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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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應該恪守本分，拉開跟謝琛的距離。別人好心接濟她這個落難者，那她就要有所報答，這個報答應該是正面的，而不是墮落到用身體或是感情，更不該給他的名聲造成損失。
管平眉頭輕皺一瞬，就恢復笑容，裝作沒看見溫素的抗拒，抬腕看錶，用焦急語氣道：”溫小姐，稍後劉市長攜女兒也會到，謝總現在缺個女伴，您看……”
溫素站起身，“不是還有……周秘書嗎？”
管平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耐人尋味，很快就轉變成不屑，“工作調動，謝總讓她離開了。”
妄想趁著酒醉成事，不知道是該誇她膽大還是該罵她愚蠢，男人酒後亂性那也是分物件的，真以為什麼樣的女人謝總都要？只是沒想到謝總會直接調走她。
溫素換下睡袍，跟著管平徑直穿過庭院，擺渡車直達後山，迎賓管理處是一座江南風格的小樓，樓前已經停了一輛擺渡車，有一個頭發濃黑茂密的中年男人正攬著一個身材姣好的美女低聲在哄。
“乖寶，別生氣了，爸爸這不是帶你來了嘛。但是咱們有言在先，你見面可以，那些瘋狂的舉動可不能再有了……”
聲音逐漸遠去，溫素眼露羨慕，她的父親從來沒有哄過她，更遑論這樣無奈的妥協。
那個被哄的女孩子也異常的美好，有著令她羨慕的纖細身材，低頭嘟嘴之間，嬌俏又可愛，甜蜜的恨不得要人把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
轉過刻有”小泉山“字樣的高大奇石，溫素髮現這裡的溫泉池竟然都不是露天的，木質殿宇在山坡上被繁茂樹木半藏半露，花草之間佈局精巧雅緻，空氣中有不下六種清淡的花香味。
謝琛所在的溫泉更像一座水閣，四面窗戶都向外用木撐支起，輕白的飄紗隨風擺動。
溫素推門進去，屋內池壁環繞自然青石，水汽洇氳中謝琛靠在青石壁上闔目睡著了一般，鋒芒凌厲的五官輪廓隱在水霧裡，骨相絕倫，氣場卻成熟到了極致，變得壓迫。
溫素掃了一眼就斂目，像他這樣的男人沒有女人能控制自己不愛他。
忽然想到昨天年輕男人提起過的季淑華，那比較自然的語氣，那應該是他女朋友吧，更或者是……妻子。
想到妻子，溫素五臟倏地空了一瞬，冰涼起來。
溫素覺得自己不堪，他有妻子，她本應該保持距離，可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難受，還因為自身懦弱不敢獨立，無恥地想要繼續賴在別人的房子裡。
身上剛換的泳衣忽然變成豬八戒的珍珠衫，每一寸經緯織就的色線都勒進骨肉。
溫素瑟縮著蹲下身子，卻聽到池中水聲撩動，視線裡突兀多了一道人影，她一激靈，跌坐在地。
門縫裡偷跑進來的光亮打在謝琛的臉上，他伸手搭在池邊青石，“怎麼不下來？”
溫素裹緊身上白色浴袍，“我在這裡就好。”
她攥著衣料的手青筋凸浮，謝琛挑眉：“你怕水？”
溫素閉氣，她很想答是，或著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對著男人黑亮髮沉的眼睛，竟口舌發澀說不出半個謊字。
更甚者，她還有昏頭巴腦的糾結想要衝口而出，你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謝總。”管平突然敲門，“劉市長來了。”
謝琛撐著青石起身，池水嘩啦啦從他身上傾瀉，有一些濺到溫素身上，白色的浴袍變得沉重，髮絲粘黏面板。
整個人落魄卻綺麗旖旎，鴉黑的發落與珠白的膚，落在謝琛眼裡，讓他去開門的動作停頓了幾秒。
熱情的寒暄聲剛落，溫素就看見之前她在溫泉池門口遇見的那對父女走進來，窈窕少女看前面謝琛時滿目驚讚，熱切地想要黏在謝琛身邊。
“瑤瑤，過來。”劉市長看不過去，伸手將少女拽回來，“不好意思謝總，上次瑤瑤無狀，我已經嚴厲批評過她了，這次帶她過來就是想當面跟你道歉，保證上次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無妨。”謝琛不以為意，笑著伸手攬過溫素，“還沒有介紹，這是溫素。”
他的姿態異常親密，對面少女眼睛當即就紅了，一臉難以接受，“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謝琛睨她，“需要向你說明？”
劉市長一把將少女拽到身後，“不需要不需要。哎呀你看我這記性，謝總我的水杯忘在更衣室了，我跟瑤瑤先回去拿一下，失陪失陪！”
少女跺腳還要上前再問，被劉市長連拉帶哄地出去了。
見他們離開，溫素剛想掙扎，就被男人壓緊肩膀，箍在懷裡，“別動，劉遙衝動驕蠻，劉市長是個慈父，管不住她，隨時都會回來。”
溫素僵住，男人寬厚的胸膛近在咫尺，她的呼吸噴在上面又回流到臉上，蒸得整個人都想煮熟的蝦一樣。
謝琛淡笑，攬著她下了池子，“還要謝你幫我擋槍。”
溫素後背貼著青石搖頭。管平來的時候已經告訴她了，劉市長的女兒在酒局上見到謝琛後驚為天人，先是熱辣表白，後是跟蹤糾纏，甚至在酒局上公然強吻。
劉市長試過阻攔但起不了作用，他膝下只這一個女兒，千嬌萬養到現在，那是真的管不住了。
溫素解開浴袍放在旁邊，在溫泉裡面穿未免會顯得很奇怪，也是怕劉瑤生疑。
溫泉水很清，她的面板浸在水裡像瑩潤的珍珠，她之前保守，選的是一件連體的黑色泳衣，沒想到在水裡卻起了反作用，黑色更襯得她裸露在外的面板都帶上風情。
謝琛眼眸陡然深黑晦澀，表情卻無大變化，輕輕撩開她貼在肩膀的頭髮，攏在一側，“連累你了。我跟劉市長後續有往來，可能需要你多當一段時間的女朋友。”
兩人之間保持著剛才親近的距離，他說話的每一個字帶吐息噴在溫素耳畔，讓她每一寸神經都開始震顫。
謝琛感覺到了，眯起眼睛，“你不願意？”
溫素抓緊邊緣的青石，嗓音不自覺開始顫抖，再也忍不住，衝口而出：“你……結婚了嗎？”
謝琛停頓一瞬，喜怒不明，“為什麼這麼問？”
溫素心如擂鼓，無力地癱軟。剛才那一句話耗盡她力氣，而男人的反問在她看來更是一種確認。
她在前夫身上學到的教訓那麼多，其中最深刻的就是男人只有在被猜中答案的時候，才會避而不談，反問推卸。
謝琛皺眉，有些意外她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們那個圈子關係不能以常理計，老爺子在多種公開盛大的場合與季家那個小女兒親近。
謝氏和季家也展開合作，利益糾纏到現在，所有人心裡都已經給他們兩個打上了聯姻的標籤。
他不想跟她解釋這些利益糾纏複雜的東西，也就無從回答這個問題。
溫素向著旁邊挪開幾寸，男人溫熱的體溫在身側消失，好在池水恆溫，溫素忍住細微的顫抖，“我不想做第三者。”
謝琛好笑，“你也不是第三者。”
他話一出口，溫素臉刷的白了，胸腔疼痛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假的，自然用不到第三者這樣的稱呼。
溫素無力地想，既然都有妻子了，為什麼還要拉她出來做什麼擋箭牌，直接將妻子放出來，那些人的心思自然不就滅了？
劉市長很快回來，這次劉瑤沒有出現，他下池打過招呼後，就把溫素自然忽略了。
“昌州一直來發展就跟不上腳步，好不容易7.11檔案馬上就要下達，結果牛鬼蛇神全鬧出來了，我現在是真的頭疼。”
謝琛摟起溫素，淡笑給她解釋：“7.11是《關於繼續開展經營性土地使用權招標拍賣掛牌出讓情況執法監察工作的通知》。其實就是打擊土地買賣的亂象，以後公開招標價高者得，市場自然就清平了。”
劉市長驚訝，他沒想到謝琛竟然會跟女伴說這些。
他了解謝琛那個圈子，女人對他們來講猶如過江之鯽，碰上稱心合意的送房送車送股份，千金一擲罷了。但涉及到資本運作層面的，別說解釋，連看都別想看一眼。
越想越驚詫，劉市長這樣的老狐狸一時險些沒有繃住表情。
謝琛彎唇，“劉市長放心，謝氏從來不會跟政府爭利，我想要做的另一份生意。”
劉市長松眉又皺眉，目前國家正處於一個城市化快速發展階段，未來十年城市規模起碼擴容兩倍，土地就堪比金礦。
謝琛這個被人交口稱讚恐懼的資本大鱷卻直接表明要放棄，劉市長心中打突，只怕是欲取先予，所圖甚大。
“昌州地處內陸，不僅老百姓窮，連政府的錢袋子都是空的，經濟發展很困難。剩下的也就只有土地了，之前隔三岔五就賣出去一塊地，價格卻低廉，永遠是開發商賺錢，政府財政吃緊。劉市長是想7.11之後就控制供給，等時機成熟在開閘放水，到時候不愁地價，政府手中有錢，就能主動發展經濟。”
耳邊謝琛解釋得越來越詳細，溫素似懂非懂，昌州這幾年確實到處都在建房子，可建來建去總也完不了工，現在聽謝琛的意思，那些開發土地的大老闆竟然是囤地，以期後續國家城市化發展更大的利益。
謝琛變換姿勢，手指扣了一下青石，那上面放著茶具和水果切盤。
溫素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眉眼淡淡，恍惚剛才是她幻聽。
猶豫幾秒，想著他們談了這麼久的話總會口渴，不管是不是錯覺她都湊近石案。
紅泥小爐子里正溫著茶水，溫度正好，她先給劉市長倒了一杯，又重新沏了一杯遞到謝琛手裡。
兩人手指相接，謝琛深黑的眼睛中閃過笑意，溫素以為眼花，她頭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明顯的情緒，可不等她在確認，謝琛已經不再留意她，全神貫注地跟著劉市長繼續。
只是劉市長的眼神卻總不自主地往她身上覷，溫素從他複雜的眼神裡看到了審視，好像一臺X光機正在透過她的皮肉看穿骨頭。
溫素心下忐忑，難道劉市長看穿了她拙劣的表演？
謝琛似有所覺，適時將溫素拉進懷裡，胳膊肌肉分明，圈著她的脖頸，筋骨有力的大手覆在她的胸上，溫素惶然覺得有一張大網，侵略般的網住她。
兩人體溫交織的那一霎那，她還感覺到他的生理反應，溫素耳根暈紅滴血，全力控制自己不要露異樣的表情，身體僵直酥麻，額頭上傳來謝琛說話時的震顫。
“政府要儲備昌州的土地，可那都是整理好的熟地。在此之前總要有人先把生地整理好才行。”
劉市長若有所思。
溫素髮現只是僵住幾秒，他們的話題她已經聽不明白。
謝琛看她疑惑，爬在她耳邊解釋：“其實就是人們常說的一級開發和二級開發，政府賣地給開發商，然後建成房子賣給消費者，這就是二級開發；咱們要做的就是將原來的生地，完成徵地拆遷，整理好後交給政府，這就是一級開發。”
溫素好像懂了，就是從政府手中接活承包把地上的老房子拆掉，然後再賣給政府。
劉市長低頭輕沾了一口茶水，‘咱們’這個詞用得可謂巧妙，一般來說是表示親密、團結和共識，在資本場合更是隻有共同利益或關係的人，那現在謝琛有意在他面前強調是在暗示什麼？
他看著在池水中瑩潤如珠的女人，突然在心底裡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測，難道謝琛放棄二級開發那種天上掉錢的利潤，去做一級開發這種玩鬧生意，是為了這個女人？
隨即，他又否定。謝琛大學畢業就能帶著謝氏從幾大公司聯合絞殺中活下來，退伍後更是統籌調動手中的一切資源，快速完成掠奪式的商業擴張，對著之前絞殺他的公司侵略性、殲滅式的打法讓人現在想起來都膽寒心驚。
這樣一個如狼似虎的男人，叫他怎麼相信會為了女人放棄自己唾手可得的利潤的。
溫素走出溫泉，她之前沒有泡過，在裡面待的時間長了，不免心慌氣短。
不過謝琛最後願意放她離開，應該是接下來的談話已經不適合她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