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石蘭荒塚(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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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翩生只是一掃而過看個稀奇,霍湘倒是看得仔細,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
和先前完顏靜頭一次看到這些壁畫時的反應差不多,霍湘凝視著那些畫面沉默了很久。
他沒有在腦海裡跟系統交流,也沒有跟石翩生說話,只是袖手立在那一面面牆的前方,仰頭怔怔的看著。
完顏靜無從得知霍湘此時的想法,只能感覺到他似乎並不驚訝,通身透著瞭然一切的蕭瑟和悽清。
“走吧。”霍湘輕聲道,走到了圓形機關旁邊。
一層淡淡的金光覆在眼表,機關表面的石層迅速虛化,裸露出下方機關的構造。
“料你也學不會奇門遁甲,這些密碼你死記硬背吧。”霍湘招呼石翩生過去,給他展示如何開門。
也許霍湘當真有根據壁畫和地宮線索就能推斷出密碼的能耐,但這幾次完顏靜頂著他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明明都是靠著透視眼外掛開的鎖。
他究竟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本事,看來連他最為信任的石翩生都無從得知。
隔著無數石層和重疊空間一眼洞穿坐落在古皇宮裡的石娘仙,在完顏靜看來已是一種近乎於神,尋常人類完全無法理解的手段。
對霍湘的瞭解越多,便越能感受到此人的神秘和不可思議。
青銅長廊的通道緩緩開啟,後面是完顏靜曾經到過的柱封墓室,夢境外面的霍湘就是從這裡出發進錯了耳室,才直接掉入位居地底的怪物老巢。
但此時夢裡的武宣王霍湘,顯然不是那個失憶的愣頭青可比,他通曉機關奇門,帶著石翩生逛地宮跟逛自家王府一般熟稔,很快就來到了完顏靜不曾見過的冰棺室。
數百個散發著古怪藥香的半透明暗紅色冰棺整齊的陳放在地上,棺底依舊繪滿了金紅色的符紋,金目下清晰可見符紋間的能量流淌,每個冰棺都佔據了一個能量輸出的關鍵截點。
大多數冰棺棺蓋半開,裡面是空的,極少數的冰棺卻蓋得嚴絲合縫,隱約可見其中有一具屍體。
雖然完顏靜沒有感受到寒冷,但這裡溫度大概很低,一旁石翩生的眉毛上在短短的時間裡凝了白霜。
“將軍,這是哪?不會突然詐屍吧?”石翩生搓了搓手臂,低聲道。
霍湘搖了搖頭:“難說,若我所料不錯,這裡大概就是你老家的復活泉水了。”
雖然“復活泉水”這個詞對石翩生來說是個新東西,但他絲毫沒有疑議,將軍博覽群書,見識遠不是他能比的,時不時蹦出個粗人無法理解的新詞,太正常了。
只有完顏靜聯想到霍湘前世喜歡打網遊,泉水復活似乎是個異世流行的遊戲術語。
“溫石蘭的血脈死亡後,屍體就會被接引到這裡躺入冰棺,直到重新‘活’過來,變成活屍遊蕩在石蘭荒塚,也不知道要躺多久。”
霍湘解釋道,順手就摸上旁邊的一座空棺,還探頭到棺材裡面仔細研究。
“這裡有一根遺落的金釵,透過痕跡來看,這張床最少有過兩位租客,一男一女,棺材也絕非普通的冰棺,而是特殊藥水混合著某種奇怪物種的血液凍成。”
石翩生奇道:“女的帶簪子還好說,男的是怎麼看出來的?”
“啊,這個嘛……”霍湘直起身子,眼神古怪的看他一眼,往棺內幾處斑駁抬了抬下巴,“看這裡,人在瀕死的時候,會有失禁和遺精等生理反應,這兩處汙穢的位置也各不不同。很明顯,他們死後一個時辰內,就回到了這冰棺,或者是躺著的方位不同,或者是身高的差異,總之,肯定是不同的人,而且男女皆有。”
石翩生覺得難以想象:“四周都是荒野,他們怎麼找進來的?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屍體就算能活著站起來,他們又是怎麼開啟門趟進棺材的?”
霍湘掏出手絹擦拭摸過棺材外緣的指尖,笑了笑:“這就要問那些活屍了。不過我猜,溫石蘭氏的後人只需要乾脆利落的死去,剩下的工作全由這地宮打包。”
“難道這地宮是活的不成?”石翩生打了個哆嗦,“乖乖,都說人死如燈滅,這可好,死了都不消停,還要繼續在地宮裡幹活。也不知道那些活屍有沒有生前的意識,若是還有意識,卻只能常年累月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裡也太可怕了。”
“將軍,你說我是溫石蘭的後人,我死後不會也回到這裡吧?”
“怎麼,皇陵級別的墓給你下葬,自動返祖歸根,不是挺好的事兒嗎?有沒有意識還真不好說,古籍中記載溫石蘭氏有不死者之名,說不定這些屍體只是看起來死了。”霍湘的語調裡隱含著些許笑意。
石翩生欲哭無淚,委屈巴巴的控訴:“將軍,您定要長壽些死在我後面吶,到時候來這給我收個屍,我可不要變成活屍不得安息。”
霍湘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道:“說什麼胡話,我可比你大八歲,你還不如好好討好你未來的小主子,讓他給你收屍。”
“小主子!?”石翩生瞪大了眼睛,“將軍你揹著我們在外邊兒養小夫人了?還有了小娃娃?”
“什麼小夫人,簡直胡說八道!”
“那總不能是公主殿下,我可聽說了,將軍您連公主殿下的房門都進不去,至今也就摸過公主的手。”
“我說未來,未來嘛!”霍湘摸了下鼻子,隨後又清了清嗓子輕叱道:“你也太沒大沒小了,聽誰說的,營裡的人?這也是你能嚼舌根的?下回要是讓我聽到你們私底下說什麼渾話,通通拉去打八十軍棍。”
石翩生縮了縮脖子:“沒,沒有,兄弟們哪敢啊,我…我是聽瀟蘭姐講的,就淺淺的討論了下,就兩句,真的。”
“王瀟蘭心思倒是挺多。”霍湘隨口評了一句,語調很平,聽不出是褒是貶,然後他們就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往下一個殿廳走去,這讓接收到“王瀟蘭”這個敏感詞彙而激靈起來的完顏靜有種抓耳撓心的煩躁。
這就沒了?
不再多說兩句嗎?
意中人背後討論你的私密事,你這是個什麼態度?
霍湘到底喜不喜歡王瀟蘭?
不過她再怎麼抓耳撓心也沒用,這兩人都聽不著。
下一個大殿,是完顏靜到過的主墓,當中停著那座巨大的白玉棺槨。
棺槨蓋子緊閉,但霍湘的透視眼可以看見裡面是空的,而且很乾淨。
霍湘立在中央,盯著白玉棺槨和地上符紋看了許久,突然拍了拍石翩生的肩膀,一反剛才的謹慎,出言頗為大膽:
“翩生,這個屋怎麼樣,排面夠可以吧。來,放點血,我給你畫個符預定個床位,哪天你不小心涼了來到這鬼地方,也不用去隔壁和兄弟們擠,睡別人躺過的棺。”
這番百無禁忌的說辭將石翩生嚇了一跳。
“將軍,這…這不好吧,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些什麼,多不吉利啊。”
雖然嘴上說著不吉利,但石翩生對自家將軍無有不應,當即伸出手來劃了一刀。
霍湘指尖運氣,那縷飛出的血線就順著氣機的方向在白玉棺槨上游走,勾勒出一道道複雜的紋路。
“將軍,您還會符紋?”
“還行吧,略懂一二。”霍湘邊畫邊隨意道。
“將軍謙虛!”石翩生眼睛很亮,看霍湘就像在看一位即將富可敵國的符紋大師。
曾有人問霍湘詩詞怎麼樣,霍湘說略懂一二,結果隨便題一首詩就能享譽天下。
也曾有人問霍湘兵法何如,霍湘也說略懂一二,結果這位將軍帶兵一路勢如破竹,大秦沒有霍湘,絕無可能在短短几年內就攻入魏國宮,合併陳齊二國。
霍湘用兵在於一個“詭”字,不管是哪一國哪一軍,見到霍湘都要頭疼,聽說大夏軍中還專門成立了一個部門研究霍湘的戰術。
各守邊境相安無事倒也無妨,怕就怕是二者相爭必有一亡的局面,對家統帥大概會日日夜夜愁的睡不著覺,不僅要防著城外面,還要防著城裡面的自家人。會不會被霍湘策反?會不會被霍湘的手下易容替換?
霍湘說對符紋略懂一二,那定也是宗師大家的水準。
說來奇怪,那血符繪製在白玉棺槨上,很快就滲了進去,玉棺能吸血似的,符紋繪完,白玉棺槨仍光潔如新,但符紋落成之時,卻有一層淺淡的血光在蓮花白玉棺槨的上方一閃而過。
霍湘再次仰頭,瞥了眼隱藏在無數空間之後的石娘仙。
石娘仙眼睛半闔,神情懨懨,對霍湘的行為無動於衷。
霍湘撫了撫袖子,理了理依舊整潔乾淨的衣服下襬,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了翩生,傷口處理下準備出去了,哦還有,地上的金銀記得拿取一些。”
“將軍,外面可還通緝著我們吶,帶的乾糧和水足夠我們撐七八天的,不躲了嗎?”
“放心,等出去後,信不信我們直接能看見鹿陽的城頭。”
“鹿陽!?”石翩生收拾金銀的動作一頓,陡然提高的聲調都有些許破音,“那怎麼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