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6章 妾等,參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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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表叔竇嬰、中大夫袁盎二人,終於不用再繃著假笑的劉勝,只不由得長鬆了口氣;
“呼~”
用力揉搓一下臉頰兩側,才讓僵硬的臉部肌肉放鬆了些,劉勝索性一屁股坐下身,回想起方才,竇嬰、袁盎二人,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態度。
“表叔竇嬰~”
“難堪大任吶······”
···
“倒是袁盎,頗不負‘老臣’之名?”
“只可惜······”
“唉~”
“——人無完人吶~”
“遍觀朝野內外,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百官公卿,大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陷。”
“怎麼用好這些人······”
“嘖嘖;”
“還有不少東西,要跟老頭子學喲~”
滿是唏噓的發出一聲感嘆,兄長劉彭祖的身影,便也適時出現在了殿門外。
正要入內,卻見劉勝長撥出一口氣,又輕輕一拍大腿,順勢從座位上起身。
“兄長來了啊~”
“——直接去甲觀吧。”
···
“那個誰,夏雀啊~”
“把這丙殿收拾收拾。”
如是說著,劉勝也不忘回過身,面帶苦笑的指了指身後,那隻能供人跪坐的延席。
“跪坐這麼久,實在是坐不住了······”
“託少府做的椅子,昨日倒是送來了,只是沒法放在這丙殿······”
劉勝苦笑一語,自惹得劉彭祖搖頭一笑;
兄弟二人彼此打趣著,便朝太子宮的書房——甲觀走去。
“做了太子,是不一樣了哈?”
“就連坐著的時候,都不願意跪坐了?”
“——嗨~”
“——兄長早說呀~”
···
“——那個,夏雀啊~”
“——去甲觀,把給兄長備的椅子搬走。”
“不、不是!”
“誰說我不要椅子了?!”
···
······
說笑打趣著來到甲觀,在高桉兩側的椅子上分兒落座,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靠在椅背上,又極為默契的發出同樣一聲呻吟。
“呃~啊~~~”
“舒服······”
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柔軟,再低下頭,看看將手臂托起的扶手,劉勝面上,只一陣說不清的享受。
“我就想不明白了;”
“——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就不能放在丙殿呢?”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聽著劉勝又一陣‘老生常談’的牢騷,劉彭祖也只呵笑著搖了搖頭;
又照例寬慰劉勝幾句,兄弟二人便很快說起了正事。
“長陵田氏那邊,是個什麼反應?”
“無鹽氏被抄家滅族,田蚡心裡,應該不大痛快吧?”
“王美人那邊,應該也會有所舉措?”
劉勝澹然發出三問,也惹得劉彭祖下意識將面色一肅。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再回想一番最近的見聞,才抬頭望向劉勝。
“無鹽氏的事,似乎是讓長陵田氏有些驚懼;”
“夏五月,長陵田氏已經放出訊息:今年秋後,長陵田氏也還是和去年一樣,不會從百姓手裡收購糧食。”
“坊間都說,長陵田氏,這是被無鹽氏的事嚇破了膽。”
···
“至於田蚡,最近往宮裡跑的更勤了些,應該是在和王美人商議以後的事。”
“——糧食的事已經辦完了,阿勝接下來,要開始著手錢幣的事。”
“依我看,王美人這一次,也同樣會有動作。”
“只是具體會有什麼動作,恐怕還需要再觀望一陣,才能看出端倪······”
語調低沉的說著,劉彭祖面上神容,也不由帶上了些如臨大敵般的嚴峻之色。
劉勝倒是面色澹然依舊,只眉宇間,下意識帶上了些許談論正事時的嚴肅。
聽兄長說完,便見劉勝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角,食指指腹輕輕摩擦著下頜;
良久,才悠悠開口道:“長陵田氏,不是被無鹽氏的事嚇怕了;”
“——而是想要藉著‘秋後不收購糧食’的舉動,給我製造麻煩。”
“過去這些年,關中秋後收穫的糧食,一直都有將近四成,會被長陵田氏,以及受田氏影響的諸田支脈買入;”
“換而言之:關中的糧食生意,單隻田氏諸脈,便獨佔四成······”
···
“去年,因為吳楚之亂的緣故,關中田畝大面積歉收;”
“但即便如此,想要藉此良機哄抬糧價、牟取暴利的商人們,也還是因為我主持平抑糧價,而最終沒能得逞。”
“去年的歉收,又讓關中的田畝保留了不少肥力,今年的關中,幾乎必定會豐收。”
“如今,長陵田氏放出風,說今年會繼續‘韜光養晦’,不會從百姓手裡收購糧食,就等於是讓關中的糧食生意,空出了四成的份額;”
“去年的事,又本就讓韋家粟氏、安陵杜氏等各路豪商,對糧食生意狐疑不定。”
“再加上今年,關中很可能豐收,谷賤價低,生意不好做······”
說到這裡,劉勝稍一挑眉角,給面前的兄長遞去一個‘你懂我意思吧?’的眼神。
待劉彭祖遲疑不定的點下頭,便見劉勝又稍撥出一口濁氣,又繼續說道:“至於王美人,當然會有動作。”
“具體會有什麼動作,其實也並不難猜。”
“——長陵田氏暫時退出糧食市場,手裡肯定會留有不少本錢;”
“憑著這些在過去,能吃下關中四成糧食的龐大資金,王美人想要借母族田氏,在錢的事上做點文章,也絕不是難事。”
···
“但話又說回來:錢的事,也同樣關乎宗廟、社稷的安穩,甚至比糧食的事,都還要更加重要。”
“現如今,我已經名正言順地住進了太子宮,母親也已經住進了椒房殿;”
“王美人就算有動作,應該也不敢太過火,頂多只是一些雞鳴狗盜、背地裡使壞的手段。”
“——對王美人,我們留心注意一下便是;”
“大可不必如兄長現在這樣,一副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的架勢?”
說到最後,劉勝不忘如是發出一聲調侃,惹得兄長一陣苦笑不止。
而劉勝這泰然不驚的澹然姿態,也讓原本面色嚴峻的劉彭祖,莫名感到一陣心安。
至於王美人······
“嗯?”
“算算日子,今天的椒房殿······?”
“——嗯。”
“——正是今日。”
·
未央宮,椒房殿。
比起過往這段時間,今日的椒房殿,只被一陣莫名莊重的氛圍所籠罩。
至於原因,倒也並非是什麼格外重要的事;
——今天,是宣明殿的程夫人、唐姬,以及綺蘭殿的兩位王美人,第一次以‘臣’的身份來椒房殿,拜見賈皇后。
如此大事,自是讓才剛成為皇后不久的賈氏惴惴不安,雖坐在椒房殿正殿主位,卻明顯有些坐立不安。
而在賈夫人身側,則是竇太后身邊的大太監——長樂宮大長秋,正目不斜視的看向殿門外······
“皇后?”
任由賈夫人自顧自鎮定許久,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那老太監便稍一俯身;
輕聲一喚,卻讓端坐上首的賈皇后,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又強自鎮定好一會兒,才終是勉強坐穩了身。
“那,便召、召各位夫人吧。”
有賈皇后這句話,老太監才轉過身,再次望向殿門的方向,稍直起身,又清了清嗓······
“皇后有令~”
“宣,夫人程氏、良人唐氏,美人王氏諱娡、美人王氏諱兒姁(xu),入椒房覲見~~~”
隨著老太監尖銳、沙啞的唱喏,早就於殿外恭候的幾位夫人,這才在宮人的引領下次序入內。
最先走進殿內的,是住在宣明殿,生下皇四子劉餘、皇五子劉非,以及皇八子劉端的程夫人;
緊跟在程夫人身後的,是生下皇十子劉彘的王美人,以及王美人的妹妹——生下皇十一子劉越、皇十二子劉寄,以及皇十三子劉乘的另外一位王美人:王兒姁並排走進殿內。
最後,才是生下皇六子劉發的唐姬。
看著眼前,這四張往日裡相當熟悉的面孔,賈皇后下意識就要起身相迎;
待餘光掃到自己身上,正穿著的那件亮紅色冠冕,耳邊又傳來老太監極為刻意的兩聲輕咳,賈皇后才將起身的衝動按捺下去,穩穩坐在了上首主位。
“夫人程氏,誕魯王餘、江都王非,膠西王端~”
老太監一聲唱喏,便是程姬獨自上前,規規矩矩跪倒在賈皇后面前。
“美人王氏諱娡,誕膠東王彘~”
“美人王氏諱兒姁,誕皇十一子越、皇十二子寄,皇十三子乘~”
又一聲唱喏,王娡、王兒姁姐妹齊聲上前,在程夫人身後一步的位置跪下身。
“良人唐氏,誕長沙王發~”
最後的唐姬,僅僅只是從先前的位置,上前一步,在王氏姐妹二人身後跪倒下來。
待老太監為賈皇后‘介紹’過四人的來歷,四人又相繼應聲跪倒在地,賈皇后才終是稍點下頭。
隨後,便是四位婦人,對上首的賈皇后齊齊一叩首。
“妾等,參見皇后······”
“惟願皇后千秋萬福······”
“——免、免禮;”
“——賜座。”
四人叩拜過後,賈皇后下開口道出‘免禮,賜座’四字,這場莫名有些尷尬的會面,才算是走完了所有的程式。
或許在後世人看來,今日發生在椒房殿的事,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實際上,對於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叩拜、一還禮,便是君臣名分至關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一道法理程式。
在今日之前,即便賈皇后已經住進了椒房,也已經被竇太后正式冊封為皇后,諸位夫人見到賈皇后,也還不能以君臣之禮跪拜;
而在今日這道程式走完之後,賈皇后才真正成為了程夫人、王美人姐妹,以及唐姬四人的‘君’。
就好比尋常人家,妾室被抬進門,要先給當家主母奉茶,並日日早晚請安一樣——今日之後,賈皇后和四位婦人之間,便多了一道君臣、尊卑的名分。
如果再說的誇張一點:考慮到賈皇后‘後宮之主’的身份,在今日這道程式之後,這四位生下皇子的夫人,也將自此為賈皇后所‘擁有’。
且不論實際情況如何,最起碼在理論上,賈皇后將自此具備對四位夫人的生、殺大權······
“事辦完了,奴這便回長樂,向太后覆命。”
“來時,太后託老奴,給皇后帶個話;”
“——椒房殿,也需要任命一位大長秋······”
待四位夫人分而落座,又各自將不安的目光,撒向端坐上首的賈皇后,以及賈皇后身側的老太監,老太監才終是再度側過身;
對賈皇后如是道出一語,卻惹得賈皇后頗有些惶恐的昂起頭,惴惴不安道:“大、大長秋?”
“我先前在廣明殿,身邊並沒有信得過的宦者;”
“不知這大長秋,能否由母后······”
不等賈皇后話道出口,那老太監便呵笑著搖了搖頭。
“老奴來時,太后特地交代:這大長秋,非得皇后親自任命不可。”
“——大長秋,負責椒房殿上下大小事務,凡是椒房殿的皇后屬官,都屬大長秋掌管。”
“太后託老奴轉告皇后:任命大長秋,一定要慎重······”
言罷,老太監便朝賈皇后躬身一拜,隨即轉過身,又將那隱含警告的目光,撒向分坐於殿兩側的四位夫人。
“對於四位夫人,太后,也有交代。”
“——皇后剛搬入椒房不久,諸般事務雜亂,尚未釐清。”
“太后說,如果有人膽敢趁著這個檔口,做一些欺瞞皇后,或是不利於皇后的事······”
“諸位夫人,應該明白這樣做的後果······”
意味深長的再對四位夫人丟下一番警告,老太監便邁著那宦者特有的步伐,小步疾走,朝著椒房殿外走去。
而在老太監離開之後,四位夫人也隨之將迷茫的目光,撒向上首主位的賈皇后。
感受到投注於自己身上的四道目光,賈皇后只不可抑制的再次不安起來。
用了好大的力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再想想先前,太后、薄皇后給自己說過的話,以及已經住進太子宮的小兒子劉勝,以及被過繼給‘薄夫人’的大兒子劉彭祖······
“諸位夫人,近、近來可好?”
紛亂的思緒,終化作這樣一句問候,也讓賈皇后不安的心,莫名其妙的安定了下來。
賈皇后,真的很緊張;
時至今日,賈皇后也依舊不知道自己,應該以怎樣的面貌,來面對眼前這四位女人。
在過去,眼前的四位女人,和賈皇后是平等的地位;
即便是品秩不及‘夫人’的王美人姐妹、唐良人,地位也並沒有比當時的‘賈夫人’低到哪裡去。
——說是夫人、美人、良人,歸根結底,也都只是妾室而已;
現如今,這四位夫人、美人、良人仍是‘妾’,而賈皇后,已經成為了‘妻’。
這樣的地位變化,自是讓本就謹小慎微、老實本分的賈皇后無所適從。
但在這一刻,賈皇后,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因為賈皇后知道:自己,必須端起皇后的架子。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自己疼愛的親生骨肉······
“承蒙皇后掛懷,妾一切安好;”
“只是餘、非、發、端,都已封王就藩,去了關東。”
“宣明殿一下就冷清了不少,只剩妾和唐良人······”
率先開口應答的,依舊是程夫人。
而在程夫人的回答之後,端坐上首的賈皇后,卻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
“嘶~~~”
“呼~~~~~······”
···
“程夫人,也莫要太過愁苦。”
“——皇子封王就藩,為國羽翼,是我漢家自太祖高皇帝之時,便延存至今的規矩。”
“兒子們封了王、就了藩,便是成了人,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便是想念了,也只能強壓在心底,再默默期盼陛下開恩,時不時召自己的兒子入朝,順便來看看我們罷了······”
明顯有些過於標準的一番寬慰,自是讓程夫人微微一愣,又飛快的低下頭,稍抹了抹那才剛擠出來的淚水,‘啜泣’著點下頭。
便見賈皇后又稍呼一口氣,望向賈夫人身側的唐姬。
“唐姬也在宣明殿,平日裡,多和程夫人說說話;”
“如果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也可以到這椒房殿來找我。”
“——在過去,我住在廣明殿,和程夫人、唐姬都很是親近。”
“往後,雖然礙於身份,不能再如過去那般親密無間,但積攢下的情誼,也總還是在的······”
在和唐姬說話的時候,賈皇后的語調明顯溫柔了很多,也莫名少了些虛偽,更多了一分真摯。
對於生下皇子,卻仍是‘良人’之身的唐姬,即便是過去,賈皇后也頗有些同情;
偏偏如今,唐姬唯一的兒子,也被封去長沙那溼瘴之地,自更是讓賈皇后,對這位命苦的婦人感到心酸。
對於賈皇后的好意,唐姬自是誠惶誠恐,連道幾聲‘不敢枉顧上下尊卑’之類,才在程夫人的安撫下坐回了座位。
而在賈夫人的目光,從程夫人、唐姬所在的東席,移向西席的王美人姐妹時,殿內才剛趨於正常的氛圍,也隨即再次壓抑了起來······
“二位夫人的兒子,年紀都還小;”
“且除了彘,都還沒到封王的年紀。”
“往後,二位夫人要好好教導各自的兒子,教他們孝順太后、孝順陛下。”
“如果有事,也可以來椒房殿找我。”
···
“如果實在不好意思來椒房,也大可託人,去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