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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相隱······”

“親親相隱·········”

行走在宣室殿正門,到未央宮北宮門——司馬門的宮道之上,即將成為太子太傅的衛綰,只不住的重複著這‘親親相隱’四個字。

但衛綰,以及身後的中尉郅都,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的是:在過去,因為各自的獨特性格,而同樣被坊間認定為‘不可能結黨營私’的二人,此刻卻都帶著思慮之色、嘴上都呢喃著‘親親相隱’四字;

不知不覺間,竟是左右齊身,行走在了未央宮內的宮道之上。

這樣怪異的景象,對於宮中的人,乃至於整個長安而言,都足以稱得上是‘奇觀’。

——中尉郅都,頂著一個‘蒼鷹’的名號,在長安歷來是以鐵面無私、不顧私情,也絕不同朝公百官交好、往來而聞名;

至於中郎將衛綰,雖然沒有郅都這麼響亮的名號,但也同樣頭頂一個‘本分人’‘老實人’的標籤。

從天子啟不顧舊怨,將衛綰任命為負責聖駕安危的中郎將,並打算讓衛綰成為劉勝的太子太傅,也足以看出衛綰此人,絕對是一個老實、本分到足以讓人信任的人。

最起碼,是足以讓天子啟信任的人。

而當這兩個平日裡,絕不可能與其他官員過於親近的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齊身行走在未央宮內的宮道之時,這場景對人們帶來的震撼······

這麼說吧;

——基本不亞於如今的御史大夫晁錯,同賦閒在家的故奉常卿:袁盎結姻親。

而在這兩個當事人從思緒中緩過神,發現了身邊的彼此時,二人的面上神容,也不約而同的僵硬了起來······

“中、中尉?”

“——衛中郎;”

神情僵硬、語帶侷促的打過一聲招呼,二人便各自低下頭去;

經過短暫的思慮之後,二人便又不約而同的抬起頭,幾乎同時開口,道出了同樣一句話。

“有些事/有些事······”

“呃;”

“中尉先說?”

“——唔,還是衛中郎先說吧。”

互相禮讓一番,待郅都那日常繃著的面癱臉上,被強擠出一抹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衛綰也終是不再多客套;

僵笑著低下頭,稍思慮片刻,才稍側過身,對身旁的郅都一拱手。

“呃,既如此,在下便斗膽······”

“——自陛下即位,在下便被罷免職務,歸鄉賦閒;”

“直到去年吳楚之亂,在下僥倖立下些許武勳,才得以重歸朝堂中樞。”

“過去這些年,長安發生了什麼、出現了什麼變化,在下大都無從知曉。”

“對於太子的脾性,在下的瞭解,也還停留在先帝年間,流傳於長安街頭巷尾的那句:寧觸天子之怒,萬不可欺公子勝之母······”

如是道出一語,衛綰也不忘含笑抬起頭,小心打量一番郅都的面上神容;

待郅都面上,表露出‘確實如此’的神情,衛綰才呵笑著再次低下頭,道明瞭自己心中的疑惑。

“太子得立為儲的事,我的瞭解並不很多,也沒有想要深入瞭解的意圖。”

“只是如今,承蒙陛下信重,即將擔任太子太傅;”

“如果還是不瞭解太子的脾性,只怕即便是做了太子傅,也很難因材施教,以至於辜負了陛下的囑託······”

“——所以,想要很失禮的請求中尉:能否就太子的脾性,於在下,稍行提點?”

“如果中尉願意這麼做,那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

說著,衛綰不忘停下腳步,又轉過身,對郅都滿是誠懇的拱手一拜。

而在衛綰這一拜之後,縱是仍有心同衛綰保持距離,郅都那獨具一格的面癱臉之上,也難免流露出了些許溫和之色。

其實按理來說,如今的衛綰在郅都面前,並不需要把姿態擺的這麼低。

誠然,衛綰現在的職務——中郎將,是郅都升任中尉之後留下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郅都從某種程度上,確實算得上是衛綰的‘前輩’。

再者,衛綰這個中郎將,是比二千石的秩祿,而郅都這個中尉,卻是和九卿同級的中二千石。

而比二千石和中二千石之間,還隔著二千石、真二千石兩級。

從這個層面上來講,郅都這個中尉,是比衛綰這個中郎將,高出足足三級的柱國重臣;

二人之間的地位差距,幾乎是衛綰使勁兒蹦,才能勉強摸到郅都膝蓋的程度。

——比二千石,僅僅只是‘二千石’級別的入門;

而中二千石,卻是絕對意義上的決策層成員,數遍漢家天下,能達到這個級別以上的重臣,也不過是朝中三公、九卿,以及中尉在內的寥寥十數人。

只不過這,都只是表象。

如今的郅都,確實是秩祿中二千石的中尉;

衛綰的中郎將,確實是郅都‘玩兒剩下’的,中郎將和中尉之間,也有著極大的等級差距。

但衛綰的‘比二千石’,僅僅只是暫時性的。

在不遠的將來,衛綰便要擔任劉勝的太子太傅,享受和郅都一樣的中二千石級別待遇。

考慮到二人,一個是現任中二千石,一個即將升任中二千石,即便衛綰同郅都以平等地位交流,郅都也斷不會覺得哪裡有問題。

但也正是因此——正是因為衛綰明明可以‘平輩論教’,甚至可以仗著年齡、資歷,而在郅都面前以‘前輩’自居,實際上卻並沒有這麼做,便讓向來鐵面無私的郅都,在衛綰‘給我講講太子’的請求面前,竟難得沒有嚴詞拒絕。

感受到衛綰極其謙恭,甚至隱約有些卑微的姿態,郅都面色只下意識一暖。

短暫的考慮之後,就連‘婉拒’的選項,也被郅都排除。

又想到自己也有事要問衛綰,郅都最終,還是決定答應衛綰的請求。

只是在為衛綰‘介紹’劉勝的脾性之前,郅都也仍沒忘記本能的解釋自己,為何要答應衛綰這稍有些敏感的請求······

“按理來說,我們作為臣子,是不應該隨意評論君上的。”

“——即便是儲君,也同樣如此。”

“但衛中郎的請求,倒也算不上無理;”

“也確實如衛中郎所言:清楚了太子的脾性,衛中郎擔任太子傅之後,才能更好地教導太子儲君、更好地完成陛下賦予的使命。”

“考慮到這些,我才願意枉顧君臣之禮,以自己淺薄的見聞,為衛中郎稍試言太子之秉性。”

“這並非是我想要藉此,和衛中郎結下一些不該有的親近關係,而僅僅只是出於宗廟、社稷,出於效忠陛下的考慮······”

聽聞此言,衛綰自含笑一拱手,表示自己非常認同郅都的這番表態。

——郅都是孤臣,不願和他人親近,自是題中應有之理;

而衛綰雖不似郅都這般,以‘當今孤臣、私臣’自居,但也至少是個本分人。

再加上即將出任太子傅,讓衛綰也同樣有了些需要忌諱、需要注意的東西——和朝臣,尤其是重臣保持合理的距離;

結合此間種種,對於郅都‘我們只是玩兒玩兒’的提議,衛綰自是求之不得。

見衛綰如此作態,郅都也稍按捺下心中不安。

再皺眉低頭,措辭思慮片刻,才略有些狐疑的側起頭,一邊慢步向前走著,一邊並不很有底氣的望向身邊,正‘洗耳恭聽’的衛綰。

“剛才在宣室,衛中郎,應該也聽到太子所說的話了。”

“——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七年,陛下邀請當時還是夫人的皇后,到上林苑遊玩,途中遇到了一頭野彘。”

“事發突然,我只顧著陛下的安危,就沒有上前救皇后。”

“事後,太子得知此事,便對我感到非常憤恨,甚至還在司馬門內,暴起砸了我一拳······”

略帶自嘲的說著,郅都也不忘下意識抬起手,在自己右邊眼眶輕撫了撫,似乎是在回味當年,被劉勝一拳砸中眼眶的糟糕體驗。

而在郅都身側,衛綰卻是應聲斂去面上笑容,略帶歉意的對郅都稍一拱手。

“雖然至今,都還不是太子的老師,但也還是為太子的舉動感到羞愧。”

“還請中尉看在當時,太子尚還少不更事的份上,不要因此記恨於太子······”

如是道出一語,便見衛綰滿是羞愧的對郅都深一彎腰,儼然是已經以‘太子師’自居。

聽聞衛綰此言,郅都卻是澹笑著一擺手,略有些惆悵道:“衛中郎,大可不必如此。”

“作為臣下,本來就沒有記恨君上的道理。”

“別說當時,太子因為我沒有救皇后,而砸了我一拳。”

“便是將來,太子要因此而治罪,我作為臣子,也肯定會畢恭畢敬的跪地叩首,以謝太子降罪於我······”

說著,郅都又稍嘆一口氣,才將話題重新拉回正軌。

“當年的這件事,讓我對太子有了初步的瞭解。”

“——太子,是一個侍母極孝,為了母親,可以不顧一切的人。”

“當年,我被太子砸青的眼眶,便是這個結論最好的明證······”

···

“在這件事之後,我和太子之間,自然是相處的並不很融洽。”

“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不給陛下,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從那件事之後,我見到太子,都會繞道而行。”

“直到後來,一次非常偶然的機會,讓我和太子之間,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

“在那次交流之後,我又後知後覺的發現:太子,其實也還是個講道理的人。”

“——對於犯了錯、做了壞事的人,太子嫉惡如仇、性烈如火;”

“但只要這個人,能為自己的舉動給出合理解釋,並得到太子的認可,便大機率可以得到太子的諒解。”

“——即便得不到原諒,也至少可以得到諒解。”

“換而言之:太子,也並非是為了母親,就全然蠻不講理的人······”

將當年,發生在自己和劉勝之間的往事,基本沒有遺漏的講給衛綰,郅都便適時地止住了話頭,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在當年那件事之後,郅都知道的、有關於劉勝的事,當然還有不少;

但郅都,卻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

因為再說下去,就不可避免的要說到去年,發生在上林苑的那件事。

——那件讓劉榮徹底喪失資格,並讓天子啟下定決心,將劉勝扶上儲君太子之位的事······

“我對太子的知解,大致就是這些;”

“除了侍母極孝,又並非全然不講道理之外,前年,太子力主平抑關中糧價的事,也能看出太子將來,很可能會是一個愛民如子的仁君。”

“——將來,衛中郎擔任太子傅,或許可以從這幾個方面著手。”

“至於其他的,恐怕就需要衛中郎日後,透過和太子朝夕相處,來慢慢了解了。”

“畢竟再怎麼說,過去這幾年,我和太子之間的來往,也並不算很多。”

最後再道出一語,以表明自己和劉勝‘不熟’,郅都便將目光從衛綰身上收回;

將雙手揹負於身後,稍低下頭,緩慢行走在前往司馬門的宮道之上,郅都的面容之上,也悄然湧上一抹思慮之色。

在向闊別長安多年的衛綰,介紹劉勝過去幾年的事蹟、脾性的同時,郅都自己,其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劉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將來,在天子啟百年之後,劉勝,又會成為一個怎樣的君主?

作為臣子,衛綰、郅都在內的朝臣百官,又應該如何與這位如今的太子殿下、將來的‘天子勝’相處?

這些問題的答桉,郅都並沒能得出十分明確的結論。

甚至就連今日,劉勝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尤其是那句從劉勝口中道出的‘親親相隱’究竟意味著什麼,郅都也仍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這,也正是郅都、衛綰二人——兩個一向‘潔身自好’的人,在今天意外同行的原因······

“中尉的話,我都記住了。”

“——能得到中尉的指點,實在是感激不盡。”

“只是對於太子,我還是有一點不解······”

思慮間,衛綰那極具標誌性的親和語調響起,引得郅都下意識側過頭;

便見衛綰靦腆一笑,隨機便有些謹慎的皺了皺眉,將那個同時讓二人都感到不安的猜測,擺在了郅都的面前。

“剛才,太子在陛下面前說:親親相隱,子為父隱、父為子隱;”

“而這句話,是出自儒家的《論語》,出自儒祖孔仲尼之口······”

“中尉認為,太子對這句‘親親相隱’感到認可,是否意味著太子······”

···

“呃,還有;”

“中尉方才說:太子雖然侍母極孝,但也並非是全然不講道理的人。”

“但這一次,太子為了臨江王的事,可是堪稱毫無顧忌的‘蠻不講理’;”

“——僅憑一句‘親親相隱’,便算是為當日,從中尉府劫走臨江王的事,向陛下做出了交代。”

“這,又是為什麼呢?”

“難道在我離開長安的這些年,太子和臨江王之間,竟已經積攢下了如此深厚的手足情誼嗎?”

···

“是太子和臨江王之間的情誼,真的深厚到了太子,願意為臨江王‘蠻不講理’的地步?”

“還是這件事當中,有什麼我沒有參透的關節呢?”

聽聞此問,郅都也是瞬間皺起眉頭,神情中,也帶上了和衛綰一般無二的憂慮。

但郅都非常清楚:同樣一件事,自己和衛綰擔憂的點,卻是截然不同······

“根據我這些年所瞭解到的事,太子和臨江王之間,恐怕並不是很親近。”

“——至少沒有親近到太子,願意為了臨江王‘蠻不講理’、將臨江王從中尉府劫走,卻只給出一句‘親親相隱’的解釋的地步。”

“太子這麼做,恐怕另有原因。”

···

“至於這句‘親親相隱’,就近是否意味著太子······”

“嗯······”

說到最後,郅都只悄然止住話頭,羊做出一副苦心竭慮的神態,實則卻悄然打量起衛綰的神容。

待衛綰憂心忡忡的側過身,目光催促起郅都,郅都才若有所思低下頭;

思慮片刻,又冷不丁發出一聲嘿笑。

“原本想問衛中郎的事,我應該已經得出答桉了。”

“——平日裡,衛中郎應該更喜歡看儒家,尤其是子路一脈的典籍吧?”

“日後做了太子傅,衛中郎主要教太子的,應該也是這些?”

羊作澹定的一問,只引得衛綰一陣訕笑不知,嘴上雖說著‘算不上喜歡,只是偶爾翻翻’之類的客套話,卻也並沒有直言反駁。

心中的猜測得到確認,郅都面上笑意依舊,目光卻悄然一冷;

將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在衛綰身上仔細掃描一遍,才終是斂去面上笑意,冷然正過身。

對衛綰最後丟下一句話,郅都便頭也不抬的,朝不遠處的司馬門大步而去。

“有一句話,想要提醒衛中郎。”

“——暴秦的汙點,確實讓我法家元氣大傷,在漢家舉步維艱;”

“但至少陛下,是御史大夫晁公親自教導。”

“換而言之:我法家在漢廷,也總還是有容身之地的。”

“而儒術······”

···

“太祖‘高陽酒徒’之言,可是至今,都不絕於吾等法家士子耳側~”

“衛中郎僅憑太子一句‘親親相隱’,便想效彷晁公······”

“呵······”

“恕我直言:儒術於之漢家,可謂箭失之於力士;”

“——雖有其用,卻無其容身之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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