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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未行冠禮,就還是孺子,喝不得酒的。

當然!

要是偷偷喝點,肯定沒問題。

只是這種王宮宴上,光明正大地喝酒,那是行不通的。

問題是。

趙王敬酒,能不喝嗎?

若是不喝,便是對趙王的不敬,也是不行的。

簡單來說這算是一個陽謀。

以趙王劉彭祖的秉性,不管霍光作何抉擇,他都會將此事記錄下來。日後,若有衝突,霍光敢不從,便會以此上書天子。

趙國的前幾任相國、和那先二千石級別官員都是被他抓住把柄後,用這種方式弄掉的。

霍光看著面前微微帶著些怒氣的趙王,眼珠一轉後,便說道:“趙王,不是我不敬畏您,只是我在替您著想。”

“哦?替本王著想,何解?”趙王問道。

霍光便解釋道:“小子還未行冠禮,便還是孺子。若趙王逼孺子喝酒,傳出去,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對您的名聲不好聽。”

“再者。”

“我兄長驃騎將軍是個暴脾氣,若是因為這事,在陛下那邊說您幾句,也不太好吧?”

名聲?

呵!

劉彭祖的名聲,在外面早就臭了。

史書記載。

往來使者以及過路旅客,因為劉彭祖險詐邪惡,皆不敢留宿邯鄲。

趙王聽到這話,心中滿是不屑,冷笑道:“霍議郎這是在拿兄長恐嚇我?”

所謂山高皇帝遠。

拿冠軍侯霍去病壓他,怕是不行。

霍光此時搖搖頭,說道:“沒有,是趙王多慮了!”

趙王劉彭祖準備繼續說些什麼,不過這時候,御史大夫張湯終於是站了起來,說道:“趙王何必難為霍議郎呢?陛下雖然讓他協同老夫來辦案,但畢竟不過十二、三歲的孺子。”

“若有閒情?”

“我張湯陪趙王喝上幾杯如何?”

御史大夫一番話後,趙王臉上的寒意突然消失。

取而代替的。

是一副老實憨厚地笑容,道:“誒,我怎麼會逼一個孺子喝酒呢,哈哈,不過是與霍議郎開開玩笑罷了。”

“剛才霍議郎提及兄長。”

“不知可從驃騎將軍那,學了幾分本事啊...”

問他學了幾分本事?

這趙王又是打了什麼壞主意來?

霍光微微皺眉,說道:“小子資質愚鈍,沒學到兄長几分本事,倒是一手射藝還行!”

“射藝?”趙王劉彭祖笑了一聲,揮手讓奴婢拿了箭矢和投壺過來,道:“既然霍議郎喝不得酒,那便以投壺代替,中了幾支就當是喝了幾杯酒吧,當個樂子。”

古代士大夫宴飲時確實有這遊戲,但主打的是從容安詳、講究禮節。

趙王這卻有挑釁之意。

最重要的!

霍光基本上沒練過投壺,兄長教的,大都是射箭。

射箭與投壺,區別還是很大的。

要是不中?

丟臉是小,怕是這趙王劉彭祖又要作什麼么蛾子。

想了一下後,霍光拱手說道:“趙王,這投壺本就是給不會射箭的人準備的。我會射箭,卻玩投壺,那像話嗎?“

“本來趙王敬酒,我孺子身份喝不得,屬實無奈。”

“若再以投壺為遊戲,那就不禮貌了。不如復古春秋禮儀,來一場射箭遊戲如何?”

投壺遊戲出現之前。

諸侯宴請賓客時的禮儀之一,便是請客人射箭。

所以。

霍光說這話,倒也不冒犯人。

趙王劉彭祖聽後,大笑道:“好,那就改為射箭為樂。來人,取我大弓來!”

話罷。

奴婢便端著一把兩石鐵胎弓上來。

這弓一上。

霍光便傻眼了,

他確實說了要射箭不假,但沒說要用成人才能拉動的弓箭啊?

何況...

還是武將標配的兩石鐵胎弓!

御史大夫看到這弓後,隨即也說道:“趙王這弓是否過了,怕是要冠軍侯來,才能拉開。”

劉彭祖哈哈一笑,道:“那可怪不得本王了,是霍議郎自己提要射箭的。”

御史大夫張湯看了一眼霍光後,也是忍不住嘆氣。

心想著,自己來之前就交代過,讓你不要亂說話,這下好了吧?

逞能!

看你怎麼收場呢?

而霍光此時不知張湯所想,只是從席位上站起,走到拿著兩石鐵胎弓的奴婢那兒,用手輕輕撫摸著弓身。

隨後!

更是一把將弓拿起,感受著弓的重量。

這弓很重!

但霍光卻是說道:“不錯,是把好弓,那就這把了!”

聽到他這句話後。

那趙王劉彭祖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這弓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拉動,身為擁有者的劉彭祖,再清楚不過了。

即便!

霍光能拉得動弓,可力氣全用在了拉弓上,那射箭還能有準星嗎?

“英雄出少年啊,霍議郎。那就以這投壺為靶,你準備將其放在多少步外?五十步可行?”趙王劉彭祖問道。

放多遠?

書上說呂布轅門射戟,一百五十步外命中方天畫戟上的枝尖。

霍光心想自己不比那呂布厲害,就取個折中算了!

“一百步外可以。”

聽聞此話,

劉彭祖臉上笑意更濃,問道:“事不過三,那就取三支箭矢如何?”

三支箭矢?

高看他霍光了。

憑這弓箭的拉力,只此一箭,便能將他全身力氣用盡。

再射兩支,怕是要現世寶了。

與其出洋相,不如裝個杯算了,於是霍光說道:“何須三支箭矢,我取一支來足以!”

這次。

趙王劉彭祖沒有說話。

相反。

倒是御史大夫開口對他輕聲道:“莫要逞強,你太意氣用事了!”

然而。

霍光卻是擺手道:“張公無須擔心,小子自有把握!”

這話一出。

連趙王劉彭祖都忍不住對霍光刮目相看,於是說道:“好小子,有種!”

“若你真能拉開此弓,只用一箭,便將一百步外的投壺射中。”

“此弓便贈予你了。”

兩石鐵胎弓,說好也不好。說不好,他又是武將的標配。

何況。

這把還是趙王劉彭祖的寶弓,自是比尋常的弓箭更好。

霍光聽後。

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先謝過趙王了。”

話落。

霍光拿過箭矢,準備搭弓射箭。

而劉彭祖卻又在這時後阻止道:“等一下,霍議郎,你還沒說,要是射不中又該怎樣了?”

好傢伙!

終於是圖窮見匕了?

“我不知道怎樣,得看趙王想怎樣?”霍光反問道。

趙王劉彭祖卻是笑道:“簡單,你若是射不中,按照本王這裡的玩法,就學三聲犬吠如何?”

狗叫?

霍光微微皺眉,不知這劉彭祖今日就是要羞辱他,還是他們這趙王宮內真是這種玩法。

但不管怎樣,霍光都要應下。

不然。

那就成自己怕了。

於是霍光點頭說道:“好!”

兩人一問一答間。

倒是給御史大夫張湯急壞了。

他見霍光輕易就答應下來,不禁搖了搖頭。看樣子,並不看好霍光。

這時。

奴婢已然按照趙王的命令,將投壺拿到一百步外。

霍光便開始嘗試拉動弓弦。

可他才剛十三歲的年紀,又如何能單臂拉動兩石鐵胎弓?

前兩次嘗試,並未成功。

趙王宮裡,身為趙王的劉彭祖更是來到御史大夫張湯麵前,忍不住的笑道:“霍議郎終究是不如他兄長啊,不知張御史作何感想?”

羞辱一個小孩。

當然沒意思,而趙王也根本不屑對付霍光。

他真正要對付的,是張湯。

“哼,我能有什麼感想,年少輕狂罷了,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也好,趙王能親自出面教訓,我想驃騎將軍也一定會感謝你的。”張湯冷哼一聲。

“冠軍侯,呵...”

趙王正準備說些什麼,可這時,他那屬下官員們,卻是發出一聲驚呼。

只見。

此時的霍光,以單足撐地,另一足放在弓身上。

雙手。

更是死死地勒住弓弦,猛的一聲輕喝,便將這把兩石鐵胎弓拉開。

抬腿,提箭,瞄準,松弦。

四個動作一氣呵成。

雖說弓開未有秋月行天之美,但箭去卻仍似流星落地,筆直地命中百米開外擺放的投壺。

“好箭術!”

“準!”

“這少年郎厲害啊~”

“不愧是是冠軍侯弟...”

“......”

正殿之上,一些官員也忍不住為霍光剛才的箭術拍手稱讚。

“嗯?”

趙王劉彭祖一聲冷哼,冷冽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這些官員,就一個個都低著腦袋不敢說話了。

至於此時的霍光?

他正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一箭射出,他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樣。

有點虛了。

“趙王,這弓,我就收下了啊!”

喘了兩口氣後,他舉著弓箭,對著劉彭祖擺擺手,然後一屁股跪坐回自己的席位上休息。

此刻。

再看趙王的臉色,已然有些不太自然。

而一旁原先面無表情的張湯,此刻臉上已然出現笑意,朝著霍光說道:“霍議郎,你這樣怎麼行呢?”

“此弓一看就不是凡物,你若拿去,豈不是奪趙王所愛?”

“快快將弓還於原主!”

這番話。

當然是在反諷趙王,劉彭祖哪能聽不出,於是哼了一聲,笑道:“罷了,一把破弓而已,本王願賭服輸。”

隨著趙王這番話說出口,霍光自然也成了這把寶弓的主人。

後面時間過得很快!

趙王宮的接風宴也就要結束了。

此時。

趙國封地的官員們陸續退出宮殿,正殿裡,只剩下趙王、太子劉丹和張湯、霍光四人。

張湯看了眼霍光,又看了眼太子後,便說道:“趙王,霍議郎早上說,對於不熟悉的地方,睡不著覺。”

“不如讓太子帶他去熟悉下邯鄲城的環境。”

“本御史單獨與您聊聊李相國的事情即可,您看呢?”

這話裡的意思,看似是在有意支走霍光。好像他在,就有些話不能對劉彭祖說一樣。

趙王微微皺眉。

掃了眼霍光,又掃了眼自家太子。

隨即。

便一揮手,示意太子劉丹領著霍光出去。

於是。

看到父親示意的劉丹,便起身走到霍光這邊,說道:“霍議郎,我帶你出去轉轉?”

“好。”

按照事前和張公商量好的,霍光應聲答下。

這時候。

太子劉丹看著霍光手裡拿著兩石鐵胎弓,便問道:“一般的鐵胎弓由金屬和竹木筋角混合壓層做成,背面為鐵器。而我父王這把,則是全鐵打造,應該不輕吧?”

鐵胎弓,全稱應該叫做銅胎鐵背弓。

趙王這把!

更是全鐵打造,自是不輕。

霍光點了點頭,說道:“是有點重量,不過它現在可不是你父王的弓了。”

“那是自然。”然後喊來一個奴婢,吩咐道:“你將此弓送回到霍議郎的住處。”

“諾。”

奴婢走到霍光身邊,伸手說道:“霍議郎,將弓給奴婢吧,奴婢為您送回住處。”

“嗯。”

霍光吭了一聲,隨後,便將此弓遞給奴婢。

然後。

看了看手中勒弓弦留下的血痕,心裡忍不住啐罵了一聲劉彭祖。

這弔人讓他拉兩石弓,卻連個鐵扳指都不給,差點沒給他手指頭勒斷。

真夠壞的!

“不知太子帶我去哪裡轉轉呢?”霍光問道。

太子看向他,問道:“張御史不是說,帶你熟悉熟悉周邊壞境嗎?”

霍光輕笑一聲,道:“太子難道聽不出來,張御史是有話要與你父王說,才將你我二人支開的嗎?”

聽聞此話。

太子丹哼了一聲,回道:“當然看出來了,只是不知道要帶霍議郎去哪轉轉?”

太子劉丹的年齡,要比霍光大上一輪。

畢竟他父王劉彭祖,年齡比漢武帝都要大上不少。

見太子劉丹說不知道去哪,霍光便說道:“可能昨晚未睡好,不太想到處走動。想著,能在哪裡聽聽小曲,休憩一下!”

“不知...”

“此邯鄲城中,可有歌姬?”

聽到霍光此話。

“歌姬?”那太子劉丹則是問道:“若只是聽曲的話,那不如,去本宮的太子殿裡休憩,如何?”

趙國為侯國,趙王宮便是模擬未央宮建造的,自然這諸侯太子的也是有自己的東宮。

霍光本來就是要調查太子劉丹的犯下的事情。

能去他的東宮,當然求之不得。

可表面上依舊裝著懷疑的樣子,說道:“去太子你的東宮麼?”

看著霍光疑惑的樣子,太子劉丹解釋道:“本宮曾娶有一女,名為江琴,擅操琴弄舞,可為霍議郎演奏一曲。”

“您的妃、妾?那我可不敢聽,無福消受。”霍光瞪大了眼睛。

然而太子劉丹卻是毫不在意說道:“不不不,只是一孺人罷了,連良娣都算不上,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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