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天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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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被罰跪的訊息，經過達官貴人的口口相傳，很快便蔓延至整個洛陽城。
上至王爺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唯獨武后一人，直到出了洛陽城，仍被矇在鼓裡。
今天是武后回長安的重要日子，儀帳隊和禁軍飛騎早早就開始準備，洛陽城的文武百官在府牧趙偉霆的率領下，為武后舉行了隆重的踐行儀式。
武后仍是一身縞素，但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在百官的簇擁下，由大公公楊毅攙扶著，意氣風發地登上鳳鑾，然後在群臣的恭送聲中，離開了洛陽城。
隊伍浩浩蕩蕩，從洛陽西直門而出，沿著官道，一路向長安進發。
剛走了十幾裡，最前面負責開路禁軍發現官道上並排站著三人。
三人的穿著打扮各不相同，站在最右邊的是一個小販摸樣的中年男子，長得又黑又瘦，頭上戴著一頂草笠，旁邊的草地上還放著一旦鴨梨。
而最左邊的那位，是一個跨著披紗，身著紅色長裙的中年婦人，她濃妝豔抹、眉眼含笑，一顰一笑都帶著濃濃的風情，這一次，她的手裡沒有拿著那枚銅鏡。
如果薛紹的婢女嫣兒在此的話，她一定認得這兩個老熟人，正是那日險些要了她性命的賣梨人阿牛，和青樓老鴇柳妖姬。
只是中間站的那位，卻不是大腹便便的安老頭，而是換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七旬老翁。
老翁佝僂著身子，手臂被阿牛和柳妖姬攙扶著，整個人瘦得只剩一副皮包骨，感覺風一吹，就能把他吹倒，頗為滑稽的是，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瘦老頭，可偏偏他還穿著一套校尉的甲冑，怎麼看，都像是在活受罪！
雖說已到遲暮之年，但老頭的神態卻是精神矍鑠，尤其那雙凹陷的眼睛，目光一對視，讓人覺得深邃可怕。
“皇后鑾駕至此，還不速速回避！”開路的飛騎隊長見三人站在路中間，隨即大吼一聲。
老翁連忙掙脫兩人的攙扶，往前邁了一步，朝飛騎隊長抱拳行禮：
“老朽是汝州府衙校尉寧央，在此求見皇后娘娘，煩勞將軍代為通傳一聲。”
“大膽！竟敢阻攔皇后鑾駕，統統拿下！”飛騎隊長神色一緊，起初他還以為對方三人只是湊熱鬧的百姓，只是發出了警告。
現在一聽對方要見武后，立馬明白對方真的是在攔駕，於是手臂一舉，前鋒小隊數十人立刻策馬上前，將老翁三人圍了起來。
“頭兒，我說別來您非不聽，現在怎麼辦？”賣梨人阿牛摘掉草笠，警惕地看向四周的飛騎。
“還能怎麼辦？撤唄！”柳妖姬剝著手指甲，眨動著媚眼，嬌聲埋怨道：“畢竟咱們是見不得光的人，皇后娘娘是不會見我們的！”
“都閉嘴！”老翁回過頭瞪了兩人一眼，只一眼，兩人恁是沒敢再吭聲。
“不管發生什麼事，不準造次！”老翁有些不放心，又回頭朝二人補了一句。
話落，只見飛騎統領策馬從中軍處來到隊伍前列，扳著臉嚴肅地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
飛騎隊長指著被圍困的三人稟告道：“回統領，這三人在此攔駕，說是要見皇后娘娘！”
統領聞言，看向老翁三人，勒著馬韁沉聲問道：
“爾等是何人？見娘娘意欲何為？從實說來！”
老翁再次抱拳，很有耐心地重複道：“回將軍，老朽是汝州府衙校尉寧央，後面兩位是老朽的下屬，今日等候在此，有事要求見娘娘！請將軍幫忙通稟一聲！”
老翁只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具體何事，沒有細說！禁軍統領不敢大意，他目光鎖定在老翁身後的阿牛和柳妖姬身上，從外形上看，一個像小販，一個像老鴇，很普通的兩人，但統領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察覺，眼前的這三個人，絕對都是武功高強的練家子。
本著職責所在，禁軍統領是絕不會為了一個校尉去驚動武后，他抬起手臂，剛想命令手下將三人拿下，恰在此時，楊毅騎著駿馬，也來到了隊伍前方，老遠就開始問道：
“張統領，隊伍怎麼停下來了？發生了何事？”
張統領正待開口，卻瞧見那個老翁居然朝著楊毅招手，很是熟絡地問了一句：
“小楊公公，好多年不見，還認得老朽嗎？”
小楊公公？這個稱呼倒是奇特！
不止張統領好奇，連楊毅本人也滿露狐疑，他目光看向老翁，想了半天也毫無印象，於是問道：“老伯，你是何人？”
“噗呲”一聲，老翁身後的柳妖姬掩嘴笑了起來：
“我說老爺子，您不是一向誇自己在京城的人脈很廣嗎？這二十多年沒回長安，您瞧瞧，人家早把您給忘了！”
“閉嘴！”老翁臉色難看地回頭訓斥一句，柳妖姬見老頭生氣了，一跺腳，沒敢再拿他打趣。
老翁見楊毅狐疑地打量自己，遂尷尬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隨手一拋，令牌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楊毅的馬鞍前。
楊毅拿起來檢視，發現這是一枚深鐵鑄造的令牌，通體黝黑髮亮，令牌的正面刻著一個‘李’字，‘李’字的周圍被一隻五爪金龍環繞。
下一刻，楊毅倒抽一口涼氣，只覺著自己的心臟開始急速狂跳，他已經想起了什麼，顫抖地手指慢慢地轉過令牌的另一面，只見背面刻著一個同等大小的字——“殺”！
天殺令！！！！
楊毅差點脫口而出，好在他反應及時，用最大音量高聲吼道：
“護駕！護駕！！”
這一聲驚吼，可不得了！
隱藏在暗處的牡丹衛，像飛蛾一般，齊刷刷地從四面八方飛了出來，她們手持短刃，分成兩撥人馬，一隊圍住老翁三人，另一隊聚攏在武后的鑾駕周圍，展開高度警戒。
張統領臉色大變，他沒瞧見那枚令牌的樣子，自然不知楊公公為何會突然高呼‘護駕’，但護衛的職責讓他不敢怠慢，立刻抽出腰間配劍，命令手下持槍列陣，拱衛皇后的安全。
“小楊公公，不要緊張，老朽此來，真的沒有惡意！”
老翁有點後悔自己冒失的舉動，連忙擺手賠笑，生怕對方一激動，真的帶人跟他火併，那自己的罪孽就太大了。
“看……看住他們，旦有異動者，格殺勿論！”楊毅慌亂地下達命令，然後調轉馬頭，去跟武后通報情況。
很快，他來到武后的鑾駕前，下馬登上車臺，隔著簾帳急聲稟告道：
“娘娘，奴婢有急事求見！！”
楊毅沒有直說，武后也猜到外面有大事發生，否則牡丹衛不會如臨大敵，於是開口道：“進來說話！”
“是！娘娘！”楊毅應了一聲，連忙脫掉靴子進到車廂內，朝端坐在主位上的武后跪拜。
“啟稟娘娘，天……天殺的人在外面攔駕，說是要面見娘娘！”
楊毅一面稟報，一面呈上那道令牌。
武后聞言也是一驚，接過令牌仔細翻看，確認是‘天殺令’無疑。
天殺令是‘天殺’的信物，而這個‘天殺’，是已經被太宗雪藏的暗殺組織，大唐帝國最恐怕的存在。
關於‘天殺’這個組織，武后當然不會陌生，但凡是朝中年長一點的王侯將相，都聽過它的惡名。
早在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因功勳卓著，賞無可賞，高祖李淵便封其為天策上將，享有開府建牙之權，秦王李世民為了爭奪皇位，於是就組建了天策府！
天策府的內部，分為‘天謀’、‘天殺’、和‘天道’三個派系。
天道自不用多說，就是延續至今，持有‘天策印’的‘天道門’。
而天殺，隸屬於天策軍，以江湖人士組成，是皇帝手裡的暗殺組織，只要皇帝下令，他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不管對方是皇親國戚，還是王侯將相。
他們人數不多，但個個武力高強，一生只忠於李唐皇室，沒有宗教信仰，沒有是非對錯，沒有善惡黑白，一切以李唐王朝為本，一切以‘苟利國家，不求富貴’為榮。
這些行走在大唐各個角落的天殺者，或是商販，或是書生，或是妓女，或是兵丁……看似人畜無害，可一旦聚集在一起，便是一支嗜血成性的狼群。
曾幾何時，‘東都之狼’的惡名，讓大唐的權臣談之色變，也正因如此，李治繼位後只啟用過一次，後來擔心殺戮太重，就一直雪藏至今！
然而就在今天，天殺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現了，而且還攔了皇后的駕，這就不得不讓楊毅等人感到膽寒。
因為整個大唐，除了皇帝，天殺者可殺一切人，只要皇帝點頭，連皇后也不例外！(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