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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律,天下黎民依戶籍而分。

又定,科舉應試,秀才以上累奪優待,免除雜役、賦稅、可用奴婢、官前體面等種種超脫於黎庶之上的特權。

在朝堂之上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情況下,大多數參與科舉的讀書人,更多的並非是為了那所謂的家國天下事,而僅僅是為了取得這些眾所周知,亦或是不可明言的各項特權。

藉助於這些優待和特權,這些人便能夠比常人更加容易的積攢原始的資本,而後形成滾雪球般的情況。

侵佔田地,壓迫自耕農成為佃戶,收納投獻,躲避賦稅。

再經過幾代人的經營,幾家人的世代聯姻,地方上就成了這些人家的天下。

取消大明科舉制下有功名之人的各種優待。

這無疑是舉國之策的更改,遠比降罪於孔氏一門來的影響更大。

涉及到的是數十萬人,而這數十萬人更是整個大明朝真正的利益分配參與者。

朱高熾從一開始的詫異,到後來的擔憂,臉上神色變化飛快。

這無疑就是往此刻已經是架在火堆上的應天城,又添了一把火。

“天下士林會震動,會震怒。”

朱高熾倒吸涼氣的驚歎著,目光不斷的閃爍著:“孔家只是一座牌坊,倒了也無妨。士紳功名的優待,才是他們真正在意的東西。”

“知道前宋為何屢屢革新,屢屢失敗嗎?”

朱允熥望著視線裡,輪廓線越來越明顯的應天城,輕聲開口。

滿城的燈火,照亮了鐘山下的石頭城,微光伴隨著月光灑在江面上,如夢如幻。

便是遠在江上,好似也能聽見、看見十里秦淮河的鶯歌燕舞。

好似有舊時兩宋的鐘鳴之聲。

朱高熾本要開口,張開嘴卻是啞然無聲,他眨眨眼,看向朱允熥,轉口道:“何以屢屢失敗?”

朱允熥轉過身,看向小胖:“空想的國策革新。”

“空想?”

朱高熾低聲唸叨著。

朱允熥點頭:“君王以為單憑自己的意志,就能在朝堂之上取得勝利,卻全然不知他們同樣需要一個堅實的根基。”

“革新派?”朱高熾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確也如此。”朱允熥應下,繼續道:“天下億兆黎庶,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大明不是前宋,大明開國不過二十八載,這時候正當其時。”

朱高熾的思維開始發散,覆蓋向近幾年所發生的事情。

他嘗試性的說道:“我大明的開國勳貴們,講武堂走出去的那些武生們?”

朱允熥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拍拍小胖的肩膀:“自古革新,無有一蹶而就。我大明自不一樣,因為我們有堅定的支持者。

滅了孔家一門又如何?斷了天下功名之輩的優待又如何?

我家是靠他們得了這天下的嗎?昨日不依,今日可棄。

文官們以為天下離了他們,便將會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一遭河南道之行,我也由此疑慮和遲疑,唯恐官不安生,則民不安寧。

不過結果很好,河南道各司大換,月餘之間,百姓便已安居樂業,重歸往日。”

朱高熾的眼神愈發的明亮起來,在這個黑夜之中,卻是無比的清明。

應天城後面到底會走向何處,到這裡他亦算是看清楚聽明白了。

奪文官功名優待,以功勳武將鎮之,刀劍在手,則天下安寧。

朱高熾卻還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厚此薄彼,此消彼長,恐怕會有失衡之險。文官牽扯武將,武將均衡文官,如此才能不復前宋舊事。若壓制文官,或有前唐藩鎮之局重現。但若無大利,則功勳武將自不會傾盡全力,乃至於會與文官私下串通。”

“前秦,前漢,前唐,前宋。”朱允熥說著在史冊上留下了豐厚記載的王朝:“自有無數成法,可供今時之人選擇。”

無數歷朝歷代所施行的成法,在朱高熾的腦海之中如同幻燈片一樣的滑動著。

這便是多讀書的眾多好處之一。

一番通盤思考,朱高熾有些不太確定,低聲道:“秦法?”

數遍歷朝成法,朱高熾唯一能夠確定的可能性,就是秦法。

而就在這時。

商船外,傳來了一陣水聲。

船舷旁是田麥手下的幾人,望著從黑夜裡召喚過來的走江快船,等快船靠在了商船船體上,伴隨著走船和波浪發出梆梆的悶響聲,那幾人便是手按船舷,徑直翻身跳了下去。

沒用多久,便見載著人的快船已經是遠離了商船,往南岸的應天城方向穿梭了過去。

……

應天城裡,秦淮河的曲聲,終夜不歇。

東城寂靜,西城荒蕪,南城多黎庶,中城多權貴。

上元縣縣衙周遭,聚集著朝堂之上半數的權貴官員,宅院高門座座。

幾襲黑影,在望不見的秦淮河曲聲下,穿過街巷有光的地方,隱入巷道之中,驚起幾隻偷腥的狸貓亂叫一片。

少而,有宅院裡發出了瓷器墜地的碎裂聲。

一時間,好似是默契而至,那一座座的府邸宅院之中,傳來了人們的爭吵聲。

只是嘈雜聲很快便歸於平靜。

而在夜色下,卻有更多的人難以入眠了。

……

嗡!

翌日天色未亮。

悠長的晨鐘聲,在鐘山上下,應天城內外迴盪了起來。

當晨鐘聲響起的時候,應天城便也就從夜晚中復甦了過來。

今日江南無雨,隨著天邊微涼,晨光灑在地面上,照亮了無雲的天空,似乎是在預示著今日大概會是個豔陽天。

百姓早起,開始忙碌著一日裡的繁雜。

夜香車搶在人群出入密集的時刻前,滿載著出了城。

又有城外的山泉水,經由水車牽引,從與夜香車不同的城門入了城。

西長安街上,昨日裡還強請病休和自請其罪自禁在家的官員們,早早的就穿戴上全套的朝服,從城中各處匯聚於此,排著隊默默無聲的往長安右門而去。

守衛在長安右門下的禁軍,頓感不妙。

有人上前阻攔走在了最前頭的官員。

“諸位,今日未有朝會,太子於東宮召見朝臣,諸位這是要去哪?”

這話問的有些多。

進了西長安門,便就是往宮中去了。

然而,禁軍們望著遍佈在整個西長安街上身著朝服的官員們,卻又不敢詢問他們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大明律,凡官,可入皇城,奏請面聖。”

上前阻攔詢問的禁軍官兵,回頭看向城門下的總旗官。

總旗官有些拿不定主意,點點頭,交代身邊的麾下幾句,便折身搶先入了長安右門。

官員們見官兵不再阻攔,亦不多言,只是默默無聲的往城門裡走去。

過了長安右門,便直入承天門,往端門後的午門前走去。

等官員們到了午門前,便見一隊皇城禁軍已經組成整整五道人牆,擋在了午門下。

“宮廷禁地,非召不得入內。”

一名身著甲胃的將領,踏步上前,目光冷冽的望著黑壓壓一片湧過來的官員,大聲呵斥了一聲。

在人牆的後面,又有更多的錦衣衛官兵,從兩側魚貫而出,沿著整個皇城甬道,自午門下往端門後排了過去。

“大明律,本朝官員,皆可奏請面聖。”

“臣,今日奏請,面聖!”

一名青袍京官,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看向阻攔在午門前的禁軍將領,開口高呼。

“陛下今日無召,諸位請回吧。”

眼看著午門前,已經有身著大紅袍的官員現身,奉命阻攔的禁軍官兵吞嚥了一口唾沫,剋制語氣的回了一句。

僅僅是看向前方一眼,便是一陣心顫。

這怕不是有半座朝堂的官員都已經到了,且後面還有更多的官員走到午門前。

將領喊了一嗓子,卻是沒人回話。

在官員和禁軍們之前,留有一大截的空餘,在場的官員們以品級而分,默默的跪在了地上。

這時候全然不像往日上朝的時候,還需要監察御史們的提醒,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應該在的位置。

“怎麼辦?這些人恐怕是不會走的了?”

禁軍將領看著走過來的錦衣衛千戶,低聲詢問著。

到場的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官,目光陰沉的望著午門前已經跪下的官員們,嗓子裡低低的冷哼一聲:“他們這是在逼迫陛下!”

說完之後,千戶官目光大有深意的看了禁軍將領一眼。

禁軍將領卻是立馬轉口道:“我等奉統領之命,值守午門,朝堂之事,皆由聖裁。”

錦衣衛想要直接拿人,禁軍卻不願意配合。

千戶官只能是哼哼了兩聲,轉頭看向眼前越來越多的大紅袍。

“皇城重地,爾等再敢阻塞,驚擾聖上,以大明律論處,奉勸爾等速速散去。”

前排有相對年輕的大紅袍,抬起頭,目光輕蔑的看了一眼千戶官。

不曾有過言語。

然而,一切盡在不言中。

千戶官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左手手掌壓在繡春刀刀柄上,默默的轉動著。

他正要踏步上前,右臂卻被拉住。

等千戶官回過頭,就見在此的禁軍將領臉色平靜的搖搖頭:“現在抓他們,只會助他們揚名,甚至正好中了他們的計。”

說完之後,禁軍將領鬆開了錦衣衛千戶官,轉過身走到了麾下禁軍官兵面前。

“都抬起頭挺起胸!”

“此乃午門,皇城重地,莫要墮了陛下的威嚴!”

組成人牆的官兵們立馬昂首挺胸。

“大明威武!”

整齊的軍聲,在皇城甬道里迴盪著,直上雲霄。

……

官員們雲集午門靜跪的事情,在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座應天城,進了該知道的人耳中。

六部亂了。

五寺亂了。

三法司亂了。

整個應天城都亂了。

那些未曾到場的部堂大員們,全都慌了。

僅僅是半天的功夫,便不知道有多少座衙門,正堂上的桌桉凌亂一片,桌椅板凳被憤怒的部堂大員們踹翻。

然後,這些人又無比無奈的,穿戴上官帽官服,領著人往午門趕。

“他們這是以靜跪逼宮。”

午門城門樓東側一角,低處望不見的地方,身著親王袞服的朱樉,雙手揣在袖子裡,臉上帶著些調侃的意味,伸頭望向宮牆下靜跪的官員們。

隨後,他側目看向身邊,在一眾錦衣衛和暗衛簇擁下,穿著件夾帶露水曳撒的朱允熥,輕咦一聲:“你回京倒是沒告訴任何人啊,就這麼靜悄悄的回來了。”

說完,朱樉卻又轉過頭,看向從文淵閣趕過來的解縉。

他目光轉動,便哼哼了兩下。

一早隨朱允熥,混在入城百姓中進了城的朱尚炳,在一旁都囔道:“兵法有云,詭道也,要得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啪。

剛剛都囔完的朱尚炳,便已經是咧著嘴齜著牙,雙手緊緊的抱著腦袋,縮著脖子,目光不服氣的望著自家老爹。

朱允熥望著從鐘山往照下來的陽光,將自己的影子在城牆上拖的長長的,他輕聲說道:“時間還早,這不過是開始罷了。”

朱樉冷聲道:“他們這是故意給老爺子添堵上眼藥,我看他們就是不想讓孔家定罪。”

朱允熥轉過頭,看了眼老二叔。

“二叔你是這樣認為的?”

朱樉童孔縮了縮,轉過視線看向午門南邊的端門:“你看,這些人全都來了。”

朱允熥笑了一下:“應天城很大,咱們家也不是小氣的人家,他們既然想跪,那就讓他們跪在這裡吧。”

說完,朱允熥上前兩步到了城牆跺後,雙手按在城牆磚上,探目俯瞰午門前。

這不過只是一場百官靜跪而已。

在洪武朝,可能罕見,但往後卻只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罷了。

官員無論是為了什麼,都能跑到這裡來靜跪,以無聲的態度抗議他們認為做錯了的皇帝。

若是能得一頓廷杖,且還活下來,立馬便能揚名立萬,在官場士林聲名鵲起。

若是沒抗住也無妨,家中子孫也能得到一份豐厚的遺澤。

朱樉自然不會管這些官員會在這裡跪多久。

他瞧著朱允熥情緒還算不差,便上前低聲試探道:“既然都回來了,是不是該去老爺子那裡請個安,再回一趟東宮?”

朱允熥轉過身,迎面就是老二叔那滿臉燦爛的笑容:“二叔,聽說爺爺將京察的差事落在你肩上了,您可得抓緊了,今天這不就是證據,回頭你一個個照著名單問責就是。”

朱樉臉上不由紅了一下,見心思被挑破,也不管那些,開口道:“那你到底去不去請安啊。”

此刻,朱允熥已經是往城牆下走去。

聽到此言便背對著朱樉舉起手臂,揮了揮。

朱樉目瞪口呆的望著身影從城牆上消失的朱允熥,轉頭看向一旁的傻兒子。

“熥哥兒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啊?”

朱尚炳憋著嘴哼哼兩聲:“我頭暈……”

說完也不管自家老子,搖頭晃腦,擺出一副頭暈眼花的樣子,伊呀呀的就往城牆下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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