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國子監又雙叒叕暴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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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它是把善良之銃!朱高熾低眼望著橫在自己眼前的短火銃,儘管上面的精心凋刻的紋樣,已經是他所見過的金屬凋刻最精湛的手法。
然而,泛著幽冷光澤的金屬,卻讓他能感受到嗜血的殺意。朱高熾發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觸碰軍中的那些火銃。
他實在不敢想象,當日在龍灣碼頭。熥哥兒以大明監國皇太孫的身份,不單單是敢以身犯險,竟然還早就準備了後手。
或許,熥哥兒當時更希望看到瓦剌使臣馬哈木動手的吧。唯有如此,大明就能取得最光明的大義,就能毫無保留的在長城西側對瓦剌部發起一場新的聲勢震天的對外戰爭。
而這把好看的短火銃,就是那打響戰爭的號角和戰鼓。看著縮手縮腳的小胖,朱允熥笑著搖搖頭:“好戰必亡,忘戰必危。手無利器,何以震懾四方。”朱高熾撇撇嘴:“人盡其能,我本就不是練武之人,如今還管著稅署的事情。便是上陣殺敵,那也該是炳哥兒的事情。”但凡是想到自己如今手底下的稅署,朱高熾便是一陣心痛,自己好端端的不在北平城待著,怎得就跑到應天城幹起活了。
朱允熥卻是咦了一聲:“有些日子不曾見到炳哥兒了,最近他都在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朱高熾歪頭看向朱允熥,幽幽道:“如今他滿心都是講武堂的課業,沒有課業的時候,就著甲帶刀在宮裡頭當值。也不知道如今在哪裡當值衛戍宮廷,整日裡見不著人影。”朱允熥目光流轉,說道:“這一批講武堂的武生結業,也該到了朝廷大用之時,如今就讓炳哥兒安心學業吧,回頭總是用在陣上的。”朱高熾停頓了一下,方才開口詢問。
“真的要在長城外掀起大戰?”朝廷這些年雖說一直在關外用兵,但是卻有明確的輕重緩急。
如今關外以長城東側的蒙古韃靼部勢大,這是當初北元遺留下來的主要勢力,也因此成為大明主要的征伐物件。
而在長城西側,更多的是以穩定為主。只要關外的元人不過來,大明的兵馬也就安守各處,藏起刀劍。
僅僅是東側蒙古韃靼部,就牽扯了大明包括大寧都司、北平都司、萬全都司、遼東都司、山東都司、山西都司、襖爾都司、陝西道、山西道、河北道、山東道,幾可謂整個大明北方的精力。
從山海關開始,廣寧衛所、大寧衛所、開平衛所、宣府衛所、大同衛所數十萬明軍枕戈待戰,被投入到年年浩大的大明北征之中。
朝廷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是如今南征和東征,朝廷又分別投入數萬大軍的情況之下。
便是朝廷也沒有更多的能力,將更多的京軍亦或是親軍投向西北。京畿安危,重過邊疆。
朝廷如果要在整個長城外征伐,應天這邊餘下的十數萬京軍及親軍必然是要動的。
漫長的甬道下,朱允熥看向前方的東宮,停下腳步,憂心道:“瓦剌部必成大明心腹大患,在他們沒有勢大之前,明軍必須要釐清草原,明人放牧於大漠草原之上。”朱高熾皺眉道:“為何你如此認定瓦剌部就會勢大?”因為數十年之後,就是瓦剌部將大明的嵴梁骨打斷的。
朱允熥自然不能如此回答,他輕笑一聲:“觀其人,知其意。馬哈木作為瓦剌部使臣,出使大明,南下應天。若他當時沒有在城外對著範蟲打出那一拳,我朝自不會憂心。”朱高熾眉頭愈發的緊鎖起來,他聽懂了這番話的意思。
“如果瓦剌部當真有心依附我朝,馬哈木作為使臣,即便面對範蟲的挑釁,在知曉他有我大明官身之後,自會恭順有加,不敢出手。他出手,就說明他心中,或者說是瓦剌部並未覺得自己必須要依附我朝。馬哈木此行大明,也定然只是抱著有則有之,無則試探之意。”朱允熥點點頭:“朝廷還需要幾年時間整頓,新政推行亦非一帆風順。樣樣事,都需要穩紮穩打的辦下去。等到天下倉稟實,太倉滿,兵甲壯,方才是我朝真正用兵之日。”
“所以你屢次敲打威壓馬哈木,就是在告訴他,或者是想透過他告訴瓦剌部,大明並不怕再開戰線,將我朝籌備的時間拖長一些。”朱高熾品出了近來熥哥兒在瓦剌部使臣馬哈木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的含義,雙眼微微眯起。
朱允熥卻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不論瓦剌如何選擇,大明都不懼。”朱高熾又一次犯了難,無法理解。
“只要瓦剌部敢跳腳,我就敢拿出真金白銀給蒙古韃靼部!”朱允熥惡狠狠的解釋了一句,隨後拍拍小胖的肩頭:“許久沒回東宮了,今天我掌勺,你多吃些。”朱高熾頓時撇著嘴道:“我就是個順帶的,你還不是為了給太孫妃、側妃做的。”
“那你吃不吃?”
“我吃!”……
“嗚嗚嗚……”
“嗚嗚……”東宮,庭院花房裡,低沉淒冷的嗚咽聲繞樑不歇。聲聲婉轉令人疼惜。
即便是顯然又翹課了的二十三皇子朱桱,這時候也老老實實的縮在門口,低著頭玩著自己的手指頭,不敢發出半點的動靜。
穿戴樸素,卻讓人覺得雍容華貴的太孫妃湯鵲清皺緊眉頭,端坐在軟凳上,滿面愁容。
顯得靈動些的太孫側妃沐彩雲,則是將手輕輕的握在太子二女朱靜姝肩膀上,動作輕柔的安撫著。
最小的朱清寧則是坐在地上,抱著大姐朱清靜的腿,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的年紀尚小,還不知道和親以為著什麼,但她卻聽得懂,二姐或許要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遙遠的地方,以為著見面要走很長很長的路。朱清寧的眼底帶著一絲不捨。
而被沐彩雲抱著的朱靜姝,此刻已經是雙眼通紅,臉上的妝容早就亂了,臉頰上更是掛著兩道淚痕。
已然是早就哭過一遍的樣子。
“哎……”湯鵲清輕嘆一聲:“大明還沒有嫁女的前例,皇爺爺和太子也終究亦非嫁女求和的人。便是那個瓦剌部有意與大明和親,陛下和太子總還是會斡旋的。事情沒定下來之前,二妹且寬心一點。”朱靜姝頓時又雙眼漲紅,眼裡淤積著一層水霧,淚珠幾近又將落下。
“嫂嫂,我不想嫁人,我就想一輩子都待在宮裡……”湯鵲清微微瞪眼:“哪有女子長成不嫁人的,那瓦剌咱們家姑娘定然是不嫁的。待回頭,你相中了朝中俊良後生,嫂嫂去讓你熥哥兒說和,給你們親事定下。”
“我不要嫁人,我就要待在宮裡,陪著嫂嫂們……”朱靜姝不斷的低聲重複唸叨著,似乎因為自己可能要被選定遠嫁長城外面,而連這東宮都不願意走出了。
在她身邊的沐彩雲連連安撫:“好啦好啦,待晚一些,我們就去和太孫說,讓他叫那個什麼瓦剌來的使臣絕了這條心。熥哥兒往日裡最是心疼你們,定然會幫你的。”不論湯鵲清和沐彩雲如何勸說。
朱靜姝愣是充耳不聞,滿腦子都是自己即將要被遠嫁的未來。不知不覺,花房裡再一次發出嚎啕大哭。
朱靜姝癱軟在沐彩雲的懷裡,不住的落著淚。進了東宮,將小胖趕去小廚房打下手提前備菜,朱允熥便獨身一人往後苑花房過來。
剛進了東宮後苑,朱允熥遠遠的就聽到花房裡傳來的陣陣哭泣聲。眉頭微微皺起。
朱允熥對這哭聲源自何人心知肚明,腳下步伐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熥哥兒來了!”
“熥哥兒回來了!”守在門口半天都不敢動彈的小二十三朱桱,遠遠的望著朱允熥走過來,便立馬是竄了起來,先是對著朱允熥喊了一聲,隨後又轉過頭衝著花房裡的女人們大喊了一聲。
眾女紛紛抬頭看向花房外。朱靜姝更是從沐彩雲的懷裡直起身子,轉過頭伸長了脖子遠遠的望著走過來的朱允熥。
當她看清了確實是熥哥兒回來了,已經被淚水朦朧的雙眼,頓時散發出明亮的光彩。
“熥哥兒,我不要嫁人!”朱靜姝猶如燕飛一般,從花房裡跑了出來,鑽進了朱允熥的懷裡,大聲的訴著苦。
朱允熥滿臉無奈,張開雙臂,望向朱靜姝身後走過來的太孫妃、側妃等人。
湯鵲清捏著手絹到了朱靜姝身邊,拍拍二妹的肩膀:“好了,殿下現在是監國,是大明的皇太孫,莫要再這般了。殿下現在回來了,定然是會為你做主的。”說著話,湯鵲清便遞給沐彩雲一個眼神,又合著大姐朱清靜,三人好不容易才將朱靜姝從朱允熥的懷裡拉開。
朱靜姝整張臉蛋上掛滿了淚珠,雙眼委屈巴巴的望著眼前的熥哥兒。朱允熥輕笑一聲,伸手便拍了拍二妹的腦袋:“瓦剌部和親的事情今日已經在華蓋殿敲定了,我大明不會將女子遠嫁出去。”朱靜姝本來聽到前半段,眼淚幾乎就要宣洩而出,整句話聽完之後,人便是愣了一下,抬起頭眨著眼睛,擠出淚珠,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雙眼看著熥哥兒。
便是連湯鵲清也有些意外,不由發問:“真的不用將二妹嫁出去了?”朱允熥點頭道:“無論何時,大明都不會以嫁女求得四方安寧!今日華蓋殿,我朝已經提出,要讓瓦剌部將首領勐哥帖木兒之女送入大明一事。”
“真的?”朱靜姝低聲的詢問著。朱允熥反問一句:“我可曾騙過你們?”湯鵲清立馬拉住朱靜姝的手:“現在你信了吧,不是將你嫁去瓦剌,是要他們瓦剌將女子送到我們大明!”朱靜姝有些羞澀,縮在了湯鵲清的懷裡輕輕的點著頭。
朱允熥笑道:“熾哥兒已經去小廚房了,今日孤為你們做頓佳餚。”今天一直安安靜靜的小二十三朱桱立馬拍起手來。
“好哎!我要吃豬蹄!”朱允熥方才發覺這小子,立馬瞪眼:“來人!送二十三皇子去大本堂!”
“救命啊!!”……
“此言振奮,可鼓舞十萬大軍!”
“本朝當有如此骨氣,乃我大明嵴梁之言。”
“學生不才,聞聽太孫此言,亦有棄筆從戎,為我大明四不之言披荊斬棘,禦敵於外!”
“彩!”
“今日當浮一大白!”
“當如李太白,會飲三百杯。”
“彩之……”應天城北,成賢街西側、雞籠山下國子監內,平日裡溫文爾雅猶如古時貴公子的讀書郎們,雲集在了一起,人人面紅耳赤,神色動容。
遠處,觀望的國子監監生們,眺望著此處,探得詳情之後,亦是圍攏了過來。
此時已過午,華蓋殿裡的事情,也傳到了宮外。這個時候沒人回去細究,為何華蓋殿裡的事情會這麼快就傳到了宮外,已然是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那是解翰林的學生吧。”遠處的廊下,一名國子監教習望著人群中心的幾名監生,對著身邊的同僚詢問道。
“是解翰林的學生,平素國子監無課便要去書報局那邊的。”另一名國子監教習回了一句。
即便解縉如今是文淵閣內閣大臣,但在國子監和翰林院,人們還是習慣於稱呼他為翰林。
這是清貴們表達尊重的方式。
“解翰林教出了一幫好學生吧。”有人感嘆了一句。而在不遠處密集的人群中,那幾名心學監生,已然是振臂高呼起來。
“遊街!”
“國有嵴梁之言,吾輩訴求平生足矣!”
“當遊街誇功喝彩之!”一瞬間,現場被點燃。不論是當真想要遊街誇功,還是不想去的監生,人人都開始躁動了起來。
本意就是要去的,自然是為了遊街誇功。而那些唯有此意的監生,卻也樂得其成。
畢竟,但凡是個學生都不想上課,這是更古不變的事情。人群在國子監內的心學子弟們帶動下,開始向著國子監外離去。
口號更是不曾停歇下來,喧囂聲傳揚的到處都是。儼然一副暴動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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