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成為老太太第二百八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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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二鬼鬼祟祟湊到老太太跟前，又往門口看了眼，確定無人偷聽。
“娘，張家的事，您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老太太：“……”
老太太這才明白鬍老二鬼鬼祟祟所謂哪般。張家……被定義為“逃犯之後”的張家不知多讓村裡人震驚，胡家人更是首當其衝，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可別人只是不敢信心張家是逃犯，胡老二怎麼就認定老太太提前知曉此事？
見老太太不動聲色，胡老二又道：
“張馮氏不見了。”
官兵們將村子封閉後，第一件事就是查證村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登記造冊。胡家人口眾多，但胡老二全都記得，點人數的時候就發現張馮氏不在。
作為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人，張馮氏在胡家的地位不言而喻，她一向對老太太忠心耿耿，這個時候消失不見，只能是老太太的命令。
張馮氏，張……胡老二想到了隔壁張家，都和“張”姓有關係，胡老二懷疑張馮氏也是張家人！
她現在就是跟著張家人轉移了。
老太太：兒子，你想多了。
胡老二隱了張馮氏失蹤一事，但他能隱瞞，村裡人人多口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暴露。他得先來和老太太通個氣，有個心理準備。
胡老二眼中透著擔憂，張家是逃犯，老太太若是與此沾染，那麼胡家怎麼辦？
擔心歸擔心，胡老二卻也沒有要告發的意思。他早已洗心革面。
胡寶珠是張家的媳婦兒，現在去向不明，他只盼著張家好，他的妹妹才能好。
老太太面色不變，隨即反問張馮氏去縣城了，這和張家有什麼關係？
老太太想讓胡悅兒回家住幾日，讓張馮氏去傳個話，此刻人就在縣城待著。
是這樣嗎？
胡老二表示懷疑，但這也沒什麼可說謊的。因著胡家與張家是姻親的關係，胡家受到了王統領的重點關注，甭管是胡家人，還是胡家的鋪子、工廠全都要檢查。老太太這會兒若是說謊，到時候查出來張馮氏不在縣城，於胡家就是災難了。
甭管胡老二怎麼問，老太太就三個字：不知道。
張家在上河村隱藏這麼多年，也不是老太太一個人不知道，大家都沒看出來。這有什麼可懷疑的？
胡老二在老太太這裡問不出什麼來，也不知道他信是沒信，又出去同官兵斡旋。
老太太倒是不擔心張馮氏，她去縣城送信，順便護送姜氏母女去臨安府。到了那邊有王爺護著，應該出不了什麼事。
比起這些，老太太更擔心胡寶珠。
要知道，胡寶珠還懷著身孕！
眼見就要臨盆了，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張家也是臨時走的，路上萬一遇到顛簸……不敢想。
老太太好不容易將胡寶珠從一個火坑裡拯救出來，可千萬別……
不會的！老太太將那些不好的想法趕緊去除，她的寶珠福大命大，肯定能逢凶化吉。
但她眼皮一直跳……
此刻的胡寶珠渾身大汗淋漓，額頭的汗水更聚整合流，急促流下。
她快不行了！
胡寶珠覺得自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肚子好疼，身下也疼，骨頭也疼……哪裡都好疼好疼。這種疼來自五臟六腑，穿透骨髓，讓她恨不得一頭撞死過去。
“寶珠，再堅持一下！”身邊，張毅緊握著她的手。向來面不改色的男人，如今滿臉煞白。
他們離開家後火速往山上跑，這裡有接應他們的人。別看張艾帶著兒子一直住在村裡，其實山上也有人專門保護他們。他們做好兩手準備，萬一被發現就能趕緊逃離；若沒有被發現，張毅就能以一個尋常人的身份過完這一生。
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他們逃得很快，山上有一條密道，專門為逃生所用。但誰也沒想到，密道暴露！
王統領帶人直奔密道而來，藏身於此的他們快速轉移。前幾天還好，但就在昨日他們還是被發現了。為了逃出生天，一場廝殺自是少不了，鮮血染紅了地面，胡寶珠受到驚嚇，早產了。
張艾拼死護著他們逃離，人是逃出來了，但胡寶珠現在卻難產。
孩子生了一天也沒生下來，孩子娘已氣若游絲。
“寶珠，寶珠……”
看到胡寶珠這般受苦，張毅的心都要碎了。他緊緊拉住胡寶珠的手，讓她堅持，再堅持一下，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張艾嫌他礙事，狠踢了他一腳：
“別在這兒待著，趕緊去外面守著，小心行事。”
他們現在是逃亡，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之前設好的藏身之所一個個都被發現。現在他們也不敢去那些地方，隨便找了間破廟藏身。就這還擔心被發現，在周圍安置了不少崗哨。
最慘的是胡寶珠，受到驚嚇不說，現在痛到不能呼吸，更是連叫喊也不行。張艾也是心疼得不行，但留胡寶珠在胡家更不行！
他們的身份暴露，胡寶珠作為張家的媳婦兒，受到牽連是肯定的。而且，她還懷著張毅的孩子。
張毅被踢恍若未覺，他守在胡寶珠身邊，同樣痛苦。
是他害了寶珠，他該死！
“蹭”一下，張毅忽然站起身，把旁邊接生的張艾嚇了一跳。
“他們不是要找我嗎，我出去！”張毅也豁出去了，他去自首，只盼著他們能放過寶珠。
還沒走兩步，臉上忽然遭受重擊。張艾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
“娘，再這樣下去寶珠會沒命的。我們需要大夫，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寶珠的性命！”
張毅盯著張艾手上的血，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他知道那是寶珠的血，人怎麼會有那麼多血？可再多的血也有流完的時候，他不能因為自己而毀了寶珠。
反正那些人只要他罷了，他出去，寶珠就安全了。
“啪！”又是狠狠一巴掌甩來，緊接著是張艾的怒火：
“出去？多少人為了你死了，你現在說出去？你讓那些死去的人怎麼辦，你讓外面那些忠心耿耿守著你的人怎麼辦！”
要自首就早點自首，現在犧牲了那麼多，說放棄就放棄，絕不可能！
張毅自首，成全了對胡寶珠的一片真心，可他也成了不忠不仁之徒。張艾決不允許他這樣做！
毫不留情的兩巴掌打碎了張毅的奢望，他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連死都不能。
張艾見兒子的目光漸漸恢復清明，又趕緊去為胡寶珠接生。她雖然不是產婆，好歹也生了幾個孩子，這點經驗還是有的。
“娘……”胡寶珠虛弱地叫了一聲，張艾立馬覆在她耳邊。
“寶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張艾何嘗不是於心不忍？生孩子本就遭罪，還出現早產，還在這破廟之中……
張毅也趕了出來，拉住胡寶珠的手不放。
胡寶珠笑了笑，她想要看清楚張毅的模樣，竟是連轉脖子都費勁。張毅趕緊站到她面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
那一張英俊的臉上佈滿淚痕，鬍子拉碴，一點兒也不整潔。但胡寶珠獨愛這一份容顏，無論是怎樣的張毅，她都愛得不行。
“相公。”
胡寶珠的聲音虛弱無比，似乎下一刻就要暈過去似的。
張毅讓她別說話，胡寶珠卻偏要說。因為她覺得，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這輩子我最不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了你。相公，我心悅你。”
胡寶珠從不懂愛情為何物，以前盯著高門大院的公子哥瞧，那是因為她知道那裡有富碩的生活。她是胡家的掌上明珠，嫁人嘛，自然也得高嫁。
可稀裡糊塗嫁給了張毅，一個村裡的窮小子，還是寡母帶大，無親無故。
嫁給張毅之後，她才知道順遂的日子不在於是否嫁給高門大院的公子，有人真心疼你才是最好的人。
她很開心能夠嫁給張毅，漸漸地她懂了愛。
逃亡路上，張毅已經把張家的情況告訴了胡寶珠，她知道了張毅的身份，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慶幸。
萬幸她嫁的人是張毅，她一點兒也不懼怕他的身份，她覺得與有榮焉。
可她快要不行了，真的要不行了。真可惜，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寶珠，不要說了，你聽孃的話，好好用力，咱們一定可以生下孩子。”這一刻，張毅再也忍不住眼淚。他也不想哭，但哪裡忍得住？
張艾也在一旁抹淚，她也想兒子能找到摯愛，只是……他們這種情況，找到摯愛反而是耽誤人家姑娘。
胡寶珠眼前一片模糊，她想要好好看清張毅的臉，卻始終也看不清楚。
好累啊……
“珠兒！寶珠，胡寶珠！”
張毅覺察到什麼，拼命呼喚，但胡寶珠的手卻越發沒有力氣。
一行熱淚從胡寶珠眼角滑落，她已經累到沒有力氣說話，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心想，終究沒那個福分能夠擁有幸福。
忽然，耳邊炸響：“寶珠啊，一定要加油！”這聲音有些熟悉，本以沉寂的胡寶珠忽然試圖想要辨認這聲音屬於誰。
是誰，是誰，好熟悉啊。
想到了，是娘，是孃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