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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廣孝微笑道：
“太子仁厚，在文臣和天下讀書人眼裡，他是個可以依賴的君主。”
“同時，太子透過與文臣和天下讀書人的交往，為他將來執掌朝堂，積攢人氣人脈，樹立信義和威望。”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夠透徹了，無需再去糾結。
朱大胖真是幸運。
有這麼個好老師在暗中幫他，何愁將來不能繼承大一統呢？
“大師，晚輩冒昧問一句，目前東宮詹事府的詹事人選有否確定，是誰？”
這同樣問得赤裸裸。
按職場慣例，徐欽當然要問清楚他的頂頭上司是誰，是否可以共事？
沒想到一個少年郎，對於官場規則竟是如此嫻熟。
姚廣孝吃驚之餘，只道是徐欽耳濡目染所知。
他笑容可掬，沉聲道：
“東宮詹事府詹事是吏部尚書蹇義兼任。”
天吶！
天官兼任詹事，這是何等的配置。
吏部尚書是朝廷六大部之首，俗稱天官。
蹇義算起來是三朝元老，在洪武年間就是吏部右侍郎，建文時期是吏部左侍郎。
現在永樂帝把他直接提為尚書大人，正二品大員，但他是掛從一品銜。
六卿之中第一人有此殊榮。
蹇義祖先是秦孝公時候的蹇叔，春秋戰國時期著名的戰略家和政治家，傳承千餘年的名門望族。
姚廣孝這樣安排，意圖很明顯，實際東宮詹事府就是徐欽具體在管轄。
蹇義只是掛名，開始時或許會抽出點時間過問一二，後面他的吏部事務，夠他折騰了。
永樂初年，上至朝廷下至縣衙，最短缺的就是合格的官吏。
短缺程度說出來嚇死人，七成職位空缺。
朱棣奪得天下，各級官員不是被牽連誅殺，就是自己棄官跑路。
明眼人瞧得清楚，吏部尚書一職，就已經夠蹇義忙得不可開交，累得趴下。
新朝初建，整個帝國從中央到地方的官吏架構，官員的選拔，考核，任免等，需重新梳理。
蹇義怎麼可能還有精力，去兼顧東宮這頭？
讓他兼任東宮詹事府詹事，這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主要是因為徐欽的年齡，資歷和經驗，都不具備出任獨當一面的正職。
“讓晚輩當少詹事，就能安撫天下讀書人？”
“我怎麼就覺得這事不靠譜啊，萬一我被這些孤傲計程車子們瞧不順眼，可怎麼辦？”
徐欽反問姚廣孝。
妖僧一愣，忍不住再反問道：
“徐公子怎麼會這麼想呢？”
“晚輩年輕資歷淺，而這些知識分子是最講究論資排輩，什麼出身，師從，學識等。”
徐欽是拿後世的現實，來對比眼下態勢，還真就差不多。
不過，他脫口而出的‘知識分子’新詞，著實把姚廣孝搞得一愣一愣的。
妖僧尚不明白‘知識分子，論資排輩’這些詞的確切含義。
可以他的光腦殼，一下就能猜到，指的就是讀書人的德行和酸腐。
他沉思片刻，沉吟道：
“讀書人迂腐，論資排輩，師從何人等，這些的確存在，不過這個也好辦，你就對外宣稱，自己已師從蹇義，這個名頭夠響亮了吧。”
“要說講究名望，你是開國元勳中山王徐達嫡長孫，名門望族之後，且飽讀經書，學識淵博。”
“加之你本就伶牙俐齒，思維敏捷，經歷一段時日曆練，便能慢慢博得大家信任，怎麼會擔心做不來呢？”
見徐欽尚有疑惑，他又繼續說道：
“少年意氣，自然要有一番作為，就算初時力有未逮，只要肯用心揣摩，好生努力，要不了多久，也會駕輕就熟。”
“譬如陛下，剛剛燕地就藩的時候，也是懵懵懂懂，但幾年下來，也就明白瞭如何當好一個藩王。”
“到了洪武二十五年之後，北平明軍數次出塞大戰，都是陛下親自領兵。”
“徐公子，你該相信自己的才能學識，區區一個東宮詹事府的少詹事，自然不在話下。”
“以老衲前些日子給你的推斷，你早晚能成為一代名臣，出將入相，青史流芳。”
面對天下聞名於世的妖僧，如此一番鼓動，徐欽還真是心動不已。
突然，他忍不住笑了，戲謔道：
“大師，你當年就是這麼鼓動陛下造反的吧！”
姚廣孝聞言臉猛地一黑，沉聲道：
“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陛下當年是被奸佞陷害，逼不得已才起兵奉天靖難。”
“你方才的話，在老衲面前說了便完了，要是傳到陛下那裡，小心盛怒雷霆！”
徐欽嚇得吐了吐舌頭，連忙拱手道：
“多謝大師慈悲，放晚輩一馬…只是晚輩還真的對這個少詹事，缺乏信心。”
“這樣吧，晚輩想請教大師幾個問題，您要是能給我解惑，晚輩便立刻答應赴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您看如何？”
這小子，送他官做不領情就算了，還討價還價起來。
美的你。
姚廣孝眉頭微皺，但又無奈地低喝道：
“你真是個難纏小鬼，罷了罷了！你就問吧，老衲幫你解惑就是。”
他想了想還是妥協了。
就因為徐欽也是個奇人，也是不按常理出牌。
徐欽聞言心頭一喜，這算是敲詐成功。
“請問大師，身為人臣輔佐主公成就一番功業者，古往今來歷史上有不少，歷朝歷代都有。”
“可以僧人之軀輔佐藩王，運籌帷幄，起兵成功者，大師當為古今第一人。”
“自古能臣，試問誰敢與您爭鋒？”
姚廣孝聽罷搖頭道：
“徐公子此話差矣，若要論絕世功業，興周八百年的姜子牙，西漢四百年的張良，還有東漢諸葛孔明，都要遠勝老衲百倍。”
這回輪到徐欽無語了。
沒想到姚廣孝竟然是個頂級凡爾賽。
徐欽深吸一口氣，準備刨根問底一探究竟。
後世有許多歷史學者，做夢都想探查這位大名鼎鼎的妖僧。
他的內心世界幾何？
為什麼一個年逾古稀的僧人，非親非故去幫著一個藩王造反？
自己有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探究的機會嘛。
過了這村當真就沒了這店。
徐欽平復一下情緒之後，才開口道：
“敢問大師，您作為一名僧人，輔佐主公稱霸天下之後，接下來您個人有何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