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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拂池席地而坐,抓了酒壺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她這個反應,姮媞倒有些吃驚:“看這個行程,明日恐怕就要渡過永川抵達魔界,你要是醉了,就真脫不了身了。”
她看了眼車外,“看來你的美人計沒什麼用。”
謝拂池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不來不是更好,我也不想看到他。”
“不想看到,又為何要見?”
車外冷淡的嗓音。
謝拂池托腮,眼中已有五分醉意,笑盈盈地說:“想和尊上談個交易。”
“你已是階下囚,還能交易什麼?”
語氣尾音微挑,似有幾分嘲弄。謝拂池磨下牙,仍舊擺出一副笑臉,她伸指指向自己,“我自己。尊上既然如此厚待於我,肯定是有所圖謀。無論是想同姬荀交換些什麼,還是跟天界謀取些什麼,謝拂池都願意配合。”
他靜了一瞬,“配合?”
“是的,配合。”謝拂池大言不慚地道:“我既能幹又聽話,在天君眼裡我可比外面那群廢物重要,況且辰南上神也十分屬意於我,意圖收我為徒。你們一時半會進不去九重天,我卻可以為你謀取神主殿的淨水琉璃。”
“巧言令色。你身為天界上仙,又怎會背叛自己的立場?”
魔尊的語氣漸漸繃緊,似乎怒意薄發,似又警惕而渴望地等待她說下去。
酒將盡,謝拂池搖晃下酒壺,不緊不慢地開口:“我的立場不是天界。”
他不置可否,指節輕蜷。
喝了酒,她的思緒也有些遲緩,好一會才道:“我自小在人間長大,十六歲那年尋求仙道遠離紅塵,拜入青陽宗的劍痴門下。我年紀小,做事難免張狂,因此惹過不少禍事,常常都是我那冷情冷性的師父替我擺平。”
她很少提到在人間的時候,魔尊很有耐心:“繼續說。”
想起記憶裡那個眉眼有些刻薄的老頭,謝拂池不禁笑了笑,“我那位師父追求仙道,為此也付出畢生心血,但天界給他安排的命格是老死。縱他有通天修為,一生也無緣窺見天機,最終在我飛昇那年鬱郁而卒。”
時至今日,她也不知道目睹她的飛昇,劍痴是釋然,還是悵惘。
只那一日,她腳踏祥雲,仙氣繚繞地坐在雲端上,劍痴形銷骨立,垂暮藹藹地仰望她。
她還記得當年徒步到青陽山,劍痴帶領她上山的場景。
他一襲寬袖灰衣,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她又累又困,艱難地跟著他。行了半路,他忽而才想起什麼似的,於青石階上回頭:“累不累?”
得到她幾近翻白眼的反饋,灰衣劍客目露一絲尷尬,彎腰將她背起,板著臉說:“就這一次,以後要學會自己御劍。”
“那為什麼你不御劍?”她好奇地問。
“為師今日忘帶了。”他哼聲道。
昔年師徒,最後一個即將步入仙道,一個即將邁入輪迴,天意如此。
隔著一簾鮫紗,她伏在桌案上,身形瘦削。魔尊按捺下情緒,壓低聲音,“所以你憎厭天界?”
酒意上頭,謝拂池壓住一個哈欠:“談不上憎厭,我只是想告訴尊上,我的立場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定。為利所驅,乃我這等凡間飛昇之人抹不去的劣性。”
“你要什麼?”
“兮鶴在秘境找到的東西。”謝拂池知道他已經信了幾分,於是道:“你放心,我對九淵之力不感興趣,只對那張羊皮卷感興趣。”
窗外人冷寒的氣息滲進來,他良久都不言,謝拂池心跳漸漸加速。
策反天界仙人的事魔界定然沒少做過,畢竟暗戰攻心,但像她這樣主動要求被策反的,開天闢地還真是頭一遭。
但這位魔尊實力莫測,心思也難以揣度,謝拂池一時也拿不住他會不會被打動。
“可以,但你必須取信於我。”
他抬起手,星河燈在他掌下熄滅,謝拂池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撈起來,脊背緊緊貼著車壁。
漂亮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讓她不由扭頭,眉心一點微微的刺痛。
柔滑的鮫帳拂在臉上,遮住雙眼,月色也昏暗,根本看不清眼前人。但謝拂池知道這大概是什麼控制人心的術法,身子動了一下,卻沒有掙扎,只是默默將虛華鏡貼近自己的心府。
好一陣,那手指依然觸在自己的額頭上。
謝拂池有些疑惑地側頭,鮫紗簾子眼見要從臉上滑落,他手疾眼快地一把撈住。
她抬了抬下巴,“尊上還沒好麼?”
剛剛飲過酒,即使隔著紗,她的唇色鮮豔潤澤,下顎也流暢白皙。
他呼吸有些紊亂:“你詭計多端,本尊自然要小心。”
謝拂池詫異:“我一片真心,哪有什麼詭——”
他俯身飛快地碾過她的唇。
剋制地,又無法剋制。
冰冷的手下移,代替鮫紗落在她眼睛和長睫上,視覺被遮擋時,其餘的感官就格外敏銳。
那極度柔軟的觸感,竟然她生出一種錯覺,簾外這個人,對她情深意切到幾乎小心翼翼的地步。
一縷涼意順著唇齒融進體內,她頓時感覺身體一輕,有了些靈力。
“這也是咒。”
他冷冷道。
鮫帳重新覆下來,謝拂池醉醺醺地竟似也沒覺得哪裡不妥,樂呵呵地笑著:“那明天可以放我出來了嗎?我在車裡待著怪悶的。”
他沒說話,轉身離去。
不知為何,謝拂池竟從那腳步聲中,聽出一種細微的倉惶與剋制。
她撩開簾子,眼中朦朧消散。魔尊的身形已不見,遠處稀稀落落坐了幾個魔姬在喁喁私語。
四四方方的車窗上,無數相思子橫絕視野,在清寂的夜色像是紅色的囚籠。
她摸了下嘴唇,怔了一會,才重新鑽回榻上,摩挲了一下懷裡剩餘的法器,乾坤袋雖然被搜刮乾淨了,但還有部分小玩意。她試著挨個往裡送了些靈力,不期然同心鈴響起來。
“小池。”
謝拂池也略感驚訝,“姬荀?”
“叫哥哥。”他輕斥一句,“嶽河城的事天界已經知曉,你們如今在哪裡?”
謝拂池道:“我也說不清,明日就要渡川了。同心鈴只在百里內生效,這裡離孤城應該不遠。”
姬荀的聲音含糊起來,似與旁邊的人在交談什麼,竟漸漸有幾分嚴厲。謝拂池隱約覺得他在同幾位戰將爭執什麼。
好半天,姬荀的聲音才清晰起來,“沒受傷吧?”
“沒有,就是不能動靈力。”
“這倒無妨,你自己小心些,別惹怒他們。明日我想辦法接你回家。”
回家?謝拂池微微一怔,聲音輕下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