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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的夏天本來就愛下雨,牢房深處更是潮溼,葉燃覺得肺裡像是長出了雨林,一呼一吸捲起沸騰的灼熱讓他咳嗽個不停。他發燒三天,就快出現幻覺了,竟然在這時候聽到了李伯的聲音,還有腳步聲,夾雜著鑰匙碰撞的清脆。

門開了,粗糙而溫暖的手摸著他的額頭,對著一旁的獄警厲聲呵斥,隨後在他耳邊放低了聲音:“葉燃!你個臭小子!你要這麼死了,我怎麼跟你母親交代!”

葉燃掀起眼皮看了看,確是李伯無疑,他總算能放心睡一覺了。

可是一閉上眼睛,那個害他坐牢的女人就出現在葉燃面前——

她站在牢房外,隔著柵欄門看著他。眼神裡帶著點憤懣,又像是愉悅。月光下那張臉漂亮得懾人,纖細雪白的脖子上落著幾縷頭髮,是個弱不禁風的蛇蠍美人。

葉燃滿嘴血腥,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睛看著她,她冷漠地轉過了身,高跟鞋在走廊裡留下一串回聲……

葉燃咬緊了後槽牙,恨不得咬破她的脖子。

晚秋的雨密密匝匝,細而不絕,落在程澈手中的鮮花上,顯得格外嬌豔。心事重重的程澈一手捧花,一手撐傘,高跟鞋踩碎了水中的倒影,留下一小圈淡淡的血色。

她把傘放在棠城醫院門口,深吸一口氣擠出一臉大家閨秀的溫婉笑容,這才朝護士站走去。

程澈輕輕叩了叩檯面,見護士抬起頭便開口:“請問103病房的病人情況怎麼樣?”

“請稍等……”護士正翻查記錄,突然間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

“103!103有緊急情況!”

一群醫生護士神色緊張,幾乎是跑著進了103。帶著雨水的鮮花跌得七零八落,程澈來不及多想,立刻跟著跑向病房。

她被攔在門口,只能看見醫生護士們緊緊圍著向懿如床位的背影。

向懿如已經老邁,長期臥床讓她更加孱弱,護士給她戴上呼吸面罩,她還在無聲地喃念著一個名字:廷東……廷東……

程澈在病房外心亂如麻,不由往後退去,猛地撞到了牆上。她吃痛低頭,卻看見自己高跟鞋上一點鮮紅的血跡。

程澈有些恍惚,順著那點血跡她又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房間,滿地凌亂的書冊,破碎的花瓶。血跡緩緩蔓延,浸染著散落的檔案,向廷東的手還壓在檔案上,他滿頭淋漓鮮血,平日從不離身的金絲框眼鏡掉在角落裡。她蹲在血泊中看著自己滿手的血,慌亂地喊著向廷東的名字。樓下傳來電話鈴聲,程澈如從夢中驚醒般匆忙跑出了書房……

“程小姐?程小姐?”

程澈總算回過神來:“我奶奶她,怎麼樣了?”

“程小姐,病人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還得留院觀察,能堅持多久還說不好……”

“好……謝謝您了。”

醫生點點頭,嘆了口氣離開了。

程澈艱難地抬起腳走進了病房,她看不懂向懿如身上那些管子都接著什麼機器,只知道它們千篇一律的“滴滴滴”,每一聲都讓她的心往下沉。

向懿如微微睜眼,隱約看出程澈的輪廓,欣慰地笑了,隨後顫顫巍巍伸出蒼老的手,程澈一見趕緊上前握住。

“奶奶……”程澈說不下去了。

“程程……程程來了啊……廷東呢?”

向懿如眼裡滿是慈愛,程澈不敢看她:“廷東他,他去了南洋出差,還沒回來……”

向懿如點點頭,拿出一個玉鐲子塞給程澈。鐲子不知被她握在手裡多久,還帶著她掌心的溫度,程澈下意識想要縮手,卻被向懿如輕輕握住了。

“你父母走得早,我的日子怕是也不多了……”

程澈鼻子發酸,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

向懿如安撫般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知道奶奶的,這最後的心願就是能看著你和廷東順利成婚……這是奶奶給你的嫁妝,不許不要。”

“奶奶,對不起,廷東他……”

向懿如猛地咳嗽起來,程澈忙起身給她倒水喂她喝下。見到向懿如長長舒了一口氣重新躺下,已然虛弱得沒了力氣,程澈想要說的話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程程,手這麼涼……要多穿衣服……不要生病……”

程澈悶著頭,眼淚還是滾了下來,她哽咽著抹掉眼淚,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好好養病,我和廷東等您出院參加我們的婚禮!”

程澈走出病房,沿著走廊一路走到小陽臺邊,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飄著土腥味。她從包裡取出一個精巧的錫酒壺,往喉嚨裡灌了一大口。奇怪,她竟然一點沒覺得嗆,接連幾口就喝光了。

“小姐,你還好嗎?”辛夷給程澈披上了外套,程澈看向辛夷,她還是和往常一樣衣著整潔幹練,任誰也看不出是剛幫自己收拾完殘局趕來。

“我沒事,辛夷,廷東怎麼樣?”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孫少爺送去沈醫生的診所了。雖說是保住了一條命,但以目前的狀況,醒來的希望怕是渺茫……”

程澈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這個結果已經不錯了。

“辦好奶奶的手續,帶我去看看他吧。”

辛夷應下,卻還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程澈衝她笑笑:“放心吧,你還不知道我嗎?”

辛夷這才離開,程澈嘆了口氣,將空酒壺重新裝回包裡。

程澈一步步踏上樓梯,這間診所處處都是暖黃色的燈光,平白添了幾分溫馨,乍看之下全然不像黑市醫生的地方。

辛夷已經守在向廷東病房門口了。

程澈一進去就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下意識掩了掩鼻子。

“送孫少爺來的時候狀況不太好,弄髒了病房,剛剛才打掃乾淨。”

向廷東頭上包紮著紗布,整個人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程澈坐在病床邊看了他許久,直到向廷東的臉和另一張臉漸漸重合。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將玉鐲戴上,轉身離開了病房。

辛夷見她出來立即上前:“小姐。”

“備車,我們去雲州。”

雲州火車站擠得水洩不通,伴著長長一聲嗚鳴,人群也沸騰起來。乘客陸續下車,程澈和辛夷這才走過空蕩的車廂下了車。

辛夷拎著皮箱,一臉擔憂地再次詢問:“小姐,你真的要去找那個人嗎?實在不行,將婚禮延期吧。”

程澈搖搖頭:“這是奶奶最後的心願,婚禮一定要如期舉行。”

“可他是被小姐親手送進監獄的啊……”

程澈沒有說話,只是出神地望著往來不息的人群,像隔著茫茫的時間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在雲州。不過那時她要狼狽得多,被反剪雙手捆在椅子上,房間裡煙霧繚繞燻得她睜不開眼。

在程澈對面,黑暗裡坐著個男人,那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著一張名片,卡片旋轉之間,從窗隙漏下的陽光反射在卡片上,就那麼一瞬,從男人臉上閃過,微微可見他線條分明的面容。

見到程澈睜開了眼,男人捻滅了手裡的煙,一番吞雲吐霧。旁邊杵著滿臉殷勤諂媚的小混混,正忙著邀功:“燃哥,這女的不長眼,非要跟咱們爭那塊地,兄弟們就給綁過來了!”

葉燃按住旋轉的卡片,夾在雙指之間,手腕輕輕一甩卡片便飛了出去。

卡片以一個近乎刁鑽的角度從程澈臉旁飛過,“錚”一聲插進了木板。先前垂在程澈眼前的幾根髮絲隨之掉落。

葉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又見面了,程澈小姐——”

他玩味般補上後半句:“棠城向家的孫媳婦。”

葉燃說著話身子往前傾,他的臉在陽光中逐漸變得清晰。程澈狐疑地看向他,看清的一剎那驚愕不已,人也徹底清醒了過來。

這是一張和向廷東一模一樣的臉,稜角分明之餘透著股子一脈相承的冷硬。他的膚色比向廷東略深一些,身上不過隨意套著棉布衣裳,可他抬眼看向程澈時,凌厲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程澈定了定神,強作鎮靜:“還以為上次是我看錯了,沒想到這世上真有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葉燃笑笑,並不否認,他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程澈:“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大老遠跑來,就為了跟我聊那塊地?”

在他的提醒下程澈才從這番訝異中回過神來,總算想起自己是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看著葉燃和他身邊兩個手下,明晃晃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勢,程澈心裡沒底,但還得撐著一臉從容的樣子。

程澈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有理有據且不失風度:“那些地是我們向家早就簽了合同的,定金也已經付了,但你的人全不講道理,就硬搶了霸佔著……”

葉燃忽然站起了身,程澈控制不住顫了一顫,連嘴裡的話都打了個結巴:“……你們……不能不講道理……”

葉燃似是不耐煩了,往旁邊一伸手,阿全立刻把合同遞了上去。

“好,那就來看看你們的合同。”

葉燃快速掃了一遍,頗為敷衍,隨後極具壓迫感地湊到程澈面前,壓低了嗓子故作姿態地開口:“請問程小姐,這些合同是你親自籤的嗎?我好像沒有看到你的名字。”

“合同雖然不是我籤的,但那是我們向……”

葉燃不等她說完便打斷:“那再請問,當初賣地的生意是程小姐你親自去談的嗎?”

程澈有些心虛,仍繃著一臉理直氣壯地答他:“我雖然沒有親自同季老闆商議賣地的細節,但……”

“不如這樣,合同誰籤的,你叫誰來跟我談。現在這塊地是季老闆親口答應給我的,你這合同也不知真假,不能作數。”

葉燃說著便就手把合同撕了個稀碎。

“你幹什麼!”

程澈掙扎著要從椅子上起來,葉燃卻抽出一把匕首走向了她。

程澈嚇得臉色唰地發白,正要厲聲質問,葉燃就已經繞到她身後,割開了她手腕上的繩子。

“要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你該走了。”

程澈將身上的繩子一把扯下扔在地上,轉身正面向葉燃:“今天不拿回這塊地,我不會走。”

葉燃的另一個手下搶先嗆聲:“燃哥,別跟她廢話了,給這娘們兒點顏色瞧瞧。”

葉燃倒是全不在意程澈的表態,他戲謔地上下打量著程澈,那眼神讓程澈頗有些被冒犯的不悅。

“這麼想要這塊地?我再給你個機會,跟我賭一局。”

葉燃拿出一枚硬幣:“反面朝上,這塊地歸你。可要是正面朝上……那你今天可就得去海里餵魚了。”

程澈雖然緊張,但還是立刻抓住了他話裡的漏洞。

“我為什麼要跟你賭?這塊地本來就是向家的合法資產,現在是你強佔理虧,我要是找律師去警察局……”

不等程澈說完,葉燃直接將硬幣往空中一拋,反手接住另一手蓋了上去。

“程小姐,準備好餵魚了嗎。”

他口氣如此篤定,程澈來不及反應。

葉燃開啟手掌,果然是正面朝上。他的一堆小弟都鬨鬧著朝程澈圍了過來,程澈連連後退,慌亂地抓起旁邊的棍子朝他們亂打,可惜對這群混混絲毫不起作用。

“你們要幹什麼!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哈哈哈哈!現在到處是軍閥,聽誰的王法?當然是誰本事大誰就是王法!”

幾個小弟鬨鬧著把程澈逼到了角落。

程澈一時失去平衡便向後栽去,葉燃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程澈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眼前的狀況,葉燃惡作劇般朝她眨眨眼,猛地鬆開了手,在混混們的歡呼聲中看著程澈掉進了水池。

“程小姐,看在你是向廷東妻子的份上,這次只是給你個小教訓。”

程澈從水池裡掙扎著站起身,一個勁兒地咳嗽,還沒喘勻這口氣,就聽到了更驚人的內容。

“我不希望向家從你這裡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想再見到你,不然,下次你可真得去海里餵魚了。大嫂。”

程澈心念電轉,看來葉燃和向廷東是因為一些原因分開長大的親兄弟。有了這層身份,葉燃今天對她所做的事情顯得更加不可饒恕,她狠狠對上葉燃的眼神。

既然葉燃希望向家當他不存在,那麼她就如他所願,讓他付出該有的代價。

當年解決了和葉燃的恩怨以後,程澈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到雲州來了,可如今再踏上雲州的街道,心中竟然升起一絲難言的柔軟情緒,久違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行人寥寥的街道,只有一輛行駛的汽車緩緩穿過夜色。

辛夷開著車,從後視鏡裡看到程澈不安的模樣,她雖然視線望著窗外,眉頭卻始終緊皺著。隨後她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他現在應該出獄了吧?”

辛夷立刻反應過來:“半年前就出來了,聽說出來以後進了青龍幫,這半年裡搶地、私幫生意都搞得紅火,已經是青龍幫二把手了。”

“青龍幫?他倒是有些本事。”

“是啊,青龍幫是雲州最大的幫派,這些年勢頭正勁,連軍閥梁度都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姐,要是他想報仇,你會沒命的……”

程澈的手指在皮箱上摩挲著,她半是回答辛夷,半是說服自己般喃喃道:“梁度?是佔了南邊四州那個?我聽過他,據說他向來只管打仗,不管治理,青龍幫在他的地盤做大倒也合理,不管怎麼樣都得試試。”

“小姐……你冒這麼大的風險,就為了完成這樁你根本不願意的婚禮,真的是因為老夫人的心願嗎?”

程澈輕輕嘆了口氣。

“是,也不是。人手都準備好了嗎?”

“小姐放心,那些人都是外地調來的,很守規矩,錢給夠了,什麼都不會過問。”

“待會兒我先一個人進去,你在外面等我。”

辛夷卻搖了搖頭:“太危險了,還是我陪您進去吧。”

“別擔心,辛夷,我可是你一手教出來的。我知道怎麼應付,沒我的指令不要輕舉妄動。”

程澈站在理髮店外不遠的地方,這間理髮店簡樸得過分,房簷下掛著一個鈴鐺,如果不是門外種滿了鮮花,她絲毫不會懷疑這只是個廢棄的檔口。

店裡燈光昏暗,所有物件都泛著一股陳舊的味道,發黃的傢俱纖塵不染,鏡子裡照出屋裡的三個男人。

葉燃正蹲在洗頭椅旁,袖子高高撩起,戴著手套用老虎鉗卸下來一顆鏽跡斑斑的螺絲釘。汗水細密地佈滿胳膊上裸露的面板,小臂上兩處癒合的刀疤顯得格外猙獰。

阿全給他遞上了扳手:“燃哥,象爺原本是老狗的客戶,老大今晚卻指了咱去對接,老狗那邊會不會……”

阿強不屑地撇了阿全一眼:“阿全,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小了。當年就因為那塊地,燃哥背鍋坐牢,老狗卻巴結上了象爺,做起了大生意。燃哥再不動作,搞不好哪天他老狗就攀上棠城那個寒山先生了。”

葉燃把最後一顆生鏽的螺絲釘擰了下來,抬眼看了看阿強。

“急什麼,是螺絲,總歸會生鏽的。”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雲已經堆起來了。

“今晚會有風雪,幫我把外面的花都搬進來吧。”

阿全應聲,起身朝外走去。

程澈讓身後的打手們先藏進巷子裡,看阿全搬完了花,她才不緊不慢地走過對街,推開了理髮店的門。

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店裡三人都轉過頭看了過來。

程澈在三人的注視中跨過門檻,玻璃門在她身後重重地關上了。

葉燃已經站了起來,他眼裡分明閃過了殺意,隨後像被無聲的潮水悄然席捲過一般平靜無波。

“好久不見,大嫂竟然找到這裡來了。”

程澈往裡走了幾步,阿全堵住了她的去路,程澈也不惱:“一年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她把皮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開啟是滿當當的鈔票。

“這裡是我的一點心意。”

葉燃突然覺得自己如果找這麼個愚蠢的女人報仇簡直可笑。

“大嫂是覺得,這點錢就能打發我?”

程澈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葉燃手裡把玩的剃刀上,他還是一樣,喜歡在談話時裝作不經意地釋放威脅。她已經能看明白葉燃一些小動作了,可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顫,不得不用上十分的精力去維持自己鎮靜的模樣。

“那你說說,要怎樣你才滿意。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麼都可以。”

阿強剛因為老狗的事說錯了話,想要藉著這個機會找回場子,於是搶在葉燃前面拿起了腔調。

“我們燃哥因為你坐了牢,沒少受苦。我看——你這頭髮不錯,不愧是棠城向家的少奶奶,不如讓我來給你好好修整修整。”

阿強順手從桌上拿起一把剪刀就朝程澈走了過來,程澈看準了桌上的扳手,還沒等她動作,一把剃刀唰地插在了阿強和程澈之間的地上。

葉燃冷冷地看著他們:“我有沒有說過,我店裡的東西,一樣都不準碰。”

眼力見兒十足的阿全立刻上前拉開了阿強。

“燃哥,是我們忘了,這就出去。”

兩人拉扯著出了理髮店的門,鈴鐺一陣亂響,理髮店重新安靜下來。

葉燃整理完桌上的工具又走到程澈面前撿起剃刀。見他靠近,程澈沒忍住,往後退了半步。葉燃直起身子逼視著她,頗有意趣地觀察著她攥緊了拳頭,耳根微微發紅,就在程澈將要開口的時候,葉燃退開,拍了拍旁邊的洗頭椅,問她:

“剛修好的,要不要試試?”

程澈不知道他耍什麼把戲,乾脆配合地坐下了。

葉燃倒是沒想到程澈這麼聽話,他把刀背貼上程澈的下顎,若有似無地輕輕一滑,捕捉到程澈眸中一絲畏懼,他得意地笑起來。

“這麼怕我,為什麼還來找我?”

程澈強裝鎮定:“這件事……只能你來做。”

“原來是有求於我?”

他越發得意起來,將剃刀收回工具箱後,大剌剌往旁邊的皮沙發裡一靠:“說說看。”

“我想請你……假扮一個人,條件任你開。”

葉燃輕笑著抬頭看向鏡子。

“我能假扮誰?”

“向廷東。”

鏡子裡,葉燃的笑容消失了。

“荒謬。”

程澈看到葉燃終於不再一副無懈可擊的得意笑容心裡說不出的愉快,她的勇氣也回來了幾分。

“我知道荒謬,也知道你不會輕易答應。但我真的需要你,不如這樣,按你的方式我們賭一局。”

程澈從身上摸出一枚硬幣。

“一年前你不敢賭,現在我又憑什麼要答應你。”

“正面朝上,你跟我走,反面朝上,我任你處置。”

程澈說罷,立即將硬幣丟擲。

然而葉燃在她之前一把接住硬幣,轉身拍在桌上。他並沒有去看結果,只是自顧自收拾起東西。

“我今天沒興趣處置你,滾吧。”

程澈語氣一軟,擺出央求的姿態:“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真的很有誠意……”

“沒工夫跟你廢話,趕緊滾。”

葉燃卻把她的皮箱一把扣上,將程澈連人帶皮箱一起推到了門口,開啟門要把她趕出去。

門開啟後,葉燃卻閉嘴了。

門外黑壓壓站滿了打手,程澈從葉燃手裡抽出胳膊,退回到打手中間。

“葉燃,那你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葉燃沒說話,轉身關上了店門,趁這個時間想了想周圍的路線。

他轉過來正面程澈和她的打手,毫不遲疑地向他們走去。

程澈有些困惑,一眾打手見他這麼不要命,程澈也沒有下令,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葉燃突然朝拐角的巷子裡跑去,程澈:“愣著幹嘛!追啊!”

打手追著葉燃到了巷子的死角,旁邊的攤販識相地丟下傢伙什跑了。

葉燃脫下外套纏在手上,抄起旁邊的玻璃瓶往打手堆裡砸了過去,那邊打手們在飛濺的玻璃碎片裡左躲右閃,這邊葉燃從攤販的火爐裡抽出根燒了一半的棍子打起來,火星四射,巷子裡一片混戰。

葉燃覷準了時機擺脫了打手從巷子裡跑出來,正對上程澈的槍口。

“葉燃,我們再聊聊。”

“跟你?”

葉燃毫無懼意,直接迎上前去,程澈閉上眼扣下扳機,子彈擦著葉燃耳邊飛過打在牆上。還不等程澈反應,槍就被葉燃奪下,反手用槍抵住程澈。

“大嫂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不止,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帶回去。”

葉燃槍指地面,連開三槍,煙塵迸起幾乎嗆人,程澈嚇得閉上了眼睛。

葉燃重新用槍抵住了程澈的太陽穴。

“大嫂,你還記得自己的槍裡有幾發子彈嗎?”

葉燃的聲音冷如寒冰,程澈抬眼看向他,終於掩飾不住眼底的恐懼,手指緊緊攥住了手包。

“我……不記得……”

葉燃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機,這一次程澈卻沒有閉眼,一聲“咔噠”,程澈整個人不可抑制地微顫,槍裡沒有子彈。

阿全一臉匆忙地找了過來,見到這個場面還是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狀況,趕緊說明來意:“燃哥!老狗帶人去搶我們的貨了!”

葉燃聽完,終於放開了程澈,卸下手槍的彈夾丟在地上。

“今天我就當你沒有來過。阿全,我們走。”

程澈心有餘悸地撿起槍,看著葉燃離開的身影,她不能就這麼放他走。

葉燃和阿全躲在一旁緊緊盯著倉庫,只見兩個傢伙鬼鬼祟祟從倉庫出來,和早就等在外面的老狗接頭。

“老大,火已經放了!不出半個小時,一定燒得精光!”

老狗一臉陶醉地吸了口水煙,把煙吐在那傢伙臉上。

“我看他葉燃今晚拿什麼跟象爺交易。”

老狗帶著手下正要離開,葉燃和阿全迎面走了出來。

老狗絲毫不慌:“你的訊息真是及時啊。”

葉燃低聲吩咐阿全先去倉庫看貨,自己和老狗三人對峙。

“老狗,誰跟象爺交易都是給老大做事,大家都是青龍幫的人,何必自家人打自家人。”

老狗啐了一聲:“少說屁話,你小子打什麼主意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是象爺,明天就是寒山先生了。”

見葉燃落了單,老狗向兩個手下使眼色:“還等什麼。”

兩人拔刀就向葉燃砍去,這倆廢物都是花架子,三五下就被葉燃放倒,老狗卻拔出槍指著葉燃。

葉燃心裡不免生出幾分無奈,今晚第二次了。

老狗卻誤會葉燃是怕了他,越發囂張。

“葉燃,我會找人給你收屍的。”

老狗正要開槍,一束強光照亮了老狗,晃得他睜不開眼。

是車燈,老狗猝不及防被撞翻在地。

葉燃驚詫回頭,車頭的濃煙裡車門被推開了,程澈穿著高跟鞋穩穩踩在了地上。

她臉上是開車撞人後的驚魂未定,但眼裡卻燒著狂熱,葉燃竟挪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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