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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中,亥時一刻,魏淵回到寢殿準備休息。

吳洵來報,宮中送來祁瞻的人頭,魏淵聽到這訊息,先是愣住了,緊接著回頭,走到祁瞻的人頭面前,再三確認,確定是他無誤後,他的喉嚨裡發出了似笑似哭的聲音。

他的心病,又除去了一塊。

晚膳後,鄧綬一直在園中賞荷,丹女採了許多荷花,準備插在瓶中來裝飾寢殿。

宮人進殿稟報,鄧夫人到。

魏淵聽聞,遲疑了片刻,他看向桌上祁瞻的頭顱,在思考要不要將頭顱藏起來,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隱藏。

“傳。”

鄧綬拿著荷花走進魏淵的寢殿,看到有一顆頭顱擺在桌上,嚇得她將荷花掉在了地上,丹女趕忙去撿,當丹女抬起頭時,嚇得她也將荷花扔在地上。

“陛下,這......”

“這是愛妃的一位故人。”

魏淵將頭顱的臉調轉方向,鄧綬看清後,嚇得軟癱在地,接連後退,眼淚瞬間從她的眼眶滑落,她的心口如烈焰灼燒般的疼痛,似是喘不過氣。

丹女也被嚇得不輕,她害怕地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愛妃莫怕,不過是一個頭顱罷了。”

“陛下,是誰.......是誰殺了淮南侯?”

“淮南侯蠱惑太子,意圖謀反,被皇后誅殺。”

聽到這話,鄧綬的心中除了痛苦,還升騰起萬分的恨意。

“愛妃,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

在丹女的攙扶下,鄧綬慢慢地從寢殿中退出來,她渾身無力,劇烈地顫抖著,她到此刻也不敢相信,祁瞻不僅死了,還被人割去了頭顱。

明明今早離開長安時,他還來為陛下送行。

至於蠱惑太子一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他常年待在廣陵國,與太子從無往來,又何來蠱惑一說。

鄧綬剛走進院子,感覺胃中一陣噁心,跑到樹下,扶著樹幹嘔起來。

丹女在她身後,輕撫著她的後背,待她舒服一些後,叫來御醫為她請脈。

祁瞻的死,讓她恍如隔世,彷彿將她的靈魂掏空了大半。

當年遵循父親之命,嫁給魏淵,與他此生已是無緣,只剩下年少時的朦朧遺憾。

這麼多年她在宮中,也被歲月磋磨去了稜角,所以那日,闊別多年後的重逢,在長安再見到他時,她的內心已經毫無波瀾,看淡放下。

可現在,他慘死在自己面前,回憶裡那些模糊的年少時光,一幀幀浮現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越不去想卻越清晰。

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若是祁瞻支援太子,班妙又為何要殺掉幫她兒子的人?

答案只有一個,魏淵借班妙之手,除掉祁瞻。

這偌大的長安城裡,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想取祁瞻的性命。

鄧綬一夜未睡,丹女一直守在她身邊,兩人並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地待著。

真正的死心從來都不是大吵大鬧。

長安城內未央宮,魏桓坐在皇位上,接受眾大臣的參拜。

“諸位愛卿平身,昨夜宮中發生了一件事,不知道諸位愛卿可曾聽說?”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裴楷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淮南侯祁瞻的門客瞿陵,向本宮告發祁瞻,在他的住處搜出了他與漢襄王盧翊、廬江王雲徵共同商討謀逆一事的書信,來人,將書信呈給諸位愛卿看一看。”

魏邵接過書信,滿臉地不可置信,他看著信上的內容,言之鑿鑿,但他不相信祁瞻會造反。

“太子,臣有事稟報。”

“北平王請說。”

“淮南侯祁瞻,對我大魏忠心耿耿,從無二心,殿下不能憑藉一封來路不明的書信,就定淮南侯的罪。”

“北平王多慮,本宮並沒有定淮南侯的罪,原是本宮想派人細細調查此事,可淮南侯已經畏罪自殺了。”

“什麼?”

魏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殿下,淮南侯的屍首,現在何處?”

“本宮已經命裴國公安葬了。”

魏邵的身子往後倒了倒,他說道:“求殿下開恩,准許臣再見淮南侯一面。”

“北平王,死者為大,既然裴國公已經安葬淮南侯,我們這些後輩就不要再去打擾他的清淨了。”

“臣......”

“好了,國事繁忙,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議。”

魏邵被魏桓封住了嘴,他的心已經亂作一團。

剛下早朝,他便跑到裴楷身邊,一路追問。

“岳丈,您將淮南侯安葬在何處?”

“他是小婿的叔父,求您開恩,讓我見他最後一面。”

“我的叔父他是忠臣,近來一直陪在陛下身側,他怎麼可能會謀反呢?”

“我們不能冤枉他,讓他揹負千古罵名。”

魏邵的糾纏,並沒有讓裴楷停下腳步,他快步走到馬車前,上了車後掀起簾子說道:“北平王,淮南侯屍骨已經火化,若你還想活命,便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此處耳目眾多,你莫要再糾纏我了。”

火化?

那便是屍骨無存。

昨日一個活生生的人,今早卻成了天地間的一粒浮塵,魏邵無法接受。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現在,這個人好似從世界上憑空消失,關於他的一切痕跡,只被一把大火輕飄飄的抹去。

到了午膳的時間,眾人已在飯桌上等候,卻始終不見魏邵。

裴瀅有些擔心,騎上馬往宮裡的方向去找他。

在去的路上,她在酒樓外發現了魏邵的馬,她將馬拴好,在酒樓頂層的雅間中,找到了已經有六七分醉的魏邵。

“魏邵,大中午的,你喝什麼酒?”

“白徵,他怎麼了?你為何不攔著他?”

白徵搖頭,王爺今早下朝後,一直陰沉著臉,不論他問什麼都不作答,原本他以為王爺會騎馬回府,哪曾想王爺竟會到此買醉。

“那你也不回府稟報一聲,難道不知外祖他們會擔心的嗎?”

白徵支支吾吾地想解釋,但他還是低頭將話嚥了回去。

“我不是有意怪你,只是外祖年事已高,經不起任何的變故,你能理解嗎?”

白徵用力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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