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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將軍呢,就像一個吃軟飯的贅婿,安逸自在地斜躺在那裡養傷,閒事不操心,等著別人來寵……

付榮被自己腦海之中冒出的變態詞給驚到,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渾身肉麻。

錯覺,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鄭曲尺在與郎中談完正事,便回過頭去尋柳風眠。

卻見他雲白衣袍搖曳鋪散在椅榻之上,狐裘一圈華貴映襯其容貌瑰麗,失血冷白到病弱的膚色,但其眼神此時卻不知落在何處。

他散開糖袋,玉白指尖從裡面捻出一顆接一顆放入口中。

她覺得奇怪,他若是想甜嘴,含一顆慢慢抿便是,幹嘛要用看起來像嚼糖似的方式?

這是……心情不好?

明明她走之前,他還不是這樣的。

“風眠,你腳傷不便行走,還是我抱著你回去吧。”

她走過去,彎下腰,肩膀後的烏黑髮絲垂滑而下,雖說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跟他商量著,實則她不認為他會拒絕自己。

但有時候,人太自信是會遭打臉的。

就比如這一刻。

她動作剛到一半,便被柳風眠伸手給擋下了。

她愣了一下,迎上他的眼眸。

可惜他的眼眸永遠都遮著一層朦朧的眼紗,她湊再近,也始終看不透他眼底的真實情緒想法。

就如這一秒,她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拒絕她。

兩人僵持之中,付榮剛出去一趟後,又折返回來:“這位夫人,你夫君腳上傷得不輕,我替你們叫了一輛馬車,你就不必如此勞累了,再說,你一女子也不可能抱得動你夫君啊。”

但跟在郎中身後的藥僮聞言,卻看了自家郎中一眼,臉色古怪。

郎中只怕是不知道,這位夫人瞧著瘦弱不堪,實則可厲害著呢,她剛來藥鋪時,抱著她家夫婿大步闊進,那叫一個得心應手、毫無壓力。

“一輛馬車?那得多少錢啊?”鄭曲尺眉頭微顰,轉過頭看向郎中。

據她所知,在福縣馬車這種高檔的代步工具,一向只提供給富人使用,普通百姓根本享受不起。

付榮愣了一下,但見她認真詢價的樣子,像極了市井之中因為一枚銅板與小販討價還價的婦人。

他眼底流露出一瞬的不屑,但同時也有些擔心,倘若他將價說貴些,或者說出真實租賃一輛馬車的價格,她該不會為省錢就一口回絕了吧。

這將軍夫人,看起來多少有一些摳門吝嗇啊,為何?

總不能是……將軍一直沒給她家用吧?

他口風一轉,拍了一下額頭:“哎呀,怪我沒講清楚,我這邊恰好也有事情要過去河溝村一趟,方才聽你夫君講你們就住那兒,我便想著順帶你們一截路也無妨。”

一聽說不要錢,這對於剛剛買了一對新的鞋襪、又看病買藥花了一大筆費用的鄭曲尺,簡直解救了她囊中羞澀,她立馬展開笑靨,對郎中感激道:“那多謝郎中了。”

“小事,順帶捎的事。”

見鄭曲尺又轉過身,這一次是打算不顧其意願,付榮趕忙上前:“夫人,還是我來吧,你這麼嬌嬌弱弱,怎麼能抱得動呢。”

鄭曲尺正想說,她家夫婿一向不喜被外人碰觸,然而她卻見付榮動手抱他,他竟由始至終不言一辭,沒有反對。

鄭曲尺站在一旁,靜靜注視,卻莫名覺得有些不爽起來。

剛才她抱他時,他好像不太樂意吧。

怎麼地,是她抱得不舒服,還是別人抱的更加令他滿意?

付榮抱起宇文晟,鑽進了藥鋪門口停放的那一輛馬車。

鄭曲尺跟在其後,她是見過板車、推車,卻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代的馬車。

她剎時忘記了柳風眠剛才給她帶來的不快,圍著它轉了幾圈,甚至還沒忍住動手摸了摸主要構件。

車後部,就是一根大圓木,整體看來,是由它來負責承擔車載的重量,兩頭穿車輪……它不像後現代常見的模樣,它更為古樸古老一些。

有蓋頂、側窗、耳、輪、轓、前窗等等部件,其複雜程度稍嫌累贅,不知道坐起來,夠不夠平穩舒坦。

“夫人,沒見過馬車?”付榮從側窗探出頭,打趣道。

鄭曲尺抬眸瞥了他一眼,這郎中雖然看似中年,但卻有一顆年輕人的心態啊,多少有些愛好多管閒事。

“沒見過,這是第一次。”她回答得毫無異樣。

反倒付榮避開了她的眼:“馬車而已,並不稀罕,這要擱太原,這種級別的馬車早該淘汰了。”

“哦,太原的馬車是何等模樣?福縣甚少出行動用得上馬車,基本上所見皆為馬匹,這方才觀其馬車內側輪處,還刻了一個淵字,這代表什麼?”

“淵,代表北淵國,這輛馬車是北淵國早期車匠所設計,在別的地方早就沒用了,可福縣倒還有這麼幾輛。”

幾人坐上馬車之後,鄭曲尺見郎中還挺見多識廣,便跟其攀談起來。

其間,她瞭解到了馬車行業的內卷程度,可不比其它工業來得輕鬆,畢竟這是富貴人家的代步工具。

整高貨賣給有錢人才能賺大錢,這不車匠們每一年都鉚勁地在這上面搞開發,爭取客源。

……她也想搞了,這可是一個暴利的行當啊,可比什麼賣桌子、椅子、床這些東西來得賺錢快。

甚至,她可以設計出一款“房車”,既可居亦可旅行的多功能馬車。

沒錯,就這麼決定了,等她修完城牆後,手上多少有些存款打底,她就去搞研究,造車賺錢。

其間,她跟郎中提出一個請求,能不能讓馬車先到酒肆賣屠蘇酒地,說是與人約在那處等。

不多一會兒,馬車停下,鄭曲尺下車一張望,便就看到酒肆布幡處,黎師拎著兩小壇屠蘇酒等候在那。

“那人是?”

付榮從側窗位置探出頭,看見鄭曲尺奔向等候的那人,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

“前不久才查過的人,不記得了?”

宇文晟彎起嘴角。

啊,他記起來了。

“是黎師?可他怎麼會跟夫人認識?”

付榮用手指揉了揉眉毛,露出一抹無端詭異的笑容。

哈,他好像要抓到一隻隱藏的老鼠。

將軍,屬下這是剛來就要立功了嗎?

黎師是看到鄭曲尺從馬車上下來的,同時他也察覺到馬車內有一道視線,十分鋒利,就如一柄小刀,在他的身體各個部位來回試探剝析。

“看出什麼了嗎?”宇文晟問他。

付榮收起臉上的表情,為謹慎起見,他道:“將軍,這個黎師有古怪,可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什麼明堂,你給卑職些時間,讓卑職就近再仔細觀察一番。”

黎師問鄭曲尺:“那輛馬車是?”

鄭曲尺跟他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後道:“之前發生的事告訴縣衙了?他們怎麼回覆的?”

“說了,他們說會派人前去徹查清楚,等有訊息了便會通知我們。”

鄭曲尺聽後,有些失望,卻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黎師問她:“還需要採買些別的東西嗎?”

因為柳風眠的腳受傷了,鄭曲尺也沒有心情再逛街,於是道:“基本上該買的都買好了,咱們趕緊回去將桃符掛上、年畫貼好,就可以過除夕了。”

“那好,回吧。”

他忽然見到鄭曲尺脖子處,那被領子遮擋得若隱若現的一抹紅色:“你脖子的傷……沒上藥?”

說起這個,鄭曲尺都忘了。

她伸手摸了一下,稍微有些刺痛感:“小傷而已,不碰的話,就已經不疼了。”

鄭曲尺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

見她這樣說,黎師便也不再說些什麼,男女有別,尤其她還是有夫之婦,太過關心便是一種逾越。

上了馬車,四個位置就挺講究的,本來付榮是挨坐在宇文晟那一邊,可黎師一來,他倒是主動坐到了黎師的身邊,並且一直用一種詭異含笑的視線盯注著他。

而黎師,他面無表情地端坐著,任對方如何打量觀察,都穩如一匹老狗。

鄭曲尺剛坐下,方才一直對她愛搭不理的柳風眠,這會兒卻突然拉過她的手。

她有些訝異,隨之一個力道便將她拉過,躺倒在他腿上。

“風……”

“別動。”

宇文晟一根冰涼的手指,輕點在她額頭,將人按下。

隨即,他取出一個銅製的藍花小藥盒,擰開,手指上沾取一點盒中綠色藥膏。

他抬起她的下巴,露出她頸項部位的傷口,他冰冷的指尖順著細嫩面板朝下,直到輕柔撫過傷處,再仔細用藥膏塗抹化開。

鄭曲尺這才明白,他這是在給她上藥。

感受到他雖然生疏卻儘量輕柔的力道,她轉過眼珠,看他專注凃藥的臉龐,剛才心底生起的褶皺與不爽,好似一下就被其撫平了。

“你怎麼有藥?”

“剛才在藥鋪拿的。”

“它是治什麼的?”她明知故問。

宇文晟也配合著她的問題,淺笑答道:“治你不疼的傷的。”

鄭曲尺先是反應了一下這話,接著便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原來,他這是聽到了她跟黎師的談話,這才知道她脖子處傷到了,她剛才還奇怪,他患有眼疾,視力不佳,是怎麼知道她脖子處有傷的。

“想不到,你可真幽默,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我也給你講一個笑話吧,話說……”

對面那一對夫妻那旁若無人的甜蜜溫馨氣氛,簡直看得付榮是嘖嘖稱奇。

原來已婚男子真的會跟單身時的狀態截然不同。

眼前的將軍,雖說是披了一層偽裝身份、又改變成另一種性情的將軍,可他那些自然而然對夫人所做的行為,卻沒有半點勉強跟假裝。

而這個夫人嘛,好像也與他剛開始認為的不太一樣。

方才聽她對車造行業的事,講得頭頭是道,頗有些匠藝心得,倒也不算是全然沒有見識與優點。

還有就是,她講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還不及他十分之一。

“哈哈哈哈……還問什麼爺爺最後長大了沒,這人莫不是個傻子?”付榮拍著大腿笑道。

其它三人都齊齊看向他。

“咳咳,一點都不好笑,就是我這人笑點低。”他揉了揉眉毛,然後也來了興致:“要不,我也給大家講一個吧。”

宇文晟沒搭理他,他可知曉他講笑話的水平,與鄭曲尺估計也就是個半斤八兩吧,屬於那種沒給人家說笑,自己就先憋不住笑到不行。

而黎師向來高冷,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

見沒人捧場,卻唯獨鄭曲尺跟找到同伴似的,樂得拍了拍掌:“付郎中,來一個。”

他介紹過自己姓付。

付榮蒼蠅搓手,興致勃勃道:“好勒,那我開始了,有人個專門……噗,哈哈哈,他然後……哈哈哈……”

“不錯不錯,你說完了?那我這邊又想起來一個……”

這兩人講起笑話來,是完全不顧旁人的死活。

而這一車人,就在他們倆越來越冷的笑話之中,抵達了桑宅。

要說,鄭曲尺多少是帶些一些社牛症的,有她在,就沒有冷場跟無聊的時候,連一開始對她意見很大的付榮,在幾十個冷笑話的緩衝下,也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郎中,你怎麼也下車了?”

付榮是跟著宇文晟一併下了車,畢竟他哪有什麼正經事需要在這窮鄉僻壤辦的,於是他又扯了個謊言:“啊,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河溝村的這一家親戚前不久好像搬走了,瞧我這記性,噯,白跑一趟,那今日可怎麼辦啊,除夕夜家中冷清,卻要獨身冷食了。”

他一臉愁容地嘆聲連連。

鄭曲尺一聽,本想當作聽不懂,畢竟這郎中口中的話聽著還挺假,行為也古里古怪,她可不想引狼入室。

可這時柳風眠卻道:“既然如此,那便請郎中一起到家中過節吧。”

鄭曲尺訝異。

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邀請別人到家中作客的熱心腸人啊。

這郎中若是個女人,她都懷疑他這是移情別戀,啊呸,是一見鍾情了。

“不可以嗎?你兄可邀請好友一道過年,我卻不可以嗎?”宇文晟偏過頭詢問她。

這句話,一下戳中鄭曲尺心虛的點,她正色道:“你是咱們家的男主人,你的話自然有效,我驚訝,只是覺得你難得與一人能夠如此投緣,主動相邀過節,有些替你開心罷了。”

這話,一下令在場的人聽著都挺順耳的。

付榮發現,鄉下丫頭也不全都是一些粗蠻無禮、不識大體之人嘛。

而這個黎師,他有的是辦法探出他究竟是誰。

他鬼眼付榮是誰,他腦子裡可存載著七國人物、江湖異士的各種來歷,只要讓他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他就能叫他原型畢露。

當桑大哥看到鄭曲尺這一趟趕集回來,不僅沒攆走黎師,還又多帶了一個蹭飯的人時,那表情簡直就是精彩紛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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