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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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的內容有些敏感，但是也先的口氣並不嚴肅，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因此，倒也沒有讓氣氛變得太過緊張。
李實和羅綺低頭吃菜，唯有朱鑑端起酒杯，笑著回答道。
“自古至今皆是以和為貴，欲要講和，必命使臣以通兩國之情，中途有賊寇烈風，躬冒危險，尚無所怕，今到太師營中，以誠相交，得盛情款待，何怕之有？”
聞言，也先開懷大笑，不住的點頭，道。
“貴使說得對，你我都帶著誠意講和，何必害怕。”
略停了停，也先又問道。
“你們昨天見了太上皇，可開懷否？一年之久未得覲見，可想他嗎？”
這回答話的是李實，他雖帶著笑意，但話語當中依舊帶著淡淡的鋒銳之意。
“太師說笑了，為臣者當盡忠，為子者當盡孝，太上皇為萬民君父，天恩吾等豈敢稍忘？大明君臣百姓，思念太上皇，又如太師思念可汗一般。”
也先臉色一滯，旋即便恢復了笑臉，口氣當中透著一絲遺憾，道。
“你們念著太上皇，我亦實心想要送歸，你們太上皇留在我這裡，又做不得皇帝，是一個閒人，諸事難用，我還給你們，千載之後，還能得個好名聲。”
“之前我和朝廷多有誤會，幾次相互遣使商量，都不成功，你們這次回去，當將我心裡頭的話，奏知你們皇帝。”
“誤會解開了，早日再遣人來接，好將此事了結，永歸於好，你我都能安心。”
這番話說的誠懇，朱鑑也抬起頭，點了點頭，道。
“太師放心，我等此次回京，定當稟明天子，早日促成和談。”
說著，朱鑑看了一眼天色，見時間差不多了，和李實，羅綺二人對視一眼，三人默契的起身，道。
“多謝太師款待，時候不早了，我等該啟程了。”
也先頓時神色一滯，但是最終也沒有多說什麼，倒是他身旁的不少貴族，偷偷的望著這位太師，但是同樣也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也先到底是含笑點了點頭，道。
“我送你們。”
於是，也先也同樣起身，一路將使團眾人送到了營門口。
隨後，朱鑑三人再次鄭重告辭，也先依舊帶著笑意站著，目送他們上了馬，然後漸漸的離開了瓦剌老營。
直到他們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也先的臉色才忽的沉了下來，彷彿要滴出水一樣。
而站在他身邊的昂克和阿剌等人，也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開口道：“太師……”
不過只開了個頭，他們就被也先抬起的手阻止了下來。
也先的臉色頗不，然後淡淡的道：“放心吧，他們會回來的……”
說罷，轉身入了營中。
與此同時，漸漸遠離瓦剌老營的使團眾人，心情同樣十分複雜。
直到也先的大營也變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朱鑑才下令，讓使團暫時休息片刻。
隊伍停下之後，袁彬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不錯，這一次袁彬也跟著回來了，至於明面上的理由，依舊是要他這個太上皇的近臣，來繼續做兩邊的信使。
或許是因為也先的心思都放在其他地方，所以也沒多想，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當然，真正的理由是，在知曉了那天他們商議的內容之後，袁彬就不能再離開他們的視線。
幾個人下了馬，在小墩子上歇息著，袁彬走過來，問道。
“大人，之前不是說，只是要給也先施壓，假做回京之舉，讓也先主動退讓嗎？這怎麼……”
怎麼真的就離了大營，開始往回走了呢？
所謂兵不厭詐，談判亦是如此，無非是不斷的試探對方的底線而已。
那天談判過後，朱鑑等人回到營中，最終商定的計劃，就是把“底線”讓也先看到。
他們心裡都清楚，也先之所以暫罷和談的程序，讓他們先去見太上皇，無非就是想借太上皇急著脫離虜營的心情，給使團施壓而已。
所以，早在覲見之前，他們就已經大致預料到會是什麼場景了。
站在太上皇的角度，肯定會催促他們儘快完成和談，促成迎復之事。
但是問題就在於，他們心裡都清楚，有些事情，他們是決定不了的。
李實在覲見太上皇的時候，說話口氣雖然不妥，但的確是實話。
貢使涉及到這場大戰的正統性，所以就算要妥協，也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了的。
所以，有些事情，必須在見到太上皇之前，就決定好。
他們去覲見太上皇，談到的一切，必然會落盡也先的耳中，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朱鑑等人最終商議出來的結論，就是和太上皇發生一場大大的衝突。
這樣，就可以讓也先意識到，他最後的一手牌，也沒有了作用，想要促成和談，就只能瓦剌率先退讓。
但是，也先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雖然初時得知訊息的時候有些急切，可卻沒有退讓，也沒有出手阻攔使團。
這就不由得袁彬不著急了。
這一次的和談，可謂是最有希望的一次，錯過了這一次，天知道回朝廷之後，還要扯皮多久。
如果瓦剌不肯退讓，朝廷那邊也不肯妥協，那麼事情豈不是要僵在這裡？
朱鑑等人沉默不言。
袁彬眯了眯眼睛，忽然反應過來，沉聲問道。
“諸位大人，你們不會是真的想要就此歸朝，繼續將太上皇留在迤北吧？”
不然的話，為何一直要將他死死的扣在身邊，又為何要說，這是冒險之舉？
想起那夜幾個使臣交換的眼神，袁彬就算再不懂政治，也該明白過來。
他們幾位使臣，所說的“冒險之舉”，真正的含義，絕非是衝撞太上皇這麼簡單。
而是，要冒著也先不願退讓，談判真正破裂的風險！
朱鑑，李實，羅綺，他們三人早就統一了意見，要拿太上皇繼續北留虜營，來做賭注。
這句話問出，果不其然，朱鑑等人的臉色一變。
三人對視一眼，最終，李實開口道。
“袁將軍莫急，也先本是狡詐之輩，若這場局做的太完美，雖然可以讓他一時慌亂，但是過上一日，他必會反應過來，我們是在演戲。”
“所以，須得給他留個疑處，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才能令其真正陷入矛盾之中，無法探清楚我等真正的用意。”
這話就等於是變相的承認，他們幾個人，早已經私下了達成一致了。
先衝撞太上皇，回營之後再故意辭行，給也先施加壓力，這是袁彬以為的，也是李實所說的“做的太過完美的局”。
這套行為銜接的過於緊密，所以很容易讓也先生疑，猜出他們的目的是逼迫瓦剌退讓。
所以，需要另外再佈疑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