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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吐蕃還是唐在這塊地域都很難投入太多的軍隊,也很難短時間內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那麼勝負就取決於誰能夠把這片廣袤山地的無數部落納入自己的麾下,汲取他們的人力和物力資源,壯大自身的實力——山地並不是貧瘠的同義詞,在山間的河谷有肥沃的可耕地,比起平原,山地有更豐富的礦藏,山地居民還能提供相當豐富的畜產品和牲畜,透過這條山間道路,還能獲得遙遠的東南亞、南亞地區的珍貴香料。

更重要的是,古代的山區通常是人口過剩的地區,與平原居民不同的是,山區居民不用奉養龐大的上層建築,他們的酋長、祭祀、貴人們遠不如平原的鄉紳、官僚、皇帝親王們人數多,過得好,換句話說雖然山區居民從總體上看比平原居民窮,但山區的下層很可能比平原的下層過得還好點,自然也有更多的資源來生育更多的後代。而人口迅速的增長很快就超出了山區土地的供養能力,於是多餘的年輕人就走出山區,前往平原地區尋找謀生的機會——而僱傭兵就是他們最古老的選擇之一:阿卡德人、斯堪的納維亞人、瑞士人都是如此,這些羌胡部落自然也不會例外。

“松茂道,這段路你們熟悉嗎?”王文佐突然問道。

“松茂道?”幾個商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其中最年老,看上去也是最有威儀的那個對左手邊那人道:“這條路你今年走了三四趟了,算是最熟悉的了,去和郎君說清楚!”、

那人應了一聲,對王文佐躬了躬腰:“稟告郎君,這條道可不好走呀!”

“那是自然!”王文佐笑道:“怎麼個不好走呢?”

“山高、路險這些都不必說了!”那商賈嘆道:“最要緊的是,氣候反覆無常,早上出門要穿皮衣,中午出了太陽就熱得恨不得把只穿單衣,下午說不定一場大風就下起雞蛋大小的冰雹來,打的頭破血流的。還有沿途的盜匪!”

“盜匪?”王文佐從筆記本上抬起頭來:“這條道上盜匪多嗎?”

咳咳咳!

老者的咳嗽打斷了那人的回答,他猶疑的看了看老人的臉色,小心道:“也不是很多,其實盜匪哪裡都有!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呵呵,呵呵!”

王文佐瞥了一眼老人,知道繼續問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侍衛便每人送上一份名刺:“今日得見諸位,也是一場緣分,他日若是有事,便可持此名刺登門,王某若是力所能及,定然不會推諉!”

———————————————————

十二天後,松茂古道。

“你認為這裡有盜匪嗎?”王樸低聲問道。

“我不知道!如果有的話,他們一定正盯著我們!”阿克敦警惕的看著四周,天空無雲,鋸齒狀的山峰黑壓壓的拔高爬升,直到極頂,圍繞著頂峰的冰雪在月光下發出蒼白的反光。

“我看不會,他們一定在烤火,或者躲在被風的洞裡,活見鬼,這裡實在是太冷了!”王樸一邊抱怨,一邊在斗篷和皮毛下活動手腳,竭力取暖,這段經歷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家中渡過的寒意,那時他和兄長們同床而眠,藉助體溫相互取暖。如今自己身邊的也是他的兄弟,只是共享的稻草床變成了泥土地。

“躲在洞裡有可能,烤火不可能!”阿克敦低聲道:“夜裡烤火實在是太顯眼了,站在高處,十幾裡外都一覽無餘!”“這世上總是蠢貨多!”王樸冷笑道:“他們會覺得就算被發現了,也沒有誰願意在夜裡冒著寒風和落入深谷的危險,來找他們的麻煩!”

“如果真有這種蠢貨,那隻能說活倒黴了!”阿克敦低聲道:“我們身為都督的斥候,如果發現有可疑的情況,無論如何都要搞清楚的!”說到這裡,他低咳了一聲:“我值後半夜,你前半夜,時候到了叫我!”說罷他便躺了下去,幾乎是同時就打鼾起來。

“阿克敦你就是頭豬!一頭靺鞨豬!”王樸憤怒的罵道,他走到山洞口,裹緊熊皮斗篷,向外望去。如剃刀般的風,在夜裡發出尖嘯,彷彿失去孩子的母親在哀悼,藉助月光,他能夠看到大部分山坡都是光禿禿的,只有寥寥無幾的樹木,而且短小枯瘦,狼狽的擠在岩石的縫隙和裂縫之中,彷彿發育不良的畸形兒;谷底小徑上方常常有突出的岩石,邊緣懸掛著冰柱,就好像猛獸的獠牙。

當然,比起繼續跟著王恩策受氣,王樸寧可來和阿克敦一起當斥候。而且他也看到了無數奇妙的景緻:他們走過陡峭的巖壁邊緣,見識了陽光在覆蓋著薄冰的瀑布上閃耀的美景;他們穿過無邊的高山草甸,長滿了赤紅色漿果的灌木叢,就連阿克敦也承認從未品嚐過如此甘美的果實,草原上開滿了秋日野花,那些美麗的花,藍如天空,赤褐金黃如穀穗、猩紅明亮如火焰;深邃漆黑的洞穴,丟下石塊許久都聽不到落地的聲響,王樸簡直懷疑那兒直通和尚說的修羅地獄;兩人還穿過歷經風水侵蝕的天然石橋,兩邊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

老鷹在絕壁上築巢穴,在峽谷上空盤旋,張開雄健的藍灰色羽翼,盤旋飛揚,幾乎融入天空之中,有一次他甚至親眼目睹一頭灰白色的“大貓”在峭壁上獵殺了一頭公山羊,它就如同山腹間流出的流動煙霧,無聲無息、無法察覺,耐心,最後撲出一擊必殺。

希望如果輪到我,也能像那頭“大貓”乾的一樣棒!他下意識的伸手向背上的角弓摸去,還有腰間的佩刀和匕首。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保養過武器了,師範曾經說過:武器就是勇士的生命,不愛惜武器,就是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想到這裡,他不禁有幾分羞愧,趕忙拔出佩刀,小心的塗抹油脂起來。

“有火光!”

一開始王樸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那不是天上的星星——星星會眨眼,火光不會。

“阿克敦,醒醒!快醒醒!”

“什麼事?”阿克敦醒的很快,他很快就從同伴激動的話語中搞清楚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走到洞口看了看:“距離我們這裡不遠,最多一里遠!”

“直線距離一里,走路可就不一定了,這可是山路!”

“好高的山,晚上爬更是要命!”阿克敦嘆了口氣:“不過這本就是我們該做的!”

兩人很快收拾停當,走出山洞,向山路走去,留下彎曲的痕跡,呼吸在漆黑中結霜。裹著熊皮披風的王樸覺得自己似乎赤裸著身體,不過幸好兩人都沒有穿甲,這樣行動會靈活不少。他們走的很慢,只因若是匆忙,就得冒摔斷膝蓋甚至腦袋的危險。但阿克敦似乎本能的知道應該向哪裡邁出下一步,但在這破碎不平的道路上,王樸只能步步為營,踩著阿克敦的腳步前進。

這條山路完全處於漫長曲折的山谷之中,時而環繞著連綿起伏的群山,時而成為不見天日的隱秘峽谷。兩人沿著小路走了許久,前面的篝火時隱時現,但能夠看出距離在不斷縮短。阿克敦選擇的路越來越窄,有的地方甚至必須側過身子,背脊緊貼冰冷的石頭,如螃蟹一般拖著腳一步一步的挪過去。王樸唯一能做的只能咬牙堅持,跟在後面,小心彆扭斷自己的腳踝。

道路在一塊突出的厚重山岩戛然而止,阿克敦向外探出頭,看見昏黃色的橙色火光,還有投射在巖壁上的黑色人影。

“一、二、三!”王樸在心中默數,他的目光轉向阿克敦:“比我們還多一人!”他沒有說話,但他相信阿克敦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阿克敦拔出腰間短刀,用泥土塗抹,以免反光引起敵人的警覺,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心。盜匪將篝火生在谷口最窄處的一處淺凹裡,後方有隆起的巖壁遮擋寒風。阿克敦和王樸沿著山壁緩慢前行,直到俯視對手。

火堆旁有一人已經睡著了,蜷縮著身子,堆著隆起的皮毛,王樸只能看到皮毛下露出的黑色髮辮。第二人緊靠著火堆,正在向裡面添樹枝,一邊喋喋的抱怨著什麼。剩下那人向山谷的入口望去,右手邊放著一支號角。

“已經有一人睡著了!”王樸心中暗喜,他與阿克敦交換了眼色,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同樣的欣喜,兩人解下角弓,拔出短刀,先搭箭上弦,王樸負責添柴的傢伙,而阿克敦則對付那個守望者,在這個距離,即便是王樸也有把握射穿敵人的咽喉。

王樸引滿弓,直到箭矢的羽毛緊貼自己的耳根,他瞄準的部位是敵人喉嚨更靠近胸口的部分,那兒更容易截斷動脈,即使是最頑強的人,在被動脈被截斷之後,也會很快失去力量。他看了阿克敦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回過頭,鬆開了弓弦,羽箭劃破空氣,楔形的精鐵箭矢截斷喉管,將慘叫堵在喉嚨中;幾乎是同時,阿克敦也鬆開了弓弦,小孩巴掌大小的葉狀箭矢幾乎將目標的喉嚨切斷了半邊,鮮血噴射出來,灑在巖壁上。

死者倒下的動靜和抽搐將熟睡者驚醒,王樸撲了上來,拔出短刀試圖將對方生擒,現在他們有兩人,足以弄一個活口來蒐集情報。但那人將身上的皮毛一甩,劈頭蓋臉的蓋到王樸,正當王樸本能的亂刺時,卻被對方一記窩心腿踢到在地,不過阿克敦已經從側面撲了上來,雙手已經扣住了對方的肩膀,腳下一鉤,便將那人摔倒在地,一把抓住頭髮,刀鋒伸向下巴。

“這混蛋!”王樸捂著肚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方才他小腹捱了那下著實不輕:“我要宰了你!”

“放輕鬆點,王樸!”阿克敦笑道:“就捱了一腳而已,活人比死人更有用!”

“那我也要給他幾下!”王樸有些悻悻然,他撩起衣袖,準備給對方几下脆的,剛走到俘虜面前,臉色微變:“女的!”

“什麼?”阿克敦問道。

“是個女人,我們抓到了一個女俘虜!”

阿克敦將俘虜推倒在地,地上的女人,毋寧說是女孩的眼睛裡閃動著恐懼,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傷痕,鮮血正沿著阿克敦的刀鋒向下流。

“怎麼處置她?”阿克敦低聲問道,雖然他的射術和武藝都比王樸要好,但在兩人的關係中,王樸一般都是處於主導者地位的。

“先不急,搞清楚她的身份再說!”

“她應該不是尋常女人!否則剛才情況沒那麼容易把你打倒!”

“嗯!”王樸知道阿克敦說的沒錯,普通女人在睡夢中被驚醒只會被嚇得手軟腳軟,哪裡能那麼容易把自己擊倒?他走到女孩剛才睡覺的毛皮褥子旁,將一把長匕首踢到對方夠不著的地方:“你的名字!”

“吐延芒結波!”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吃驚的看著上面的血跡。

“你們夜裡在這裡幹什麼?”王樸問道。

“看守道路!”

“看守道路?為什麼?”王樸問道.

“為什麼?”女孩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你是山下的人吧?難怪這麼說!”

女孩的表情激怒了王樸,他拔出短刀,逼近女孩的咽喉:“別忘了你是我的俘虜,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我是俘虜,不過不是你的,而是他的!”女孩用下巴指了指阿克敦:“我是被他打倒的,而不是你!”

“是我的俘虜就回答他的問題!”阿克敦道:“不然你就得吃苦頭!”

女孩笑了笑:“好吧,你們這些山下人是不會明白的,在山上每個人都要小心戒備鄰居,尤其是冬季即將到來的日子!”

“小心戒備鄰居?”王樸冷笑了一聲:“照我看是看路上有沒有商旅經過,想要打劫吧?”

“你要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既然那些商人經過我們的土地,向地主獻上禮物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女孩反唇相譏:“我們只是盯著道路,免得讓那些小氣鬼逃走了!”

從昨天忙到今天,新家還是一塌糊塗,趕緊碼完了這章,只能請大家見諒!搬家真是傷元氣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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