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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朝南的書房裡,喬徽皺著眉頭看面前氣喘吁吁的張文博,“陳記請我去拆袋子?”

張文博喘口粗氣,連連點頭,重複道,“對對對!賀賬房,哦不,賀掌櫃請你去陳記一趟…孫順夥同滁州府幾個子弟去水西大街鬧事…好多人在旁邊看…哎呀呀,賀掌櫃的真厲害…”

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不知所謂…

喬徽翻個白眼。

他昨晚剛把他爹正月十五佈置下來的那道“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義”的命題經義寫完,挑燈夜戰,浩浩湯湯寫滿了兩頁紙。

思想上前進了一大步,精氣神上後退了兩大步。

故而,晌午覺被張文博那傻蛋攪爛,喬徽頂著兩隻烏青眼,內心十分暴躁。

暴躁歸暴躁。

但博兒說啥來著?

水西大街?

賀掌櫃的?

喬徽沉了口氣,站起身,遞杯茶水給張文博,“你且慢慢說。”

張文博仰頭咕嚕咕嚕喝完,抹把嘴,“唉呀”一聲,“你就說,是不是買了陳記的盲袋吧!”

喬徽:…

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麼多話題,偏偏提奇恥大辱。

“就當我買了吧。”

喬徽決定自己問,“孫順因為沒集齊五張色卡去找事?帶了幾個人去?空手去的,還是帶了趁手的東西?陳記除了賀掌櫃,還有其他人在嗎?”

一問一答,對博兒來說,就簡單了很多。

“是是是!他那龜孫子輸不起,集不齊五色卡覺得丟了面兒,就像賀掌櫃說的,這東西就是個彩頭,咱們玩集卡,玩的是啥?不就是玩集卡中未知的快樂嘛…他偏生上綱上線,付出非得要有回報…嘖嘖嘖,歸根究底還是不夠有錢…”

博兒又開始碎碎念。

喬徽默默地閉上眼,深換口氣,低聲斥道,“說重點!”

張文博趕緊把理智拉回來,“帶了六個人!都是滁州府出身,平日就靠孫順指頭縫裡落下來的油水過活!空手去的!陳記除了賀掌櫃,還有個凶神惡煞的小丫頭,一個頭頂沒幾根毛的男禿子!”

還好有人。

喬徽稍鬆了鬆。

那孫順不是啥善男信女出身,家裡開茶館,聽說裡面好幾個美貌的茶博士都是從青樓買出來的,什麼生意都敢沾。

喬徽突然想起什麼,蹙眉問了句,“賀掌櫃請我拿著我買的袋子過去?”

張文博使勁點頭。

喬徽低著頭,手指頭蜷起,指節在楠木桌面上輕敲兩下,沉默片刻,腦子裡的線全都搭上了對線,想通後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被氣笑的。

那小姑娘…

真是…

真是…

真是絕了!

下一個套,坑兩遍人啊!

節儉到頂點,啥都不浪費!

喬徽想起她在水西大街樹下坑蒙陳六老爺的畫面,那時候她才拿到六丈宣!

這小姑娘先騙他買袋子,再算準了他不屑於開啟那個袋子,相當於把最後一步棋交到他手裡——這是給自己找尋誆騙六丈宣贏取時間吧!

咋的?

當他是不要錢的當鋪呢?!

還帶暫存的?

張文博眼見喬徽又是冷笑又是叩桌,這樣子他熟,喬大解元發瘋前兆,想了想趕緊加了句,“賀掌櫃說了,你要是去了,她就把那啥天元式的解法告訴你。”

喬徽手一鬆,下頜差點磕桌上。

這小丫頭!

張文博害怕喬徽不去,強忍住對喬徽這張賤嘴的恐懼,“去吧去吧,小姑娘挺好的,腦子活絡又聰明,也漂亮…”

喬徽蹲下身,在摞成半人高的文稿裡翻找。

張文博喋喋不休,“這小姑娘最難得的是勇敢,孫順那肥頭大耳的,尋常男子都不願意跟他別苗頭,這姑娘卻一點不怵!”

找到了。

喬徽將牛皮袋子一把扯出。

張文博見這人還蹲下躲事,便鼓足畢生勇氣,“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一事咱們不提也罷。”

“我答應以後做啥都帶著你。你別偷偷摸摸地當學人精了…但你今天必須去為賀掌櫃正名啊!”

喬徽拎著牛皮紙袋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

他?

學人精?

怎麼說呢?

博兒吧,沒有一頓打是白挨的。

“走啊!”

喬徽揚了揚手裡的牛皮袋子,低頭見桌上另有兩張密密麻麻寫著算數的紙,心裡勾起一抹笑,天元式的解法?

他早就解出來了!

…..

涇縣不過是一座依烏溪順流而建的小城,本身就不大,青城山院在烏溪支流的東側,陳記紙鋪在烏溪支流的西側,故而這一條街就叫水西大街。

喬徽腳下生風,剛過小橋便見對岸熙熙攘攘圍了裡三層外三層,路過的店肆鋪子人都走空了,全圍在陳記門口看熱鬧。

隔著人群,聽到孫順粗壯的聲音。

“…我打聽過了,你娘是陳三爺屋裡人,你就是個父焉不詳的…誰知道你爹是誰?你爹若有名有姓,你咋會跟著當孃的姓?”

喬徽從人群中擠進去。

孫順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地昂著頭在門口放屁。

“你說說,你娘跟著三爺以前,是幹啥的啊?是青樓豔妓?還是船上唱姬?”

有聽不下去的看客回道,“你這樣說個小姑娘,嘴上太不積德!”

孫順眼見喬徽沒來,心裡知道張文博那廢物必定請不出來喬大公子,無所忌憚地朝著那仗義執言的看客“啐”一聲,“我不積德?她騙錢,她才不積德!”

“個小娼婦養的,穿得個嚴嚴實實、樸樸素素的,騙男人錢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喬徽看向賀顯金,小姑娘緊緊抿住雙唇,臉色漲紅,手半掩在袖中捏得緊緊的,許是忍不了了,抬腳往孫順方向走去。

喬徽快步走到中間,擋住了賀顯金去路,將手上的牛皮紙袋抬到胸前,環視一圈,言簡意賅,“我買了一個袋子,因正月過年節一直未曾開啟,諸位父老鄉親仔細看看,這口子是不是封著的。”

前排的人探頭看了看,點點頭,往後傳聲,“用漿糊封死的!口子上還有火漆呢!”

喬徽點點頭,將牛皮紙袋遞到賀顯金面前,“先幫我拿著。”

顯金接過牛皮紙袋,正準備開啟,卻被喬徽攔了下來,“你先等等。”

喬徽伸了伸胳膊肘,活動了一下頸脖和手腕,撂起長衫後一個大跨步走到孫順面前,胳膊肘猛地發力,右手成拳,打出“咻”的風聲!

喬徽一拳頭打在了孫順左眼上!

用了十成十的力!

力度之大!

角度之精準!

姿勢之標準!

孫順哀嚎一聲,捂住左眼“哎喲哎喲”呻吟著蹲下身去!

顯金愣住了。

張文博也愣住了。

圍觀群眾也愣住了。

烏溪旁,春天的風都停住了。

喬徽收回拳頭,動了動手腕,從顯金手裡拿回牛皮紙袋,行雲流水地撕開,蹙眉從裡面依次掏出幾張竹紙,幾張灑金熟宣,最後掏出了一張月白的、透亮的、半臂長的色卡條。

喬徽把紙張放回袋子,再把牛皮紙袋往懷裡一揣,疾步走向張文博,將月白色卡塞到半張著嘴的博兒手裡,“色卡給你,你幫我做一個月的寢宿內務。”

“累死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一下午,就盡收到下午好的問候了!

你們對劇情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的寶貝讀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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