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女趕海發家記 第1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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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霽不接這話,不情願,就當沒聽見。
毛毛細雨落在油紙傘上,雨水彙集在一起,順著傘杆嗒嗒往下落,順著清透的雨滴往遠處看,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雨霧縹緲,房頂煙囪仿若蒙上水紗,牆壁內的說話聲隱隱約約,帶了空靈之色。腳踩在溼軟的沙土上,腳尖踩下抬起間,風聲裡多了沙石摩擦的綿綿沙沙聲,海珠撐著傘走出巷子,腳步不停,往官府的方向走。
韓霽默默跟上,走在她右前側,站在海風吹來的方向,帶著寒意的細雨偏斜,傘沿上的水珠在淡青色的衣袍上落上斑斑點點的溼痕。
街上無人走動,茶樓裡有琵琶音漏了出來,海珠放慢腳步,出聲說:“你跟義父身邊都有謀士出謀劃策,我的建議不一定比得上他們的謀劃有用,你就簡單聽一聽。”
“不必謙卑,我身邊的謀士不及你。”
海珠想笑,她偏過頭抿嘴笑了,想讓他正常點,又怕他說起其他亂七八糟的。她發現他表露心意後就有些肆無忌憚,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之言。
“說正經的,論起廣南和長安,兩者的差異是很大的,比起開民智,我覺得首要的是改善民生,大家的衣食住行有保障了,能吃得好穿的好,手裡有銀子了,才會有心思思考別的。”其實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比如現在,大多數人整日操心的是出海打漁和退潮趕海,能走會跑的小孩個個都派的上用場,不是在家洗衣做飯,就是忙著曬鹹魚洗海帶補漁網,就是私塾辦起來了,也沒多少小孩能無事一身輕地坐在學堂裡背之乎者也。
“廣南識字的人太少了,官府的人湊一起都不一定能看懂一篇邸報,辦私塾這事刻不容緩,治理需要人才。”韓霽解釋。
海珠點頭,私塾是該辦起來,她繼續說:“我的意思是不要落了商業發展,商業也可以著手辦起來,我們海邊有一個發展優勢,就是有廣袤的大海,海里有取之不盡的財富,海物在本地賣不上價,但可以運出去。有商船的人家都是地方大族,他們壟斷了生意,富的人越富,窮的人一直窮。官府可以出船發展商貿,往更遠處跑,讓本地的人能以最小的成本去外地做生意,讓外地的行商有更多的機會過來。”
韓霽懂了,他心裡有些激動,之前他還在琢磨怎麼讓無仗可打的水師有用武之地,哪天要是朝廷不給軍費了,僅是小几萬人的吃喝都是個問題。閒置的官船派出去做生意,擅長水戰的兵卒跟船壓鏢,漁民壓在手裡的海物賣出去了,漁民有錢了,官府也賺錢了。
“好主意!”韓霽抬手想鼓勵地拍拍出主意的人,看清對方的臉,他撓了下脖子,攥著手背到身後。
“是個非常好的主意,我回府城了就安排人開始操辦。”他欣然道,略有些期待看著海珠,繼續問:“還有什麼“隨口一說”的建議?”
“沒了,我又不是專職做這事的。”走到豬肉鋪門前,海珠停下腳,她搓了下手指,攤手放韓霽面前,說:“提起軍師二字我想起來了,之前讓我收下玉佩的時候說每個月給我多少俸祿來著?我一文錢也沒收到。”
韓霽臉上的笑凝固住,下一瞬,他扯了腰間的錢袋遞過去,賠不是道:“我的疏忽,我的疏忽,現在補上,往後每個月月尾準時給你送來。”
海珠睨了他一眼,泰然收下錢袋,她看了眼天色,打發人的口吻說:“行了,你走吧,我要買肉回去做飯了。”
天色的確不早了,今晚還有要事要談,韓霽也不磨蹭,抬腿越過她往街頭走,走了幾步轉身問:“要不要隨我去府城?讓你的聰明才智發揮作用,我給你明面上的官職。”
豬肉佬的娘子出來就聽到這句話,她驚詫地看著路上的人,有些懷疑她耳鳴聽差了,更讓她驚詫的是海珠還擺手拒絕了。
“還有豬肉嗎?”海珠走進豬肉鋪。
“有,還有十來斤。”豬肉佬的娘子回神,做生意最要緊,她回鋪子裡拎來豬肉,鋒利的刀刃一剌,肉掛在秤勾上,兩斤多一點。
“算兩斤好了,早上剩的肉,放一天了,不怎麼新鮮。”動作麻利的婦人用刀尖在肉上戳個洞,綁上茅草打結遞給海珠,收了錢才好奇地問:“你怎麼不答應少將軍?當官哎,一輩子不愁了。”
“俸祿太低,還沒我打漁賺的多。”海珠哈哈大笑,她提上肉往外走,“你忙,我回去做飯了。”
她說的這些只是基於上輩子的見識,指點兩句沒難度,讓她實打實做出實績,她沒那個本事,既沒有領導下屬的能力,也沒有落實的執行力。更何況她有自己喜歡的生活,中途變轍去當官,屬實在人代替驢子拉磨磨豆腐,自找苦吃。
回到家,廚房裡已經開火了,齊阿奶扭頭看過去,說:“回來了。”
“嗯,買了刀肉,晚上炒盤肉。”海珠舀兩瓢水倒盆子裡,肉放水裡泡著,說:“待會兒我來炒肉,肉不新鮮了,要用花椒爆炒。”
“我來炒。”冬珠意動,“姐,我炒肉,你在一旁指點我。”
“我在家就不讓你動手,等我不在家了你有的是機會。”海珠摟著妹妹的肩膀拉她出去,“走,我得了個錢袋,帶你看看有多少錢。”
齊阿奶默默看著這姐妹倆嬉笑著出去,她相信海珠,心裡就是有想法也不問,只當不知道。人是海珠認識的,關係是海珠結交的,肯不肯點頭接受韓霽的追求也是海珠自己的事。
錢袋裡有兩張百兩銀票和一錠銀元寶,另外碎銀子若干,見者有份,海珠把碎銀子分給風平潮平和冬珠。
“姐,錢袋你要嗎?”冬珠趴桌上問。
錢袋是織錦做的,觸感微涼,上面還繡了只白鶴,海珠拿起錢袋遞給她,說:“給,你拿去用。”
冬珠嘻嘻一笑,她把她攢的銀子和銅板都掏出來,去年給她奶買金鐲子時把攢的錢用完了,現在又攢了三兩多,她都給裝錢袋裡。
風平和潮平眼巴巴地看著,他倆也喜歡這個錢袋,但也只看著不開口索要。
“海珠,粥煮好了,你來炒菜。”齊阿奶喊。
“我去幫你燒火。”風平頭一個往出跑。
“潮平去看三叔三嬸可烙好餅了,餅烙好了就過來吃飯。”海珠往外走。
潮平先回屋把碎銀子丟陶罐裡,又噠噠噠往外跑。
吃飯時雨停了,齊老三把飯桌搬到院子裡,院門關著,坐院子裡喝熱粥也不冷。
“明天出海嗎?”齊老三問。
海珠抬頭望天,說:“晴兩天再說,下雨了崖洞裡潮溼,攀爬的時候不安全。”
“那我明天出船打漁,下了兩天雨,柴也燒沒了,抽空我再去砍兩車柴拉回來。”齊老三去過深海了,但還是不敢獨自一人撐著漁船去深海撒網打漁,他不敢逞強,也不想逞強,再有兩三個月貝娘就要生了,他真怕這時候他出事。他兩歲沒了爹,他不想他的孩子也從小沒爹。
海珠剛想說她也出海打漁,就聽她奶說:“這幾天天氣冷,你別下海,閒得沒事就出去轉轉。”
“噢。”海珠敲了下桌子,說:“明早去趕海吧,我想吃梭子蟹了。”
“不,我要去賣餅,我不陪你去。”冬珠搖頭。
貝娘也搖頭,風平遲疑了下,說:“燒火離不了我。”
“誰問你們了,我自己去。”海珠翻白眼。
齊二叔輕笑兩聲。
……
三天後的清早,海珠跟冬珠正要出門去撬生蠔,街上突然傳來敲鑼聲,鑼聲越來越近,還在睡夢中的人一臉不痛快地掀被坐起來,家家戶戶陸續開了門,七嘴八舌道:“出什麼事了?天剛亮敲什麼鑼?”
穿著皂衣的衙役出現在巷子口,被鑼聲壓下去的話也變得清晰,“男女老少,能走能動的都往碼頭去,亭長有事宣佈。”
“什麼事?”有人問。
“好事,只管去就是了。”
海珠跟冬珠猜到估計是跟辦私塾的事有關,訊息靈動的人心裡也有數,大家交頭接耳的從巷子裡魚貫而出,相熟的人走在一起,像趕廟會一般攜家帶口往碼頭走。
街上的食肆還開著門做生意,擺攤賣食的攤販也抓住機會賣吃食,蒸饅頭蒸米糕的燒猛火,賣蠔烙的沒蠔就賣鹹麵餅。
“做什麼!吃飯急這一會兒?”衙役過來趕人了,“都快過去,亭長和少將軍已經在等了。”
“韓二哥還沒走啊?”冬珠問。
海珠也不知道,她以為他早走了,碼頭上的官船早離開了,不知道只是船走了人沒走,還是人走了又過來的。
碼頭上的人不少了,陸陸續續還從旁處往這邊湧,最前面的好位置已經被佔了,海珠帶著全家人到船上,站在二樓看得清楚。
人頭密密麻麻的,遠處的村裡還有人往這邊走,海珠恍然發覺鎮上住的人挺多的。
三聲鑼響,又有衙役維持秩序,碼頭上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一大早擾了大家的好夢,屬實是有好訊息相告,少將軍在碼頭辦了私塾,滿五歲的小孩都能送到私塾認字唸書。”亭長站在官船上高聲宣佈。
底下的人群響起嘈雜的說話聲,韓霽的目光掃過人群,穿著細棉布的少數人臉上湧現喜意,大部分人神色麻木,甚至有種帶著失望的無動於衷。他們從踏出家門時應該是心懷期待,在聽到這個訊息時,大概是失望又疲憊的。
韓霽挪開視線看向海面,兩船相距不遠,風平和冬珠帶著那個小的發現他看過去了,三人激動地揮手。
“我來說。”他打斷亭長欲出口的話,清了下嗓子,高聲說:“私塾除了教授孩子認字外,我還請來老水官為大家講解天象變化,此外還有出海經驗豐富的老漁民,他們會在私塾講述他們出海的經歷,以及在海上如何根據風向和潮流辨明方向……”
那些麻木的臉龐鬆動了,沉寂的眼睛亮了起來,人群裡議論聲紛紛,激動的笑聲最終匯成一片,韓霽甚至看到有人抬手抹眼淚。
衙役拿起錘準備敲鑼,韓霽抬手壓下,他含笑看著眾生相,等他們討論夠了,他繼續說:“男女老幼都可以去私塾聽課,自己帶凳子過去,就像趕廟會一般,這個你們有經驗,我就不多說了。”
人群裡響起一陣鬨笑。
海珠支著腿望著韓霽,練武的人中氣足,嗓音洪亮,話裡帶著點笑,聲音入耳,撓得她心裡有些癢。
笑聲轉低,韓霽開口說:“每月逢雙是老漁民開課日,逢五是老水官授課的日子,具體事宜由亭長安排,大家只要有清閒就過去聽課,能學到多少全看你們自己。最後,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提出這個主意的人……”
海珠心裡一緊,趕忙站直了。
“人在那邊,樓船上穿紅衣裳的那個姑娘,她是齊海珠。她經常出海,知曉海上的危險,她跟我說對於以海為生的人來說活命比認字更為重要,也是她提議聘請經驗豐富的老漁民為大家傳授能在海上救命的知識。”
冬珠激動得漲紅了臉,她咧開嘴笑了,她高興地為她姐鼓掌,碼頭上的人接二連三也拍起巴掌。
掌聲蓋過退潮的浪聲,海珠臉上發熱,忍不住樂了。
風平和潮平拍掌拍得格外用力,他們看向海珠的眼睛發亮,心裡油然升起驕傲,這是他們的大姐。
齊老三和齊阿奶激動得發抖,腿抖得人發顫,貝娘笑開了嘴,她扶著婆婆坐下,她真為海珠高興。
第143章曖昧
臨時發起的集會散了,冬珠跟風平去海邊撬生蠔,齊老三帶著剩下的人先回去。
人散得差不多了,海珠從船上下來,韓霽打發了亭長和水官一行人,他大步朝海珠走過去,離得近了看見她的耳垂上染了色,他笑著問:“高興嗎?”
海珠點頭,“感覺不賴。”
“那就行,走,我請你吃早食。”
“該我請你。”
“為何這麼說?為了謝我?”韓霽率先往街上走,他單手背在身後,偏頭說:“這是我應該做的,這個主意若是我的謀士提出的,他的名聲也會傳出來。”
很難得,一是難得於他胸懷坦蕩,不攬功不吝嗇,二難得於他不低看女人。海珠走在他身後凝視著他,她真慶幸來到這個時代能認識他。
韓霽沒聽到回應轉過頭,抓住偷看他的目光,他見海珠下意識垂下眼皮躲避,不由心裡一喜。
“你在偷看我。”他挑明。
海珠捏了下鼻尖,沒反駁。
“你揣著什麼心思偷看我?”他追問。
海珠抿嘴笑,說:“看你背上落了只蒼蠅。”
韓霽“呵”了一聲,冷笑道:“你就繼續裝糊塗糊弄鬼吧。”
“那你說我為什麼偷看你?”
韓霽語塞,他睨著她,說了句算了。
走進酒樓,夥計迎上來為難道:“少將軍,酒樓早上不開火,小的去早肆給您買些吃食送上樓?”
“行,給我開個雅間。”韓霽上樓。
雅間臨街,開了窗子,街上的說話聲隨風傳上來,行人都在討論私塾之事,偶爾還有人提起海珠的名字。
“之前你提的經商的點子經過商討已經採用了,不過這事上我不往外公佈你的名字,官船經商打破私船經商的壟斷勢必要得罪一些人,免得到時候有不長眼的找你麻煩。”韓霽低聲說。
海珠點頭,她沒意見。
之前曖昧的氣氛還在,兩人沉默下來,雅間裡安靜的氣氛讓人手心出汗。跑堂送來新煮的茶水,韓霽泰然自若地沏茶,他端著茶杯放到海珠手邊,說:“你別緊張,我等你願意鬆口的那日。”
察覺到海珠對他的態度有變,韓霽就放緩了攻勢,擔心逼急了再惹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