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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的問題,溫素無意告訴他。

攥緊拳問他,“她必須見到我真人嗎?影片可以嗎?”

知道她不想說,何文宇表情陰惻惻的,“三和百分之十的股份不少,杜建平暗地裡一直在查,那女會計很警惕,非要親人去才可以。”

溫素慢慢跌坐在地,地磚冰冰涼涼,隔著大衣透徹她全身。

她想去,謝琛會答應嗎?

她在西城別墅等著分手再查,離開別墅分開後,以為能查了,又糾糾纏纏,紛紛擾擾到現在。

溫素情不自禁發抖。

她誰都想對得起,不想欠謝琛,不想虧肖雲漪,可什麼時候才是頭,她還要等多久,拖延多久。

何文宇伸手穿過書格,握住她的,“素素,如果你想去南方,我可以帶你走。”

溫素視線定在被包裹的手上。

他掌心暖烘烘地乾燥。

手背延伸至小臂的筋脈泛青鼓脹,手腕骨節大,清瘦得有力量。

她一時忘了抽手。“怎麼帶?”

她沒拒絕,何文宇有了點笑意,“直接帶。素素,你成年了,來去自由是最基本的權利。我一直想對你說,別被過去困住了,還恩情有很多種方式,絕不包括委曲求全。”

溫素沒出聲。

何文宇彷彿看破她在擔憂什麼,“你總將別人的好背在身上,像一座山。可他們挾恩求報,那好不純粹的,說不定出發點就是為了要挾你。”

他目光看向不遠處,肖雲漪拉著王阿姨討論螃蟹大小,做法,聲音斷斷續續,忽遠忽近。

“你害怕她們為你背責,可我敢與你打賭,先不說王阿姨,謝家的老人了。只肖雲漪,謝琛絕不會拿她如何,還會護著她,幫她去爭三和。”

溫素說不上信不信。

她看人實在不準。

以為謝琛剛硬正直的,卻在她身上糾纏不清,出爾反爾。

“再者。”何文宇握緊她的手,喉結滾了滾,“現在交通便利,去南方一天一夜足夠往返。你完全可以在他回昌州之前回來。”

溫素五味陳雜,心頭亂得難受,“真能回來?”

“只要你想。”何文宇的臉籠罩在書格深處,笑紋很淺,眼中笑意也淡,“素素,我或許騙過你,但我不會強迫你,更不會剝奪你人身自由。”

溫素明白,他在暗指謝琛。

就是明白,才有一股無形的東西,激發她的顫慄,在她體內橫衝直撞。

好半晌,她回頭看海鮮櫃檯處,“現在走嗎?”

何文宇笑意漸濃,“現在走,從正門光明正大地走。”

溫素站起身,書櫃過去是生活用品區高大的架子掛滿拖把,掃帚。

再過去,是洗髮水,護膚品櫃檯。

推銷的櫃姐,看見他們迎上來,“先生太太,要帶洗髮水嗎?護膚品也可以看看。”

何文宇絲毫不著急,從容不迫笑,“家裡都有,多謝。”

他餘光看溫素,她注意力不在這兒,臉是白的,唇也白,雙手不自主絞緊,肩背崩得很僵硬。

何文宇眸光微動,伸手牽住她,入手的掌心微涼,沁著一層潮溼。

“出汗了?”

他有些後悔,之前把外套放在車上,“出去走我後面,我幫你擋著風。”

溫素神遊般跟著他,“不用擋風,我穿的很厚。”

何文宇手心輕柔撫過她手臂,溫素渾身緊繃,想躲,他猛地發力,將溫素拽近,拽進懷裡。

“你手心出汗了,後背肯定也溼了。忘記小時候伯母怎麼叮囑你的?”

何文宇身材高瘦,肌肉卻強健有力,體溫沒有謝琛那樣灼燙,卻足以籠罩一個瘦小的她。

兩個人就這樣光明正大,輕而易舉走出超市大門。

推銷的櫃姐從化妝品櫃檯跟到出口,月光白襯衫男人體態峻拔,又高挑,此刻姿勢彆扭,側臉繃緊的線條小心翼翼。

護著懷裡女人,視如拱璧,奉為至寶。

她唏噓倚著收銀臺,“風度翩翩,有錢有貌,絕世好男人都是有主的。”

………………

管平沒想到何文宇動手這麼快。

他堂而皇之的有恃無恐。

大搖大擺從超市出來,大搖大擺從高速離開,大搖大擺出了省。

總是快人一步,周皋動用警力攔不住他,車輛駛入南方泥牛入海,再無蹤跡。

彼時。

謝琛剛回老宅。

事先有約,謝軍與謝建國都在。

謝琛甫一進門,蹙緊眉。

季望平帶著季淑華坐在茶桌下手,見到他態度一如往昔,親熱關心,“回來了,淑華給你二哥倒茶。”

“不用。”謝琛神色冷淡,脫下外套交給保姆,“季叔怎麼有時間過來?”

季望平看一眼謝建國,“老爺子得了一瓶好酒,叫我來喝一杯。”

“好酒可以改日再聚,季叔事多,不如先去忙。”

謝琛下的逐客令,絲毫不給季望平留面子。

謝建國心知肚明,謝琛是為季淑華那一巴掌。

那女人損了聽力,他也覺得過火,盡了最大的補償。

那女人接了,就代表接受這個結果,後續診療記錄被他掩飾。

沒想到,謝三那兔崽子嘴大,根本沒瞞住多久。

他這三個孫輩,老大忠厚,老三孝順,只有謝琛,十年前鉅變後,他沉穩剋制,整個人高深莫測。

一件事,不觸碰底線,他由你蹦躂。

真惹到他,不念親疏,趕他回京城,斷謝氏對季氏的扶持專案。

謝建國情緒暴躁,“你擺款擺到老子身上,上次的帳還沒跟你清算呢。誰讓你衝李璨動手的,望京那一齣兒,你是為了那個女人,還是衝李家?”

“都不是。”

“放屁——”

“好了,爸。”謝軍擱下茶杯,“您跟小季去喝您的酒,我和謝琛有事要談。”

“什麼事老子不能聽,小季是親家,也不用避諱。”

“我是不是告訴過您。”謝琛眉眼冷凝,“婚約作廢。”

謝建國當場發飆,抽皮帶,“老子不同意,你父親也不同意,這婚你不結也得結,明天就給老子把婚定了。”

謝琛看向謝軍,目光銳利森冷,怒到極致,“這就是您把我叫回來的原因?”

謝軍神色自若,“何放,送老首長和季先生去會客廳。”

謝琛脾氣不好,但一貫剋制,少有厲聲凜冽的時候。

他氣場強悍,體魄雄健,怒色在眼底鋪開,整個人攜風帶雨,鋪面而來的壓迫攝人。

有一就有二,謝建國有些杵他,加之謝軍向他使眼色,冷哼一聲甩手離開。

茶室寂靜下來,謝軍面色波動半晌,沉聲問,“你和老大在鬧騰什麼?”

謝琛坐下,翻著茶具,現燒開的沸水,把季望平和季淑華用過的茶杯,全淋上幾遍,“大哥怎麼了?”

“別跟我裝傻。”謝琛臉色嚴肅到陰沉,“小三是我手下的兵,受我的管,他嘴沒你們想的那麼嚴。”

謝琛丟掉那兩隻白玉杯,目光集在垃圾桶,一張臉無喜無怒,平靜得像一塊冰。“您既然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謝軍面上滋生出一線裂縫,“你放肆,這幾年李家越發樹大根深,你當上面沒察覺?之所以不動,是不知敵情,不可以言戰。我以前沒教過你?”

“教過,陳光憲的《歷代名將史略》料敵篇。”謝琛一動不動,“但您也教過,司馬光的《舊五代史·晉書·安重榮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哪裡的機?”謝軍目光嚴厲,“那位溫小姐嗎?”

他撐眉努眼,幾分惱,幾分失望,“老爺子看不出來,你當我也看不出來?謝琛,你還算謝家的子孫嗎?大丈夫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你報仇的時機就是利用一個女人嗎?”

謝琛面孔好似覆起一層又一層烏黑沉重的陰鬱,下頜線一緊再緊,崩到極限,彷彿下一秒就有積壓的東西,破碎而出,以毀天滅地的形態爆炸開來。

片刻,他點上一根菸,“我會對她負責。”

謝琛不期望婚姻。

謝家三代鰥夫,他從小沒有女性長輩,也不覺得需要。

現代社會開放,完全能在婚姻之外,滿足感情和慾望的需求。

但溫素不一樣,她再堅韌,也渴求一份安穩。

掙扎來,掙扎去,她痛苦,謝琛也不好受。

回京城路上,他腦海裡閃現的全是她,哭的,笑的,不安的,想到最多的,是她聽到平等時,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模樣。

還有離開時,她被拒絕時,惝恍的難受。

她在這段感情裡,太風聲鶴唳。

謝琛想,既然決定和她長久走下去,不如把結果提前定給她,給她底氣,讓她安心。

況且,他虧欠她,願意把一輩子賠給她。

謝軍神色更不好,“怎麼對她負責?娶她嗎?你的妻子只能是季淑華。”

煙氣刻意憋在肺腑,沉鈍的火燎感,謝琛聲音沙啞,“您想娶,您自己娶,我的婚事無人能做我的主。”

話音剛落,他放在口袋裡手機無聲震動,掃一眼來電人,示意謝軍稍等。

他接通,只短短几息,兩句話的時間,他驀地衝起來。

凳子被巨勢攜帶,一個跟頭仰到在地,嘭的一聲震響。

謝軍皺緊眉看向謝琛,他眉眼壓低驚沉到極致。

從未有過的,壓迫凜冽,冰冷森銳的目光,震得謝軍心頭一顫。

“出了什麼事?”

謝琛闊步去取外套,不接茬,“我回昌州了。”

“不行——”謝建國忽然進來,佇立在門口,“明日你跟淑華訂婚,請帖我剛才已經叫人發出去了。”

謝琛不管不顧往外走,“隨便您,我沒工夫陪您鬧。”

謝建國瞪著他,伸手攔住,“那可由不得你。”

謝琛單手反制他手臂,看向門外季淑華,“借李家搖擺,來逼你們權衡,以圖達成婚事,下一步只會有更大的企圖。兩性姻親強買強賣,結果只會是農夫與蛇。”

他回頭注視謝軍,“您不會不明白。”

季淑華含怨帶傷地望著他側臉,特意妝點的臉龐,柔順直垂的長髮,未曾觸動不了他心神半分。

“我對二哥心意如何,季家對謝家如何,在二哥看來就是如此嗎?”

謝琛不動聲色轉換身位,“南方城專案不就是如此?”

季望平晚一步趕來,“專案我可以解釋,你先放開老爺子,他年歲大了,你這樣壓著他很危險。”

室內室外,目光集於他一身,院子裡還在趕來警衛,角落裡躲著保姆。

謝琛倏地鬆開手,面上有了寡淡的笑意,寒森森的滲人,“鬧得這麼大,鐵了心要摁頭訂婚了。”

謝建國直起腰,活泛手臂,“你知道就好,聽大人的話不會害你。”

謝琛嗤笑,鬆開袖口,慢慢往上捲袖子,露出的手臂肌肉繃緊賁張,蓄勢待發,“您當我三歲孩子?還是京裡那些不成器,要受家裡管教的二代。”

他闊步出門,邁腿下臺階,院子中警衛只敢攔,不敢動手,硬生生叫他頂到院門口。

為首的警衛收到謝建國示意,伸了手。

謝琛不躲不避,“父親,您確定要鬧得天翻地覆?”

他越憤怒,越一派從容,鎮靜地壓人。

四合院陽光灑滿他全身,照得他光芒萬丈,影壁上斜著他的影子,肩背挺拔,寬闊有力,有一種強橫的強大,威懾十足。

季淑華第一次深切體會到,謝琛不同於所有子弟的特質,他太強悍,強到不需要姻親輔助,強到家族也挾制不住他。

是最威嚴,最狂烈,最濃厚,一個男人能擁有的,最原始威壯霸氣的極限。

他對女人是業障,也是魔障,是妄念,也是可望不可及。

謝軍本就不支援謝建國亂來,他擺手。

警衛都是他手下的兵,自然聽他的命令。

謝琛走後,季望平帶著季淑華,灰溜溜離開。

謝軍只送他們到廊下,等他們背影消失,仰頭望著四方天。

“您的性子,這幾年有些過了。”

謝建國怒不可遏,“是我性子過了,還是他做得過了?昌州那地方邪性至極,難道要看著謝家滿門鰥夫?”

謝軍搖頭,“婚事上老大聽你的,老三不在意,老二……您別管了,他的事我會親自處理。”

“你處理?”謝建國笑一聲,“你怎麼處理,老二那脾氣,十二歲你就壓不住他了。”

謝軍站起身,“那就不勞你操心,黑貓白貓,捉到老鼠才是好貓,反正您擰著來,是擰不動的。”

謝建國打量他,“行啊,你有信心,你就上。不管什麼辦法,你今晚把季淑華帶去塞給他。我請帖都發出去了,明天找理由也得像樣。”

京南高速上,謝琛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點開藍芽,連線手機撥號。

狂風從窗戶猛灌進來,烈烈如雷,他衣襟飄擺零散,露出一大片精壯堅實的胸膛,每一下喘息,肌肉壁壘起起伏伏,怒意沸騰。

他聲線壓不住的攻擊性,在這烈烈風中嘶啞沉戾,“大哥,我老婆被人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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