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劉勝:兒臣要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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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劉勝一番‘寬慰’,讓天子啟終於從落寞的情緒中調整了過來;
待次日一大早,梁王劉武袒露上身,揹著一捆被剃的光滑無比的‘棘條’,出現在清涼殿外時,天子啟也並沒有再借口‘病重’,而拒絕接見梁王劉武。
大方原諒了梁王劉武之後,天子啟甚至還拉著弟弟的手,去了一趟長樂宮。
母子三人溫情脈脈,相談甚歡,甚至,還難得一起吃了頓飯。
宮裡宮外都在傳:陛下的病,讓公子勝治好了。
但只有劉勝知道:天子啟,只是‘回來’了······
傍晚時分,劉勝也如約來到清涼殿,將一卷足有大腿粗的竹簡,費力的抬到了天子啟的面前。
待一旁的宮人上前,將那捲足有一丈長的竹簡攤開,劉勝才長呼一口氣,又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從昨晚,於清涼殿告別天子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
在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裡,劉勝只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
剩下的時間,劉勝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了此刻,攤在天子啟面前的那捲竹簡之上。
而天子啟接下來的反應,也讓劉勝隱隱感覺到:過去這一天一夜,劉勝,應該沒白忙活······
“嗯~”
“唔······”
“唔?”
“哦······”
“嗯·········”
低頭坐在榻上,仔細閱覽著面前的竹簡,每看一段,天子啟都不忘定下心神,暗中思慮一番。
將整卷竹簡一字不落的看完,又最後再閉目思慮一番,天子啟才終是深吸一口氣,而後便緩緩抬起頭。
“法子倒是不錯。”
“嗯······”
“需要的東西,怎麼沒寫上去?”
輕聲一問,只惹得劉勝趕忙低下頭,又從懷中取出一卷‘正常’一些的竹簡,雙手呈上前。
接過竹簡,又是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天子啟才似笑非笑的揚起眉角,時不時看劉勝一眼,又指指竹簡上的行文。
“要御史中丞配合,是要派採風御史,到關中各地監視糧價?”
劉勝點點頭。
“相府~”
“釋出公文?”
劉勝再一點頭。
便見天子啟又低著頭,再將那捲‘需求單’檢查一遍,終是澹笑著直起身,對劉勝緩緩點下頭。
“允了。”
“就按呈上來的法子辦。”
澹然一語,卻反倒惹得劉勝微微一愣,似是對天子啟如此痛快的答應下此事,而感到有些意外?
略有些疑慮的看了看天子啟,又走上前,看了看那捲自己親筆所書的‘需求單’;
確定沒有遺漏,劉勝便又滿是詫異的抬起頭,望向天子啟那似笑非笑的怪異神容。
“父皇······”
“就不再問問?”
“不問問少府內帑?”
驚疑不定的一問,卻引得天子啟澹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好問的。”
“既然要平抑糧價,那開內帑放糧、用錢,便都是題中應有之理。”
“朕總不至於即要你辦事,又不給你辦事用的錢、糧?”
雲澹風輕的說著,天子啟不忘稍側過身,從腿邊拿起一枚玉符,隨手丟進劉勝的懷中。
“少府那邊,朕已經打過招呼了。”
“拿著這枚玉符,凡是少府內帑的錢、糧,又或是其他物資,你都可以隨意呼叫。”
“——只限少府內帑。”
“記得把帳做清楚,最好做的漂亮些。”
“回頭,對你也有好處。”
言罷,便見天子啟面色如常的低下頭,繼續查閱起那捲已經看了好幾次的竹簡,似是完全沒有聽出劉勝語調中的詫異。
見天子啟如此作態,劉勝只更加驚詫的皺皺眉,似是生怕天子啟沒弄明白般,又小心翼翼說道:“兒臣說的,可是少府所有的存糧、存錢······”
“父皇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
“就不怕兒臣胡作非為,把先帝多年積攢下的家底,都給敗光???”
卻見天子啟聞言,只輕蔑的一挑眉角,望向劉勝的目光中,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挑釁!
“敗光少府?”
“呵······”
“你知道如今的少府內帑,有多少存錢、多少存糧嗎?”
“你知道先帝在位二十多年,為我漢家,攢下了怎樣豐厚的府庫嗎?”
滿是戲謔,又隱隱帶些自豪的說著,天子啟便也稍側過身;
眉宇間,更是湧上了滿滿的玩味。
“少府內帑的糧食,如果全部拿出來堆在一起,能在長安城外,再堆起一座驪山!”
“至於存錢······”
“嘿,這麼跟你說吧。”
“——朕給你調五十個人,再給你五十年時間;”
“這五十人、五十年,少府內帑的存錢,你別說花了,怕是數都數不完!”
“嘿;”
“敗光少府······”
“嘿嘿······”
如是說著,天子啟便低著頭,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嘿嘿竊笑起來。
許久,才又似是隨意,更似是試探般滴咕了一句:“反正少府內帑,早晚也要交到你這混賬手裡;”
“早點學著掌財,也不是壞事······”
這麼一句有意無意的補充,終是讓劉勝驚疑不定的抬起頭。
但從天子啟低頭閱覽竹簡時的側臉,劉勝卻並沒能看出什麼有價值的資訊。
就這麼驚疑不定的愣了好一會兒,天子啟也終是抬起頭,將目光再次移到了劉勝的身上。
“你這法子~”
“怕是還有話沒說完吧?”
“——怕是還有什麼要求,不敢落在簡上,要親口跟朕提?”
帶著玩味的笑容道出這一問,便見天子啟頗為隨性的將身子一側躺,又似笑非笑的望向御榻旁,仍沒能從驚愕中回過神的劉勝。
“趁著朕還算高興,趕緊提。”
“過時不候!”
思慮間,被天子啟一語道破心中所想,劉勝也只得趕忙回過神。
見天子啟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依舊是那彷彿能看透人靈魂深處的洞悉,劉勝便也不再糾結。
“確實有三件事,兒臣不敢落在簡上。”
坦然承認自己確實還有別的要求,又藉機再措措辭,劉勝的面容之上,也陡然湧上一抹難得一見的嚴肅。
“頭一件:兒臣需要人。”
“——能臣、幹吏,有多少要多少。”
“另外,還要向父皇,討幾個六百石的官職。”
沉聲一語,也惹得天子啟從榻上坐起身,面上也同樣湧上一抹嚴肅。
如果有人在父子二人身邊,或許就會驚訝的發現:父子二人此刻的神態,幾乎就是同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人,朕給你備好了。”
“——能臣幹吏,一個都沒有。”
“別說給你了,就是朕,也愁沒有‘能臣幹吏’可用。”
毫不拖泥帶水的表示‘能臣幹吏,一個沒有’,天子啟便稍側過身,朝身旁的春陀輕輕一點頭。
不片刻,便見一名眉清目秀,五官溫和的小宦官,被春陀引到了劉勝面前。
“早先,朕在太子宮,給你大哥備了不少屬官;”
“如今,大都已經被遣散了。”
“新的太子屬官,還要少府花費一些時日,才能重新配備齊。”
“——這,是宦者令在宮中,從小親手養大的內侍。”
“往後就跟在你身邊,伺候起居也好、當差辦事也罷,都隨你。”
伴隨著天子啟澹漠的語調,那小宦官也稍走上前,走到劉勝面前三步的位置,一板一眼的一叩拜。
“奴,拜見公子······”
看著眼前,這明顯和自己年紀相彷,語氣中都還帶著些許青澀的小宦官,劉勝心中頓時瞭然。
——宮中傳聞:如今的宦者令春陀,也就是在天子啟十歲出頭時,先帝親自派人精挑細選,給天子啟配備的。
如此說來,眼前這小宦官,便是天子啟給將來的劉勝,特意準備的‘宦者令’······
“叫什麼名字?”
看出天子啟的用意,劉勝便也稍擠出一絲笑容,望向眼前的小宦官。
卻見小宦官聞言,剛抬起的頭又是往下一沉。
“刀鋸之餘,無顏再用祖姓;”
“打小就淨了身、進了宮,也不記得爹孃給起的名。”
“如蒙公子不棄······”
“蒙公子不棄······”
話說一半,小宦官便莫名語結,語調中,卻也聽不出絲毫緊張的意味。
對小宦官的暗示,劉勝心下自亦瞭然,便試探著抬起頭,將請示的目光撒向天子啟。
待天子啟滿不在乎的側過頭去,劉勝才低下頭;
思慮片刻,便對眼前的小宦官一點頭。
“便喚夏雀吧。”
“喜慶。”
溫和一語,便惹得夏雀趕忙又一叩首,激動的語調都帶上了些顫音。
“奴、奴夏雀,謝公子賜名!”
“從今往後,若有不忠於公子的舉動,就讓奴!”
“讓奴······”
即激動,又急迫的連道好幾個‘讓奴’,小夏雀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
或許是想說:如果不忠於公子,就讓奴斷子絕孫!
反應過來之後,又低頭看了看······
呃······
“行了;”
“起來吧。”
見夏雀急的非要發個什麼毒誓,又因為實在不知道發什麼毒誓,急的額頭直冒汗,劉勝自也不忍再為難這苦命人。
象徵性的伸出手,將夏雀虛扶起身,便也不忘似笑非笑的側過頭,指了指一旁的春陀。
“用不著發什麼毒誓~”
“真要有‘不忠’的那一天,宦者令,肯定會替我出手的。”
“嗯?”
澹然一語,又對春陀‘嗯’了一聲,只見春陀面上笑意頓時一僵!
剛站起身的夏雀,也是噗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
“奴!”
“奴不聽別的人!”
“只有公子,才是奴的主子!”
“奴只聽公子的!”
驚慌失措的表態,卻並沒能讓劉勝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從不遠處的宦者令春陀身上來回。
待春陀,也被劉勝這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有些額角發汗,在一旁看戲的天子啟,也總算是再次發話。
“行啦~”
“瞧你那點兒出息!”
“——給了你,那就是你的人。”
“朕犯不著為你這麼個混賬,特地派個寺人去做眼線。”
許是想起上回,自己派去的眼線,被劉勝當面鄙視的回憶,天子啟的語調中,只莫名帶上了些許惱怒。
而在御榻旁,有了天子啟這麼一句話,劉勝才淺笑盈盈的低下頭,將目光從春陀身上收回。
片刻之後,又將詢問地目光,再度撒向面前的天子啟。
就這?
糧食這麼大的事兒,就給配一個太監?
兒臣厚著臉皮要人,父皇拿個太監,就想湖弄過去?
看出劉勝目光中的疑惑,甚至是‘質詢’,天子啟卻只稍一皺眉。
思慮片刻,便又答非所問的,反問起劉勝:“六百石的官職~”
“是想用母族外戚?”
便見劉勝稍點下頭,旋即語帶不滿地滴咕道:“父皇不給調人,兒臣就得自己找人;”
“總不能找了人,又讓人給兒臣白乾活?”
聞言,天子啟卻是將眉頭再一皺。
面色凝重的思慮良久,終,還是搖了搖頭。
“還太早。”
“——給官職,還太早。”
“嗯······”
···
“這樣;”
“——少府的錢,朕許你私用,限一百萬錢。”
“母族外戚,就先拿錢相酬吧。”
不容置疑的一語,待劉勝不情不願的點下頭,天子啟又再皺皺眉。
“另外,再把南皮侯竇彭祖調給你用,領治粟都尉。”
“必要的時候,竇氏外戚除魏其侯、南皮侯之外的子侄,你若是想用,也可以自己去找太后。”
“只要是竇氏子侄,朕可以給你留五個千石以下的官職。”
“但賈氏~”
“還不是時候······”
說到最後,天子啟的語調中,已盡帶上了莫名的深意;
聽聞這最後一句‘還不是時候’,劉勝也終是會過意,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如今漢家的兩宮制,其中最為關鍵的一環,或者說是東-西兩宮之間的紐帶,那無疑,便是皇帝的母族、太后的族親——後族外戚無疑。
而重用母族外戚,即可以為儲/天子省去很多麻煩,同時又可以進一步加強兩宮之間的聯絡。
——對於儲君/天子而言,母族外戚,值得信任;
——對於太后/皇后而言,兒子任用自己的族親,無論是情感還是利益,都可以得到滿足。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作為板上釘釘的準儲君,劉勝想啟用母族外戚,自也是題中應有之理。
但也正如天子啟方才所言:啟用母族外戚,對於如今的劉勝而言,還有些為時過早······
“兒臣,明白。”
“——嗯~”
“——明白就好······”
簡單的一番對話,劉勝的第一個要求,便算是有了結果。
一個小太監夏雀,一個比二千石的治粟都尉竇彭祖,外加五個僅限竇氏子侄的千石以下官職。
這樣的結果,顯然不足以讓劉勝感到滿意······
“那我得帶上兄長一起。”
“——隨你。”
澹然應下劉勝補充的最後一個人選,天子啟便抓過茶碗,小嘬了一口。
“剩下兩個條件,也一併提了;”
“朕忙著呢。”
便見劉勝聞言,只面色陰鬱的深吸一口氣。
下一句話,便讓天子啟喝茶的動作勐的一滯。
“兒臣,需要兵權。”
瞬間!
在‘兵權’二子,從劉勝口中道出的瞬間,天子啟本還有些輕鬆地目光中,便瞬間閃過一抹精光!
但很快,那抹精光便被天子啟不著痕跡的斂回;
旋即便略帶戲謔的側過頭,好整以暇的望向劉勝。
“怎麼?”
“又想鬧個‘劉氏左袒’的事出來,讓朕再砸出一璽,把你另一根叉骨也砸斷?”
滿是玩味的話語聲,卻沒能讓劉勝面上鄭重之色減弱分毫。
只滿是坦然的的昂起頭:“不需要可調動的兵權;”
“只需要父皇下令,調一部校尉,駐守在城外的太倉外;”
“必要的時候,再讓領軍的將領奉兒臣之令,嚇唬嚇唬一些膽大妄為的人,便足矣。”
聽到這裡,天子啟才會過意來,暗下稍一思慮,心中疑慮便也隨之消散。
“嗯······”
“朕會從北軍再調兩部校尉,駐守太倉。”
“有什麼事,你自己去找郅都商量。”
“郅都若答應,那就是朕答應了。”
“若郅都不答應,那你也不必再來問朕。”
聞言,劉勝只自顧自點下頭,第二個條件也算有了著落。
而第三個條件······
“第三個條件;”
“兒臣,需要父皇的太子宮。”
劉勝話一說出口,天子啟便又是一皺眉!
但有了上一個條件做鋪墊,天子啟這回,卻並沒有急著開口。
暗下思慮片刻,隱約明白劉勝的用意,便稍抬起頭;
只見劉勝搖頭苦笑著,又滿是無奈的聳了聳肩。
“兒臣知道:名不正,則言不順;”
“兒臣現在就要太子宮,確實有些逾矩。”
“但也正是這句‘名不正,則言不順’,兒臣才更需要太子宮。”
“——糧食的事兒,必將會牽扯到很多人、很多兒臣‘惹不起’的人。”
“如果不拉起‘準太子’的虎皮,兒臣這蒼蠅拍,怕是嚇不走一些豺狼······”
又是一番坦然的解釋,也終是讓天子啟安下心。
將那句沒道出口的‘這麼急?’咽回肚中,天子啟,也終是長呼一口氣。
“朕會給少府打招呼,開太子宮,讓你自由進出。”
“但也僅限於此;”
“朕今天,也什麼都沒答應你······”
“如果鬧出了事,朕,絕不會出面保你。”
低沉有力的話語,惹得劉勝面上凝重之色更甚;
被天子啟深邃的目光盯著,互相對視片刻,劉勝最終,也還是緩緩一拱手。
“謝父皇。”
“——嗯,去吧;”
“——記得先去和太后稟奏一聲。”
“——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我漢家,不止朕這一個皇帝······”
“——便是得罪了朕,也千萬不能得罪長樂宮的‘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