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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日頭正好,顧長安嘴裡叼了一根狗尾巴草,目光一直粘在那塊遮著車窗的靛藍碎花布上。
聽見有人喊他顧賴子,他才回過神,張嘴吐掉狗尾巴草,往地上啐了一口:“嬸子說話靠點譜,我啥時候欠你十兩銀子了?”
“顧賴子你什麼意思?昨兒個村裡那麼多人都在場,是你親口答應,十天之內拿出十兩銀子來,才能把立秋娶回家去,咋了,你想賴賬?”
劉氏氣勢洶洶,一根手指頭都快點到顧長安的鼻子上了。
顧長安沒搭理她,轉臉就搭上張由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和張由搭話:“秀才公,這件事你怎麼看?”
張由神情微凝,很不自在地往邊上挪了一步,顧長安緊跟著貼了過去:“秀才公,你倒是說一句話啊,你那小媳婦兒……啊不,你那個妹子還在驢車裡等著呢,你看,你是要我幫你把立秋妹子從驢車裡請出來,還是叫我趕著驢車送你回書院?要不,我把你送到李謙李公子那裡去?”
聽到顧長安的聲音,立秋就很想哭。
這賴子,怎麼現在才來啊。
不過顧長安還真有法子。
她只是告訴顧長安,張由經常逛暗門子,有個相好的暗娼,叫顧長安用這個把柄要挾張由。
劉氏不是要十兩銀子嗎?這十兩銀子就叫張由出。
這就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
沒想到顧長安還打聽到了李謙。
這李謙是張由的同窗,乃是鎮上鄉紳李老爺的獨子,從張由進書院的第一天,兩個人就卯上了勁兒。
幾年下來,二人之間的疙瘩越結越大,儼然成了死對頭。
這次李謙沒考上秀才,被張由逮著機會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心裡頭指不定怎麼恨張由呢。
顧長安只要往李謙跟前遞一句口風,李謙非揪著這根線頭往下扯,不把張由秀才的功名奪了不算完。
這可比顧長安自己去找張由有威脅多了。
立秋暗自點頭,她沒選錯人。
顧長安還沒說完,張由就面色一變,忙擠出笑容,一副跟顧長安哥兒倆好的樣子:“長安哥,你現在就放心大膽地回家去,請幾個伯孃嬸子幫忙把家裡好好拾掇拾掇,咱們選個良辰吉日,你高高興興地上我家來迎親,我呀,親自將立秋背出家門!”
顧長安瞥了一眼那塊紋絲不動的靛藍碎花布,笑嘻嘻地砸了張由一拳:“行,我就信你小子一回,咱們說好了,我這就去找人算日子,等這事過去了,我再請你和李紳李相公吃酒。”
張由打了個哈哈,好聲好氣地將顧長安送走,回來發現自家門口還圍著一大群人,萍姑根本就沒走,臉色就陰沉起來。
“娘,你趕緊把銀子給萍姑,快把人送走!”
劉氏眼巴巴地瞅著張由:“三娃子,你就這麼讓顧賴子走了?那十兩銀子呢?”
張由面色黑如鍋底,拉扯著劉氏,催她快掏錢。
“娘,村裡人都看著呢,你真捨得叫你兒子丟臉啊。”
劉氏心疼錢,但更心疼兒子,只好不情不願地回屋取錢去了。
於翠花盯得緊,忙跟著劉氏進去,被劉氏一把推出門外,氣得直跺腳。
圍觀的村民不敢嘲笑張由這個秀才公,就圍著於翠花,假意勸慰,實則話裡話外都在看張由家的熱鬧。
於翠花傻乎乎的啥都往外說,把孫大娘等人樂得不行,還得憋著笑勸解於翠花。
張家門口亂哄哄的,張由因此煩躁不堪。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原本事情計劃得好好的,怎麼半路就殺出了一個顧長安?
他可是秀才公,一旦中舉,前途無量,為了元立秋這個童養媳,顧長安是怎麼敢得罪他的!
正琢磨著,六叔公咳嗽了幾聲,面帶警告地囑咐張由。
“三娃子,雖說你考上了秀才,可這才是第一步,以後的路長遠著呢,需得穩紮穩打,切莫被小人毀了十年寒窗苦讀的心血啊。”
他朝著驢車意味深長地點頭:“車裡那位,你真打算把她嫁給顧賴子?”
張由苦笑:“六叔公,我娘幹出這樣的缺德事,傳到外頭去,叫我在學裡還怎麼做人?既然顧長安想娶立秋,我又是真的將立秋當成親妹子看待,那我何不成全他們二人?也算是保全了我的名聲。”
六叔公很是欣慰地點頭:“三娃子,你是個實誠人啊,可太實誠了容易吃虧,你真心實意待立秋,立秋可不承你的情,她想毀了你呢!不過你放心,既然你決定這麼做,咱們張家一族上下都會幫著你,顧賴子和立秋這輩子就老老實實待在村裡吧,他們翻不出大浪來,欺負了咱們族裡的秀才,哪是這麼容易就揭過去的,你就等著瞧吧,以後有他們的好日子呢。”
張由假意勸了六叔公幾句,就把六叔公留給張老蔫去應承。
一個糟老頭子罷了,他懶得應付。
劉氏半天才出來,手裡捧著個藍布包,黑著臉遞給萍姑。
萍姑倒是很可惜,立秋從車裡出來的時候,她還對著立秋惋惜了半天:“我聽你們村裡的人說,那顧賴子可不是個好人,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丫頭,你將來過不下去了,來紅袖招找我,我這裡給你留著門兒呢。”
立秋眼角還沾著淚花,眼底卻一片肅殺,冷冷地瞪著萍姑。
萍姑不以為忤,捏著帕子跟劉氏作別。
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啥,劉氏竟然瞧著很高興的樣子。
萍姑一走,六叔公就揮著手趕人,看熱鬧的鄉親們這才一一散了。
“立秋!”
秋菊嗚嗚哭著撲過來,手忙腳亂地解開繩子,拉著立秋直哭。
立秋被她哭得鼻頭髮酸,抱著秋菊安慰了幾句。
劉氏便陰陽怪氣地譏諷立秋:“這會兒裝什麼好人,你要是真對秋菊好,剛才就應該跟那萍姑走,換點銀子,還能給秋菊扯一身新衣裳穿。”
“秋菊還能有新衣裳穿呢?”立秋冷笑,“方才娘把我賣了十二兩銀子,轉手就給了二哥十兩,剩下二兩,娘還得給爹打酒,給三哥買筆墨紙硯,哪兒還有錢給秋菊扯新衣裳?哦對了,我把大嫂一家子給忘了,這麼算下來,大哥大嫂可撈不著好處。”
於翠花的委屈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立秋這麼一說,她又委屈地嚎上了。
“老大家的,你給我閉嘴!”
劉氏也扯著嗓門罵於翠花。
張由的腦門被兩個尖銳的大嗓門衝得一跳一跳的。
他費了半天勁兒才安撫住劉氏:“娘,你別鬧了,趕緊給立秋準備嫁妝。”
劉氏猛地怔住:“啥?我還得出個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