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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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了吳局長說要派車送兩人回家的提議，沈陌塵和葉卡捷琳娜離開了警局。吳局長親自送了一百多米才依依不捨地揮手告別，轉頭就悄悄命令兩個警察暗中保護兩人，務必看著他們平安到家。他的小心臟可承受不住第二次衝擊。

警局位置僻靜，但明亮的路燈長長的一排，向遠處延伸，路的盡頭，隱約傳來廣場舞的歌聲。

兩邊丁香花在夜間綻放，空氣中瀰漫著淡雅的芳香。葉卡捷琳娜抓著沈陌塵的手腕，一語不發。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一會兒變長，一會兒變短，安靜的腳步聲在夜空中迴響。

自從離開警局，她就這樣一直沉默著。或者說，在遭遇混混之後，她就開始沉默寡言。她不說話，沈陌塵便也不說話，還有些享受此時的寧靜。

“你……打架很厲害。”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要走到鬧市街了，葉卡捷琳娜終於輕輕的開口。

沈陌塵嘿嘿了兩聲，興致高昂的樣子：“在我們原來那裡，像我們這種爹媽都死了的，要是不會打架，早就被人啃得骨頭都沒了！我跟你講，打架都還不算什麼，你調查過我的話，應該知道我初戀女友吧。你別看她平時文文靜靜的，我們小時候要被大人欺負，都是她提著刀對人就砍！所以她刀工可好了，要只是提刀對砍，我加上我姐都打不贏她！”

他提高了聲量，就像說書一樣，聲音抑揚頓挫。

葉卡捷琳娜臉上毫無波瀾，眼神裡透著心不在焉，似乎沒有在意到沈陌塵說了什麼。

“你出手很果斷。”她接著說。

“肯定要果斷啊，難不成要先問他幹什麼，能不能住手？”沈陌塵笑嘻嘻地跟葉卡捷琳娜分享他的打架心得，“根據我多年經驗，能動手就絕不動嘴，有什麼話先把他打趴下叫爸爸再說也不遲嘛！不然多說一句話，就是多給他一分反殺的機會。”

“尤其是這種有同伴的，人家要是群毆，咱一個人肯定擋不住，所以要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迅速解決掉領頭的，這樣他們就會害怕，說不定就不敢一起動手了，這是叫從氣勢上壓倒他們！打架氣勢很重要！”

“還有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第一個打那個胖子嗎？因為他起碼兩百多斤，正面打我肯定是打不過他的，所以要先不講武德的偷襲，把他幹趴下！”

沈陌塵手腳並用，說得繪聲繪色，好像真的要教會葉卡捷琳娜打架一樣。

然而不等沈陌塵全部說完，葉卡捷琳娜就輕輕打斷了他的話：

“你在學校不是這樣的。”

沈陌塵愣了愣，隨即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以前在貧民區當窮鬼的時候，我現在是文明人，當然不能整天打打殺殺的，要講文明懂禮貌，要遵守主流社會的規則嘛！”

葉卡捷琳娜冷冷地看著沈陌塵，某招牌亮著的led彩燈映入她的瞳孔，好像是五彩斑斕的油墨，倒入了冰冷的湖水：

“所以，高樂在欺負你的時候，你就怕了？”

沈陌塵別開臉，心裡有些不悅，但此時還能勉強笑出來：“這話就沒意思了，都是同學嘛，什麼叫怕了。高樂也是可憐人啊，萬年老舔狗，極端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忍忍就過去了！”

葉卡捷琳娜呵呵冷笑：“真的會過去嗎？如果他一直欺負你，甚至變本加厲，你還就這樣一直忍著、躲著，直到畢業？”

沈陌塵攥了攥拳，葉卡捷琳娜這帶著諷刺的話語，讓他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他強行壓抑著這種煩躁的情緒，輕聲地說：“那我能怎麼辦呢？你是葉卡捷琳娜·亞歷山德羅娃，是尊貴的羅曼帝國伯爵之女，在高唐州都是頂天的大人物。除了偶爾幾個不開眼的，誰敢輕易招惹你？你受了驚嚇，警察局長都膽戰心驚，誰要是欺負你，你當場扇他耳光他也不敢還手。但我是誰呢？我只是個路邊的小雜草，也就能欺負欺負同為雜草的人。高樂那種層次的我拿什麼反抗，之後代價能承受得起嗎？我不為自己考慮，總該為家裡人考慮吧！”

說到最後，沈陌塵已經咬住了牙齒，臉上辣辣的，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葉卡捷琳娜再次精準補刀：“你是在自卑？”

“對，沒錯，恭喜你答對了！但這有問題嗎？受害者是你，被打的是幾個混混，所以正義站在我這邊！可如果被打的是高樂，施暴者是我，正義還會站在我這邊嗎？他們還會因為我是先被欺負那一方，所以說我是正當防衛嗎？我再實話告訴你，我剛才敢那麼打人，也是因為有你在，我能狐假虎威。你知道什麼叫狐假虎威嗎，就是狐狸讓老虎站在他身後，所以看到任何猛獸都不會害怕。但沒有老虎壯膽，他就是一個渣！”

“你看我一個小草民在警局裡多威風，人家那麼多警察都討好我一個，但那是討好我嗎，那是討好狐狸後面，那個尊貴的百獸之王！你當然不用自卑了，你出身就是貴族千金，家裡有油又有礦！我呢？一個從小在垃圾桶裡撿東西吃的乞丐！”

沈陌塵一下子被點燃了，他開始還想冷靜些，可是忍不住越說越激動，到最後臉漲得通紅，近乎咆哮。

葉卡捷琳娜默默地聽沈陌塵說完，眼神逐漸動搖，隨即柔和了下來。她望著沈陌塵的臉，第一次握住他的手，鄭重地說：“高樂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不勞你費心！”

還在氣頭上的沈陌塵一揮手將葉卡捷琳娜甩開。

其實，他一開始是很希望葉卡捷琳娜能幫他解決這件事，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憋著一股氣。

葉卡捷琳娜被甩開後也不以為忤，她向蘇陌微微彎腰，聲音裡滿是歉疚：“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你一開始在哄我，想讓我心情好一點，可我卻在故意刺激你。這是我的錯，請你原諒。”

沈陌塵愣住了，葉卡捷琳娜如此直接的道歉讓他猝不及防。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坦率的女生，尤其對方還是個高貴的羅曼貴族。

這反而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人家也算好意，也是希望他能反抗校園霸凌。何況，跟一個女生這麼計較也顯得自己太小氣。

沈陌塵於是彆彆扭扭地咳了一聲：“沒關係，你也沒說錯，是我太激動了……”

“那就是原諒我咯？”

葉卡捷琳娜立馬抬起頭，臉上哪還有什麼歉疚，笑靨如花，眸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