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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禮禮的車停在桃花渡外。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青樓。

桃花渡修在漠湖邊上,如一隻大雁掠過水麵。

華燈初上,漠湖湖面影影綽綽,歌舞絲竹不絕於耳。

崔禮禮穿著男裝下了馬車,拾葉偷看了幾眼,覺得怎麼看她都不像男子,忍不住道:“姑娘,您真的不像男子。”

男子可不是唇紅齒白,更沒這麼婀娜的身姿。

崔禮禮不以為然:“這世上,既然有去小倌樓的男子,就有逛青樓的女子,不稀奇。”

她也知道自己不像,但是有一樣東西,可以讓她暢通無阻——金子。

老鴇看見金子,哪裡還管她是公子還是小姐,堆著笑就帶她往裡走。

“貴人要找誰?”老鴇伸手就要去拿那金疙瘩。

“我要找陸錚。”

老鴇的手在空中一滯,打量了她一番。估摸著陸錚又惹了哪家千金,這也不是第一次找上門來了,便賠著笑道:“我得去通傳一聲,畢竟他也是我們這兒的貴客。您且在這兒稍候片刻。”

說罷便扭著老腰往裡走。

崔禮禮點點頭,站在拾葉身後,看著來來回回的花娘,新奇得要命。

那個真白......這個真大......

“拾葉,你喜歡哪種?”崔禮禮拽拽拾葉的袖子,“要不是明日出遠門,我定給你安排幾個。”

拾葉氣息有些不穩。垂著眸沒有說話。

“別害羞,你看好了,等我爹的事解決了,一定再帶你來。”崔禮禮見鴇母帶著兩個花娘回來,又悄悄撂下一句“我娘給你那六百兩賞銀,總要花出去。”

鴇母堆著笑:“陸大人說,沒想到姑娘討債討到這裡來,可他只見姑娘一人。”說著,鴇母一揮手,兩個花娘撲向了拾葉,“這位公子還請稍後片刻。”

崔禮禮衝拾葉擠了擠眼,跟著鴇母沿著長廊走向後院。

鴇母通報了一聲,裡面有個女人的聲音嬌嬌柔柔地道:“請姑娘進來吧。”

推開門,好一副活色生香的場景。

陸錚正斜靠在軟椅上,懷中的藍巧兒像貓一般趴在他胸口,雪白纖細的手指,捏著一顆葡萄喂進陸錚的嘴裡。

鴇母看看崔禮禮,這麼標緻的姑娘,非要腆著臉跑到這裡來受這份屈辱,何必呢?

崔禮禮關上門,對眼前的景象視若無睹,鎮定自若地站在屋中央:“陸大人,我明日便要離開京城,只是想跟您說幾句臨別贈言。”

她叫他陸大人。

她說她要走了?

陸錚聞言,一下子坐了起來,捏捏藍巧兒的下巴:“你去沏壺茶來。”

待藍巧兒一走,陸錚也沒有解釋剛才的舉動,又似乎還在為那天夜裡的事耿耿於懷,他的語氣有些淡,但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我已知曉令尊之事,你如此急迫地趕過去,未必有用。”

“是我孃的意思,樊城知縣是外祖的學生,外祖已修書一封,我娘因記掛我爹,自然是要越早動身越好。”

“那是令堂的意思,”陸錚站了起來,扯扯衣襟,走到她面前,低著頭看她:“你呢?你預備如何做?”

崔禮禮道:“自然是伸冤。”

這句話意義很深。

陸錚雖不在戶部,卻也懂算緡目的所在,如今官府說崔萬錦少繳納了緡錢,怎會有冤情?

“你要知道算緡這事,不在數額,而在時機。”他一介閒遊散人,又不回將軍府住。可有些話,即便猜出來了,也說不得。

崔禮禮聽懂了。

前世是明年三月陸家軍拔營北上,那這段日子,必然是籌措軍餉的時機。想必宣平侯府也是因為這個時機,才從緡錢上找的茬。

她眼神微微一斂:“多謝陸大人指點。我來此,也是想跟陸大人說,底耶散還有一條線索。”

陸錚的眼底帶著一縷詫異:“什麼線索?”

“黃酒。”

“黃酒?”

“吸食底耶散,需要用浸泡過老薑、豆蔻等物五年以上的黃酒。”

是了。聖人不好揚州菜,連帶著黃酒也不愛喝,京中貴人都不愛喝。故而京中能賣黃酒的也不多。這樣特殊的黃酒就更是稀有。京城中的黃酒鋪子不多,不出兩日便可查訪結束。

陸錚似是撥開了雲霧,眸底閃過幾分欣喜,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喝了一杯酒:“說罷,這麼大的線索給了我,要我怎麼幫你?”

按照這八百個心眼子的性子,她豈是隨便給線索的人,叫了這大半天的“陸大人”必然是有求於他的。

崔禮禮聞言,便要跪下來,陸錚心頭一急,彎著腰伸出手去攔,直直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日,清晨,天未亮。

崔家的馬車碾著地上一汪一汪的積水北上而行。

走了兩日,在一條岔路口,一匹馬與馬車車隊分道揚鑣。馬車上的傅氏聽見有動靜,掀開簾子看看,看見拾葉和春華都坐在後面的車上,又放下車簾安安心心地閉目養神。

崔禮禮身著男裝,帶著斗笠,騎著馬沿著岔路往定縣飛奔而去。

傅郢寫的那封信,她偷偷用熱氣化開封口的漿糊,開啟看了。不出所料,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屁話,即便樊城的知縣賣面子,讓娘去見爹一面,又能說些什麼呢?

王管事既然說了這外賬有幾處鋪子用於銷賬,那她必須搶先去解決此事。

她一揮鞭子,馬兒吃痛,撒著腳丫子在道上狂跑,沿途不曾打尖住店,只停下來換了一匹馬。

直至到了定縣,她還未進縣城大門,就被人盯上了。

韋不琛的雙眼識人從不曾錯過。他站在城樓上盯著每日進出城門的生人面孔,不想卻看到女扮男裝的崔禮禮。

拾葉給的最後的訊息是崔家母女為了救崔萬錦,北上樊城,那她為何一個人出現在定縣?穿成這樣又是何意?

看她揹著斗笠,頭髮亂著,臉上全是灰塵,神態疲憊。她怎麼從來就沒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遇到城門盤查,她下了馬,女子的路引和她的裝扮對不上號。她喘著氣,反反覆覆說自己女扮男裝。

城門的守衛覺得她說話吞吞吐吐形跡可疑。看了一眼城樓之上,將她抓了起來,送到韋不琛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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