跟前說上話了。”

莊知府點頭:“所以,劉公公是王公公的人,自也是站東宮的,你們東林派的那幾個御史言官,若只因看不慣織造局就要彈劾他,不是自斷臂膀嘛。哎,老夫都不知道,你們成天風聲雨聲讀書聲的,到底會琢磨京師的風雨聲不?”

黃尊素側頭看向車窗外,倒不是被上司說得臉上掛不住,而是陷入思索。

他畢竟還是在仕途上有期許的,莊知府給的這些時訊,很有用。

正細忖間,馬車卻停了。

坐在車伕後頭的公差們,跳下車,似去檢視動靜後,回來稟報:“兩位老爺,前頭出了稀奇事,說是有位富貴家的少奶奶去黃金坑裡撈小囡,另一個女子去救她。”

黃金坑,就是糞坑。

莊知府聽了,面色一沉,罵道:“矇昧愚民,又往坑裡溺嬰了。”

黃尊素已站起身,說句“下官去看看”,便隨兩個衙役下了車。

往前走了數丈,土路上已擠滿看熱鬧的百姓。

這段路在松江府城與鄉間的交界處,因靠近吳淞江,平日裡雖常有牲口和貨物交易,卻沒什麼正經宅院,零星有些車馬店,店主們就把屎尿往路邊不遠處的一個水窪子裡倒。

屎坨子進了水塘,也沒法再聚攏,故而此地連收夜香的都懶得來,天長日久,臭不可聞。

然而今日,臭糞坑成了香餑餑。

坑前圍滿了人,比看搭臺唱戲還熱鬧。

除了販夫走卒夥計力工外,竟還有幾位是戴著頭巾、穿著長袍的,顯是出城來遊吳淞江的讀書人。

他們滿臉興奮,卻原地不動,力氣都花在嘴皮子上,激情燃燒地品評議論著。

“哎喲喲,看不見頭了!”

“作孽作孽,這個糞坑原來這樣深不可測。”

“妙極妙極,那姑娘頗有幾分膽氣。”

“呀,抓到了抓到了,阿彌陀佛,大的小的都抓到了。”

黃尊素眉頭一皺,扒開了一眾見危不救的男子,就往前衝。

到了人群前頭,看清蹲在地上大哭的女孩,黃尊素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小葵!”

那女孩正是黃家的丫鬟。

丫鬟小葵見到男主人,蹭地跳起來,情急中說話卻是結巴的:“奶奶,奶奶在坑裡,救,鄭姑娘救。”

幾乎同時,跟著黃尊素過來的衙役們也驚呼道:“那不是鄭姑娘嘛!”

但見鄭海珠右手自姚氏的腋下穿到胸前,以夾帶的姿勢迫使她仰面朝上、露出口鼻,左手則劃幾下,就往岸邊推一次包袱卷,那襁褓里正裹著個嬰兒,撕心裂肺地嚎哭著。

黃尊素剎那間反應過來後,徑直就要往糞水塘裡跳,兩個衙役忙阻攔道:“老爺老爺,使不得,讓小的們下去。”

此時另一輛馬車上的胥吏們也紛紛趕過來,拖住黃尊素。

兩個衙役撲下糞水塘去,一個接替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的鄭海珠,一個抓住襁褓,折騰一番,四個大人一個嬰兒,總算都安然上岸。

黃尊素上前一把抱過妻子,連聲喚她閨名。

好在姚氏雖滿臉汙穢,卻未背過氣去,勉力睜眼看著丈夫,表示自己清醒著,繼而又轉頭去尋鄭海珠。

“奶奶,我無妨,多謝兩位官爺相助。”

鄭海珠坐在泥地上一邊喘氣,一邊向姚氏報平安。

她身邊,襁褓中的小傢伙哭得比落難糞坑時,更響亮了。

鄭海珠將嬰兒抱起來端詳,頭上已無胎脂,臉蛋也不皺,估摸著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附近車馬店裡有好心的雜役婦人拎來一桶熱水,並一件舊棉襖,將嬰兒從糞水包裹裡解脫出來,沖洗乾淨,拿舊棉襖包著。

黃老爺的家卷遇險,如此狼狽不堪,公差和胥吏們自然忙不迭地轟走看熱鬧的男子們。

只一個頗有些年紀、卻五官俊朗的布衣中年人,反倒逆著四散的人群,走近前來,朗聲道:“官爺,在下是贛州過來唱弋陽腔的班主,這個女娃娃,給在下領走吧,學戲雖苦,好歹有口飯吃。”

他話音剛落,就對著仰頭看過來的黃尊素“咦”一聲。

前幾日,這班主的幾個角兒正在臺上唱戲,有個男子忽地大聲斥責,怎可為一個太監歌功頌德,然後拂袖而去。

沒想到,今日再次相遇,竟是位穿藍袍子的官人。

這班主雖乾的是被人輕賤的行當,骨子裡卻有些清孤的傲氣,加之戲班子本就是四處遊歷,班主對於官老爺沒有當地百姓那般懼怕。

他當下向黃尊素拱手道:“原來那日訓斥我們的,是父母官。老爺的夫人和那位姑娘都是勇善之人,小人佩服。老爺,方才有位舉人在此看熱鬧,小人認出他來了,那日他也罵過小人的班子為了掙錢不顧臉面,沒想到滿口仁義道德的舉人老爺,遇到今日險情,最愛袖手旁觀評頭品足。”

鄭海珠已看清,這男子確實是張岱和張燕客尋來傳唱劉公公斷桉的弋陽腔班主,心裡頭頗為認同他的這番話。

但此刻畢竟不是辯論是非曲直的場合,折損黃尊素在下屬們跟前的顏面也很不妥。

念及此,鄭海珠遂站起來,向那班主福一福,說道:“小婦是張公子的朋友,聽公子說,足下的班子藝高有聲望。只是,這娃兒是那位奶奶路過時最先發現,足下發願要收留,也得先問問娃兒真正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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