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狸奴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書包網www.shubaoinc.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對於劉嫖這位長公主,長安街頭的輿論,可謂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劉嫖給弟弟養情人,實在是有損皇家威嚴;
也有人說,劉嫖對弟弟有求必應,是個好姐姐該有的樣子。
——有人說,劉嫖見錢眼開,為了錢,什麼事都敢幹;
也有人說,劉嫖理財有道,將堂邑侯家族的產業,打理的井井有條。
有人說劉嫖好、有人說劉嫖壞;
也有人說劉嫖不好不壞,又或是時好時壞。
但有兩點,是整個長安,乃至每一個認識劉嫖的人,都必定會一致贊同的共識。
——館陶長公主,收錢必辦事!
——事情沒辦妥,肯定會退錢!
就像剛才,收了錢的劉嫖,拼著要惹母親竇太后生氣,都要再最後爭取一下,看能不能讓皇十子劉彘做儲君;
而在確定事不可為時,劉嫖又十分明智的放棄堅持,順著母親竇太后,一頓飯的功夫,就又把竇太后哄得眉開眼笑。
走出長樂宮之後,劉嫖,也同樣堅守了‘職業道德’。
——回家後的第一時間,劉嫖就令府中下人,將那幾只裝滿金餅的箱子,原封不動的運回了長陵邑,並卸在了長陵田氏的府門之外。
僅僅只是幾隻木箱,就讓承載木箱的馬車,在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車轍印;
但劉嫖,卻沒有絲毫遲疑。
還是那句話:幹一行,愛一行······
·
“金子都退回去了,姑母這,便該是將王美人拒了?”
“如此說來,阿嬌怕是真要嫁給小九了······”
未央宮,宣明殿。
聽聞宮人帶回的訊息,劉餘、劉非、劉發、劉端兄弟四人,只各自緩緩點下頭。
而後又再次回過身,圍在那張方桌前,看著桌上的包裹,默然發起了呆。
老四劉餘站在桌邊,左手夾在右腋下,右手輕輕摩擦著頜下並不存在的‘髯須’;
老五劉非,則是踩著一張板凳蹲在桌前,愣愣的看向桌上的包裹,時不時還煩躁的撓撓頭;
老六劉發、老八劉端二人雖好些,但也是雙手輕輕扶著桌沿,面色五味雜陳。
兄弟四人神態各異,但目光中,卻都透出同樣的凝重······
“姑母拒了王美人,應該是皇祖母發話。”
“不讓阿嬌嫁給十弟,那就是皇祖母,想讓小九娶阿嬌。”
“——連阿嬌都要嫁給小九了,那小九的儲位,應該已經是十拿九穩。”
“只是不知皇祖母,為什麼還不頒下冊封詔書?”
靜默中,劉端難得開口說話,也只惹得其餘三人面帶贊同的緩緩點下頭;
片刻之後,兄弟四人又恢復之前的姿勢,看著桌上的包裹,木然發起了呆······
“這甲,原本是要送給大哥的;”
“可現在,大哥不做太子了,又換成小九要做太子。”
“咱們幾個的冊封詔書,皇祖母也都頒下來了,過不了多久,咱們便要就藩。”
“——這甲······”
“總不能,送給小九吧?”
劉非煩躁的一語,只惹得其餘三人齊齊抬起頭,將古怪的目光,撒向劉非那滿是鬱悶的面容。
劉發、劉端畢竟是弟弟,雖對劉非的話感到錯愕,但也僅僅只是錯愕;
但作為哥哥的劉餘,卻顯然沒有這麼多顧忌了。
“你···你腦···腦子···壞···掉了?”
“這···甲···本就···是···小···小九······”
本就口齒不便,再加上心裡著急,劉餘便是這麼磕磕絆絆著,也沒能把這一句完整的話說完。
急著想說,又實在說不出來,劉餘一時氣急,只下意識抬起腳,作勢就要抓起腳上的鞋子;
一副‘你最好跑快一點’的架勢,嚇的劉非趕忙從板凳上跳下!
正要逃跑,卻見惱怒中的四哥劉餘,已是被兩個弟弟勸住。
“五哥;”
“四哥說的是啊?”
“——這甲,本就是小九親自做出來,送給五哥的禮物。”
“再如何,五哥也不能把這甲,再原路送還給小九啊?”
頭也不回的道出一語,便見劉發連哄帶騙著,總算是讓怒火沖天的四哥劉餘,把手上的鞋丟回了地上。
蹲下身,一邊將鞋穿回腳上,劉餘一邊也不忘抬起頭,惡狠狠瞪著劉非!
從那上惱怒的目光中,劉非能看到的,是自己曾經,對驍騎都尉李廣說過的一句話······
——劉非!你個大傻叉!
···
“不是,那我咋辦嘛?”
“——這甲,可是郅都送回來的!”
“郅都可說了:大哥二哥三哥,今早都已經出發了,要去關東就藩了!”
“這!”
“唉!
”
說到最後,劉非也是急的直拍大腿,索性蹲回板凳上,抱著腿,自顧自生氣了悶氣。
而在桌子另一側,劉餘也終是被劉發、劉端兩個弟弟安撫好情緒,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身來。
兄弟四人就這麼圍坐在桌邊,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終,還是最年長的老四劉餘,冷不丁發出一問。
“老···老七···在···廣···廣明···殿···殿嗎?”
劉餘費力道出一問,便見劉發趕忙抬起頭。
“弟去問過了;”
“——今天一大早,小九和賈夫人,就跟父皇去了甘泉宮。”
“老七,似乎是昨天就去了椒房。”
“廣明殿的宮人說,老七怕是要在椒房,住上一段時日?”
略帶疑惑的話語聲,惹得劉非又是一陣搔首踟躕。
“——這都什麼時候了,老七還去什麼椒房殿啊?”
“現在好了;”
“大哥二哥三哥,都封王就藩了,鳳凰殿直接沒人了;”
“老七去了椒房,小九、賈夫人去了甘泉,廣明殿也沒人了;”
“就剩咱們宣明殿,剩咱們兄弟四個,在這兒大眼瞪小眼······”
滿是急躁,又莫名不忿的一陣牢騷,只惹得劉餘又是一瞪眼!
將劉非瞪回板墩上,又面帶思慮的低下頭;
良久,劉餘才深吸一口氣。
“過···過繼;”
“老、老七···要···過···過繼···給···母···母后。”
“——哈???”
劉餘話音剛落,其餘三人便滿是驚詫的瞪大雙眼,嘴張的能各塞下兩個雞蛋!
尤其是劉非,只再次從板凳上跳起身;
正要開口發問,卻見劉餘又‘唰’的沉下臉,悠悠抬起頭望向劉非。
“以···以你···的···智···智慧,我···很···很難···和···和你···解···釋。”
再一語,讓劉非悻悻然蹲回板凳上,便見劉餘將身子稍往後一仰。
良久,才終是面帶自信的站起身,指了指桌子上,那具包著鎖子甲的包裹。
“直···直接···給···給袁···盎···送···送去。”
又是費力的一句話道出口,不等劉非開口發問,劉餘便稍側過身,望向幼弟劉端。
待劉非、劉發二人,循著劉餘的視線,將目光撒向八弟劉端時,便見劉端稍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一下頭;
許是做好了心理建設,又或是措好了詞,劉端才面色略有些僵硬的抬起頭。
“這件甲,是五哥本來打算送給大哥的;”
“目的,是讓成為儲君太子的大哥,在我們就藩之後,替我們照顧留在宮中的母親。”
“而大哥得了這件甲,最好的用途,就是將這件甲轉手送給袁盎。”
“——因為是袁盎去勸了皇祖母之後,皇祖母才回心轉意,不再堅持立梁王叔為儲君太弟。”
“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大哥得立為儲,有袁盎一半功勞。”
“所以,大哥無論是真的為了感謝袁盎,還是為了‘千金市馬骨’,都會把這件甲送給袁盎。”
說到這裡,劉端不忘稍側過頭,略帶拘謹的看了眼四哥劉餘。
待劉餘面帶鼓勵的一點頭,劉端才稍安下心,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裹。
“也就是說:這件甲原本的用途,就是由我們送給儲君太子,以懇請太子,替我們照顧好母親的。”
“而得了這件甲,太子又會把這甲送給袁盎。”
“——現在,大哥做不成太子了,換成了小九做太子;”
“這件甲,又本就是小九做的,五哥把這甲送給小九,確實不合適。”
“但和大哥一樣:做了儲君太子,小九,也同樣需要感謝袁盎。”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不如直接把這件甲,以小九的名義給袁盎送去。”
“這樣一來,袁盎承小九一個人情,小九,就要承我們的人情。”
“再加上過去,我們和小九本就要好;”
“結合此間種種,小九再如何,也肯定不會對母親不管不顧······”
一番深入淺出的解讀,終是讓劉非、劉發二人若有所思的點下頭。
過了好一會兒,便見劉非嘿笑著站起身,滿是佩服的對劉端豎了個大拇指!
“平日裡,都不怎麼能聽到老八開口說話;”
“哪曾想,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
“——這辦法好!”
卻見木桌另一側,見劉非如此盛讚八弟劉端,老四劉餘隻眉頭悄然一皺。
“明···明明···是···我···我出···出的···主···意·······”
暗戳戳一聲牢騷,卻並沒能吸引劉非的注意力,仍只顧著對劉端滿口誇讚;
見此,劉餘也再一皺眉,又陰惻惻瞪向劉非。
“快···給···袁···袁盎···送···送去!”
“嘴···碎···碎的···像個···婦···婦人一樣!”
·
長安城內,宣明殿的兄弟四人,才剛想到那件鎖子甲的正確處理方式;
而在長安城以北,劉勝、賈夫人母子,卻是乘坐著天子啟的御輦,搖搖晃晃的走出去了十好幾裡地。
——甘泉宮,距離長安百餘里;
若是策馬疾馳,基本幾個時辰就能到。
但天子啟拖著‘病’軀,又是浩浩蕩蕩千百號宮人、婢女,以及禁軍隨行,隊伍自然就只能以外出遊玩的速度,緩緩向甘泉宮方向而去。
御輦之內,賈夫人端坐一側,稍低著頭,不知是在想些什麼,還是單純的發呆。
天子啟則側躺在車廂裡側,優哉遊哉的拍著大腿,根本看不出絲毫‘生病’的徵兆。
劉勝上一次坐上御輦時,所看到的那些香爐、厚毯,以及太醫之類,更是連影子都不見。
但沒變的,是天子啟那好似能洞悉人靈魂深處,乃至腦海深處的深邃目光······
“朕這身子,秋、夏兩季好些;”
“春、冬受了涼,就要遭罪了······”
悠悠然一聲解釋,卻惹得劉勝面色僵硬的低下頭去,嘴上不忘都囔著:“我也沒問啊······”
莫名帶有些敵意的滴咕聲,也讓天子啟面色微一滯;
稍坐起身,卻見劉勝已再次低下頭去,抱著一卷竹簡,自顧自悶頭看起書來。
“嗯?”
“不是說,你這混賬從小,就不愛看書的嗎?”
“這是,怎麼?”
“——迷途知返了?”
或許是枯燥的旅途,讓天子啟感到有些乏味,便藉著機會,又開始挖苦起劉勝來。
但很顯然:單論‘玩兒嘴’這方面的天賦,劉勝,並不輸天子啟······
“我是不喜歡讀書;”
“那我還不喜歡做太子呢?”
“——父皇不也是問都沒問,就把這儲君的帽子,給我扣腦袋上了?”
“搞得我現在,整天渾渾噩噩的,只能抱著這些竹簡虛度光陰······”
“不也是怕外人說,咱家的儲君太子,連經書大義都不懂?”
初聞劉勝那句‘不想做太子’,天子啟下意識皺起了眉;
待聽到最後這句‘怕人笑話’,又莫名消了氣,只好整以暇的坐起身。
“看的什麼書?”
“——春秋。”
“哪家的?”
“——咱家的。”
“嗯?”
“咱家,有誰編改過春秋?”
“朕怎麼不記得?”
“你這書,誰寫的?”
“——我寫的。”
“哦······”
天子啟百無聊賴的詢問,卻無一例外得到劉勝敷衍的答覆,只隨口吐出三兩個字,愣是頭都不抬。
就這麼專注的低下頭,盯著手中的竹簡看了好久,劉勝才終於直起身,將手中的竹簡遞上前去。
“朕才不看呢;”
“就你肚子裡那二兩墨水,能寫出什麼好東西?”
天子啟一陣嫌棄,卻並沒有讓劉勝那平澹的面容上,出現絲毫神情變化。
只漠然將竹簡收回,放在懷中,輕輕的撫摸起那已經盤出油光的竹條。
“這卷竹簡,是老師在時,對我和兄長的教誨。”
“老師曾說:好記性,不如爛竹簡;”
“過去這些年,老師就是這麼一筆一筆,才把相府的大小事務,都無一例外的記下來,從不曾有漏忘。”
“所以老師的教誨,我也都一筆一筆記了下來,都存放在廣明殿······”
劉勝莫名哀沉的語調,也惹得天子啟面色微微一變。
正要嘆口氣,說些‘朕也很想念丞相’之類的話,餘光卻瞥見片刻之前,還在傷古懷今的劉勝,此刻卻已是將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瞪向了自己······
“我手上這一卷,是僅存的最後一卷了。”
“剩下的,全都被父皇養的蛇、鼠之流叼走了。”
“——父皇,打算什麼時候還給我?”
“又或是不打算還?”
冷不丁幾問,只惹得天子啟一陣乾咳不止;
再一邊假裝出一副嗓子很癢的模樣,一邊趕忙把臉側過去,似是想要逃離劉勝的目光注視。
自顧自咳了好一會兒,都沒能讓劉勝作罷,天子啟也只得尷尬的止住咳嗽聲;
僵笑著低下頭,又極為刻意的轉移話題道:“你和老丞相,感情很好?”
便見劉勝稍有些落寞,語調卻明顯帶些譏諷的答道:“父皇不知道?”
“宮內宮外,長安城內,有什麼事,是父皇不知道的嗎?”
“——就連老師身邊,都全是父皇的眼線;”
“我和老師的關係,父皇難道不了解?”
再一次被劉勝無情揭露,天子啟只又是尷尬的低下頭。
“監視也就罷了;”
“父皇能不能派點像樣的人?”
“——有好幾次,兒臣都在茅廁,跟父皇的眼線撞在一起了······”
“弄的兒臣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還有上一回······”
“上上回······”
“上上上回·········”
被劉勝說的一陣汗顏,天子啟本就已經尷尬的腳趾摳地;
見劉勝又變本加厲的喋喋不休起來,更是不由一惱!
“行了!”
“不就是派了幾個眼線嗎?!”
“——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兒,還怕被人監視?”
“我那不也是,不也是·····”
“對,保護!”
“不也是保護你這混賬,免得你再讓人刺殺了???”
惱羞成怒的一番辯解,卻只是讓劉勝漠然抬起頭;
帶著古怪的神容,深深凝望向天子啟目光深處,便又再次低下頭去。
見劉勝這般反應,天子啟只稍一愣。
“這小子······”
“真有事瞞著朕?”
不等天子啟想明白,劉勝又一聲‘無心’之語,卻是讓天子啟的臉,在片刻間徹底黑了下去······
“前天晚上,父皇派去‘保護’兒臣的高手,從屋頂掉下來了。”
“死沒死倒不知道;”
“兒臣記得當時,太醫令好像是說······”
“哦,說是摔斷了一條腿。”
“連抓藥的錢,都是兒臣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