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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偏房裡很空蕩,只有一扇細窄的木窗透進幾縷天光,李家母子被捆縛了手腳倒倚在牆角。

慕知意上前扯去他們嘴上塞的布條。

李家未改姓氏前,曾有二子一女,長子死後,女兒嫁了人,李氏帶著她的小兒子離開了三水村。

此刻,李家阿婆被扯去口中布條,烏黑的眸子打量著慕知意,口中低喃:“原來是你。”她昨日下山時,不小心撞到的那位貴人。

李家阿婆很是護著她兒子,絲毫不懼怕甚至神色間帶了幾分憤恨的盯著慕知意,坦然道:“是我往你屋內放的毒蛇,我兒子他並不知情,放了他。”

慕知意觀著她的神色,朱唇勾笑:“與人講條件是要有籌碼的,放了他當然可以,可是阿婆,你能給我什麼呢?”

李家阿婆眉眼中透出狐疑,收了適才盯著慕知意看時的憤恨,面色淡淡,低聲道:“姑娘來此,想要什麼?”

落過雨後的山間很潮溼,尤其是這間屋子裡,很是溼悶,慕知意不想在此久待,與她直言:“十七年前你的長子曲慎和柳氏嫡女之間發生過什麼?”

李家阿婆聞言,黑眸中閃過一抹暗沉,連連呵笑:“你果真是柳氏的人。都已過去了這麼多年,我兒子也死在你們手中,還不願放過我們嗎?”

慕知意秀眉微抬,示意李家阿婆繼續說下去,李家阿婆苦笑一聲:“我兒當年為給他爹治病,憑藉著身強力壯入了柳府做家僕。”

“後來,一次偶然救下了柳家大姑娘,大姑娘就留他在身邊做侍衛,還給他每月十兩銀子,”李家阿婆說到這裡,頓了頓:“時日漸久,他們生了情意。”

“可我兒生性純良,從未做過逾矩之事,那日,他陪著大姑娘上普山寺上香祈福,什麼都沒做——”李家阿婆正說的認真,被突然的推門聲給打斷。

阿嬸懷裡抱著一隻油紙袋,口中吃著荷花餅,笑盈盈的往慕知意跟前遞:“郡主,你要吃荷花餅嗎?”

慕知意回身看她,皺眉道:“我不愛吃荷花餅,阿嬸,你先出去,等會兒我去找你。”阿嬸聽到她的話,不情不願的又出去了。

還不忘把門給合上。

慕知意回身再看向李家阿婆時,明顯從她的神色中發現了不對,適才阿嬸突然進來喚她郡主,李家阿婆已然知道了她不是柳氏中人。

而李家阿婆自以為神色掩飾的很好,繼續道:“我兒知禮不做逾矩之事,可耐不住柳家大姑娘生性輕賤,勾/引我兒,才有了在普山寺被捉姦的事。”

她說的認真,甚至思及起她的長子時眼淚都要掉下來:“事情既已發生,已無挽回的餘地,當夜我才會帶著幼子離開。”

慕知意看著她,適才溫和從容的神色已然變得煩躁生怒,‘唰’的一響,從袖中取出她的小匕首,落在李家阿婆小兒子李山的脖頸間。

慕知意不悅道:“是你要他死的。”

李家阿婆本能的就要起身去護住兒子,卻因被麻繩綁縛動不了分毫,只能用驚懼的眼神看著慕知意,口中連連道:“別殺我兒,別殺——”

這些年的東躲西藏已讓李家阿婆學會了很多生存手段,她看著眼前碧玉年華的小姑娘,知她不是柳氏中人後,存了欺她年少的心思。

可此時,她手中的匕首泛著藍光落在他兒脖頸,澄亮的眸子裡染了怒意,讓她感覺到下一刻那利刃就會劃破他兒的脖頸。

李家阿婆鎮定了一番心神,看了眼昨夜因著逃跑被人給打昏過去的兒子,嘴唇顫顫道:“是,是柳家大姑娘和我兒兩情相悅,但他們之間清清白白,至於,為何在普山寺被捉了奸,老婆子我不知啊。”

“柳氏是上京城裡的高門大戶,我們平民百姓惹不起,我怕牽連到李家,當夜就帶著孩子逃了。”

“郡主娘娘,我只知道這些,當年,我兒也死的冤屈啊!”

慕知意聽到這些,落在李山脖頸間的匕首並未鬆動分毫,秀眉緊緊擰在一處,在心裡暗自思忖著這件事,她許久未回話,屋內的光線又暗,李家阿婆看不清她的神色。

只以為沒能讓慕知意滿意,只好吐露幾分真言出來:“郡主娘娘若想知道當年通姦之事是真是假,可去找大姑娘的貼身奶嬤嬤,她一定知道!”

慕知意抬眸看她,手中匕首從李山脖間收回,李家阿婆繼續道:“她沒有死,當年事發後,大姑娘被送去肅州莊子上養病,她的奶嬤嬤便沒了蹤跡,實則她是被囚禁在柳府。”

慕知意問她:“你如何知曉?”她命人去查,都未能查到姨母身邊的奶嬤嬤去了何處。

李家阿婆:“此次我們回到三水村,就是她寫信讓我們回來的,她說,說柳氏早已不再找我們,讓我們可以歸家。”

慕知意將手中匕首合上,轉身就要離開,被李家阿婆急忙喚住:“郡主娘娘,我知道的都告訴您了,我兒——”

李家阿婆見識到了前夜去捉拿他們的人是何等的殘忍兇悍,泣涕道:“郡主娘娘,我們知錯了——您行行好,放了我們——”

慕知意烏眸微動,輕笑道:“前夜你們暗害於我,心思如此歹毒,讓我如何放了你們?若你適才所言皆屬實,”她頓了頓:“本郡主會考慮對你們從輕處置。”

李家阿婆停止了泣涕,只是在聽到慕知意的那句‘所言屬實’時,強壯的身子顫了下,口中道:“謝郡主。”

慕知意看了她一眼,本是已抬步要走出房門,卻突然又迴轉過身,眸光暗沉,嗓音極低:“若再說一句她是賤人,就拔了你的舌頭。”

說完,抬步踏出了屋門。

來到正院,只有阿嬸一個人在院中的水缸處往一株牡丹花上澆水玩,見慕知意朝這邊走來,手中木瓢就要往慕知意身上潑,驚的慕知意往後一跳,急忙躲開。

阿嬸見她嚇的跑去一邊,仰頭哈哈大笑,似乎是覺得捉弄了她,隨後,她將木瓢放在水缸裡,笑盈盈的給慕知意抬手指了指:“那裡有果子,你陪我去摘。”

慕知意剛問過李家阿婆話,心情有些不好,隨口道:“你自己去摘吧,我要下山了。”她話剛落,阿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水缸中的木瓢拿起。

‘譁’的一聲,潑了慕知意滿臉。

慕知意驚的呆愣在原地:“……?!”

“你——”她憤怒的指著阿嬸,卻見阿嬸滿臉笑意的看著她,見她生氣了,急忙上前拿衣袖給她擦臉上的水。

慕知意依舊生氣:“你離我遠點。”

隨後,阿嬸哭了,淚眼汪汪的,慕知意氣的胸脯一上一下起伏。

她哭了!她還哭了?

記起裴清允對她說過的話,慕知意將臉上的水整理乾淨後,皺眉對她道:“不跟你生氣,但你不可以再潑我。”

她試圖與阿嬸解釋:“我不喜歡爬山,而且,我腳上有傷,不能走太多的路,你,”她想了想:“你讓裴懷瑾陪你去。”

阿嬸見她不再一副生氣的神色,也不再哭了,上前扯住她的手,看了看慕知意的腳,對她道:“我可以帶你下山,不走路。”

慕知意:“……?”

說著,阿嬸拉著她就往院外走,慕知意口中急忙道:“去哪?裴懷瑾呢,他去哪了。”這阿嬸神志不清。

往她臉上潑水也就算了,萬一等下把她往山下推,她的小命就沒了。

可阿嬸的力氣比慕知意想象中大多了,扯著她跟拉只小獸一樣,絲毫不費力,口中道:“他在後院,讓我找你玩。”

慕知意:“……”

很快,阿嬸拉著她穿過一片桃林,在幾株不知名的花枝後,出現了一條半丈寬的下山路,不對,不是路。

是——鞦韆滑道。

一張能容得下兩人的木鞦韆被數道粗麻繩綁縛,兩邊鐵繩附有木製滾輪,滾輪不大,瞧著也——不太結實!

阿嬸撥動了下木鞦韆上的銅鈴,對慕知意道:“坐在上面,我帶你下山。”

慕知意本就不是個有安全感的人,自然也不會信任裴清允口中神志不清的人,在阿嬸話落後,本能的排斥,抬腳就要跑,被阿嬸一把攔住腰,粗魯的給按在木鞦韆上,讓慕知意驚訝的瞪大了眼。

這是什麼登徒子行徑!

她衝著竹院大喊:“裴懷瑾——來人——快來人救我——裴懷瑾——”她不知道裴清允有沒有聽到她的呼喊。

下一刻,阿嬸自己也跳上木鞦韆,隨後,木鞦韆就自己往山下劃了起來,慕知意秀眉凝成一團,看看腳下的山石,再看看一旁的‘罪魁禍首’,欲言又止許久,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罷了!

信她一回。

木鞦韆往山中划行大概有一刻鐘時,慕知意的神色就已變得舒展了,這木鞦韆下行的倒是平穩的很,而且,她坐在上面,逐漸找到了樂趣。

這條山道好似是有人特意選好的,沿途的風景極好,甚至有好幾處清泉嘩嘩流淌,伸手就能觸到水流。

春日裡的美景盡收眼底,阿嬸還在途徑一顆櫻桃樹時,給她摘了顆櫻桃吃,慕知意邊吃邊問她:“這是裴懷瑾命人為你修的山道?”

阿嬸問她:“裴懷瑾是誰?”

慕知意:“……就是,適才竹院裡給你荷花餅的那位公子。”

阿嬸想了想,恍然大悟:“不是他修的,是青松修的。”慕知意‘哦’了聲,裴清允對這位阿嬸,倒是不錯。

很快,木鞦韆到了山腳下,慕知意看到山道的盡頭守著兩名暗衛,她們適才能悠閒自得的下山,全靠他們在此處操控著滾輪。

兩名暗衛放下麻繩後,上前行禮:“夫人。”他們只對阿嬸行了禮,阿嬸隨意給他們擺擺手,繼續拉著慕知意:“我帶你去買荷花餅。”

從這裡下山後,通往的是杏花鎮,比之三水村要熱鬧上許多,此時正值午時,街道上人不算多,慕知意被阿嬸扯著。

買了荷花餅,又要買糖人。

阿嬸看著慕知意腰間鼓鼓的荷包,伸手摸了摸,確定裡面當真是銀子後,她又帶著慕知意買遍了杏花鎮。

她買,慕知意掏銀子。

半個時辰後,往山道處走,剛行至山腳下,因著前兩日落過雨的緣故,慕知意看到了不屬於她和阿嬸的腳印,這裡是那條山道的入口處。

不該有這麼多腳印。

阿嬸扯著她繼續往前走,走進有數十步,慕知意隱隱聽到道路兩旁叢林裡的窸窣聲響。她反握住阿嬸的手。

對她做出一個‘噓’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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