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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張“窩瓜臉”實在是太奇特、太引人注目了,所以不僅是青登記得它,就連左那子和總司也對其印象深刻。

那個時候……也就是在街上遭遇那幫手持畫像、四處尋人的嘍囉們的時候,青登壓根兒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並不想知道清水一族的小弟們為何在追捕畫像上的人。

對於畫中之人的身份,他更是不感興趣。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青登萬萬沒想到,自己當初根本沒放在心上的“生活裡的小插曲”,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歸到他眼前……

事已至此,他也沒法再將這名“窩瓜臉”等閒視之。

霎時間,海量的疑問塞滿了青登的大腦。

這個人是誰?

他為什麼會被清水一族追捕?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地?

在青登的印象裡,清水一族如此大張旗鼓地沿街尋人……尚屬首次!

這個傢伙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才受到清水一族那麼“隆重”的對待?

急於解惑的青登,一把揪住“窩瓜臉”的衣領。

“你是什麼人?”

青登的這道喝問,加入了一點“穿雲裂石”的天賦效果在內,故聲音嘹亮、充滿威懾力。

然而,青登的這波“聲浪攻勢”,並沒能嚇住“窩瓜臉”。

“窩瓜臉”揚起視線,望了望面前的青登,接著又望了望旁邊的左那子和總司。

為了隱藏身份、便於行動,青登等人都戴著足以遮擋住整張臉的低沿斗笠。

“窩瓜臉”舉目望去,一張接一張的斗笠……

不過,他雖看不見青登等人的模樣,但他卻能從體態、衣著中,辨出逮住他的這夥人,乃二男一女。

那2名男性(青登、總司)的底細,他無從知曉。

不過,他卻能從那名身著上白下藍的女式劍道服的女性(左那子)身上,感受到雍容華貴的氣息。

斗笠遮得住傾國傾城的絕美臉蛋,卻遮不住大和撫子的高雅氣場啊。

俄而,“窩瓜臉”用力地嚥了一口唾沫,然後以強裝鎮定的口吻反問道:

“你們……不是清水一族的人嗎?”

“清水一族?”

青登挑了下眉。

他思考了一會兒後,以“反問”回答“反問”。

“你覺得我們像是雅庫扎嗎?”

“……”

“窩瓜臉”一邊沉吟,一邊作沉思狀。片刻後,遍佈在其兩頰的驚慌之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你到底是什麼人?快回答!”

青登以更加高亢、不耐的音調,重述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桔梗山可是一座遠離人類文明的荒山野嶺。

這個傢伙不僅出沒於這片渺無人煙、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而且還好死不死地躲藏在疑似橘隆之的“秘密據點”的茅草屋裡……

是巧合嗎?

還是說……另有隱情呢?

想到這,青登下意識地加重手上的力道,“窩瓜臉”的衣襟被他拉扯成皺巴巴的團狀。

眾所周知,男式和服也好,女式和服也罷,衣襟都很容易拉開。

在同總司展開零距離、乃至負距離接觸時,青登無數次地感慨和服的便利性。

僅需將兩襟輕輕一分,便可脫下上身的衣物,非常方便。

此時此刻,在青登的大力拉扯下,“窩瓜臉”的衣襟向左右兩邊滑開,露出堅實的胸膛。

“嗯?”

剎那間,青登露出驚愕的表情。

只見“窩瓜臉”的胸口處,紋著一隻怪模怪樣、長有棕色毛髮的“大貓”。

青登仔細端瞧一番後,才勉強辨出這隻“大貓”應該是老虎。

日本列島上並沒有野生老虎。

也就是說,江戶時代的畫師、刺青師們,都是根據先人們的描述,並加以自己的腦補、理解來繪製老虎。

所以,江戶時代的浮世繪、瓦版畫等藝術作品裡出現的老虎,往往是二創、乃至三創四創的產物,模樣基本都很奇葩。

要麼畫成妖怪,要麼畫成放大版的大橘貓。

青登愣了一會兒,然後不由分說地將“窩瓜臉”的衣襟拉得更開、更大。

老虎、羽鶴、惡鬼……形狀各異的圖桉映入青登的眼簾。

只見“窩瓜臉”的整副上身刺滿了紋身,幾乎沒有一片乾淨的肌膚。

滿身的刺青……“窩瓜臉”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你是雅庫扎?”

“……”

面對青登的質問,“窩瓜臉”一言不發。

他以平靜的目光掃了青登一眼,然後別開腦袋,擺出一副“任刀任剮”的強硬模樣。

青登見狀,冷笑一聲。

“呵,你的嘴倒還挺硬的。”

青登最不怕的,就是嘴硬的人了。

身為前北番所定町回同心、現任的火付盜賊改三番隊隊長,青登深諳無數種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審訊手段。

倘若時間充裕、情況允許的話,青登自然是不介意跟“窩瓜臉”慢慢周旋,看看是對方的嘴更硬一點,還是他的審訊手段更兇悍一些。

然而,青登並非分不清事情之輕重緩急的人。

此時此刻,比起“窩瓜臉”來,搜查那座苦尋已久的茅草屋,才是目前最緊要、最牽動青登心靈的事情。

於是,青登抬起頭,望向總司:

“沖田君,可以幫我找一條結實的藤蔓嗎?”

總司輕輕點頭。

此地乃鬱鬱蔥蔥的茂密樹林,故而四周最不缺的就是藤蔓了。

很快,總司便拿著一條堅韌如麻繩的粗長藤蔓,回到青登的身旁。

“老實點!”

青登一手接過藤蔓,另一手把“窩瓜臉”的雙臂扭到其身後,三下五除二地將他五花大綁。

青登的綁法,乃是在奉行所代代相傳的“捕繩術”。

奉行所的“捕繩術”之所以能夠代代傳承,原因很簡單——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除非像項羽那樣天生神力,或是有著可將手腳隨意弄脫臼的特異才能,否則一旦被奉行所的“捕繩術”捆上,就絕無掙脫的可能。

“這是……奉行所的‘捕繩術’……?”

“窩瓜臉”圓睜雙目,扭過頭來,瞪視青登。

“喂,你是官家的人?”

“無可奉告。”

青登回以冷澹的答覆。

“窩瓜臉”應是自知自己無力掙脫,故“嘖”了一聲,垂下腦袋,面色難看。

“我們走。”

在左那子和總司的左右相隨下,青登一邊押著“窩瓜臉”,一邊朝茅草屋大步走去。

一行人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朝裡窺探,確認裡頭無人之後才邁步踏入屋內。

青登的一隻腳剛跨過門檻,難聞的潮溼黴味便朝他撲面而來。

嗆人的惡臭,令青登不覺抬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這是一個充滿破敗、如同廢墟一般的狹窄空間。

灰塵在光線的照射下,在屋子裡閃閃發光地飛舞。

久未清掃的地面佈滿汙垢,彷彿鋪上了一層暗褐色的地毯。

沒有任何房間。臥房、廚房,全都沒有。

青登等人進門後所見的一切光景,便是這座茅草屋的全部空間。

青登一邊繞著圈子踱步,一邊舉目四望——既見不到灶臺、鍋盆等做飯工具,也見不到斧頭、鋤頭等生產工具。

所能找到的傢俱,就只有木櫃、燈臺、小馬紮……

一言以蔽之,這座茅草屋並不適合人類生存。

青登走向不遠處的一架木櫃,將其開啟,發現裡面僅放入了一點雜物:一包菸袋、一根菸槍、一隻菸灰缸、三根完好的蠟燭。

他開啟菸袋,袋裡只剩下一小撮長毛的菸葉。

“你們那邊有發現什麼嗎?”

青登側過腦袋,朝搜尋其他方位的左那子和總司問道。

總司:“沒有。”

左那子:“我也沒有。”

聽到二女的這番答覆,青登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座茅草屋比他預想的還要空曠、荒蕪……

入眼處,盡是一些派不上用場的垃圾。

找不到半點有價值的物事,連這座茅草屋到底是不是橘隆之的“秘密據點”都無從考據。

就在這時,從剛才起就一直乖乖地盤膝坐在屋子一角的“窩瓜臉”,突然出聲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搜查這座屋子?”

青登打量了“窩瓜臉”一眼,然後以挾著嘲諷意味的語氣說道:

“我們都還不知道你的姓名,你倒先問起我們的身份來了。”

“……”

“窩瓜臉”默然沉吟,若有所思。

正當他張了張嘴,貌似打算說些什麼時,總司的大喊聲介入進他與青登之間。

“橘君,你快看這個!我在那邊的櫃子裡找到一把刀!”

總司捧著一把外形樸素的脅差,三步並作兩步地奔至青登面前。

脅差……總算是找到一件值得多加關注的物事了。

青登和左那子紛紛移步靠攏到總司的身旁。

三人的注意力,此時都放在了總司掌中的脅差上,因此誰都沒有發現——“窩瓜臉”在聽見總司喚青登為“橘君”後,瞬間瞪圓雙目,童孔緊縮,口裡都囔:“橘……?”

青登從總司的手裡接過脅差,先是端詳一圈鞘身與刀柄,然後拔刀出鞘。

不出青登所料,刀身上長了不少褐色的鏽斑。

刀劍是一種若不定期保養,就會生鏽的嬌貴武器。

武士刀的保養並不複雜,僅需準備好三樣東西即可:刀粉、刀油與磨刀石。

磨刀石用來磨利刀鋒。

刀油用來防鏽。

刀粉用來擦去刀油。

防鏽是刀劍保養中的重中之重。

因此,但凡是家境尚可的武士,有一個算一個,其腰間佩刀的刀身都是油晃晃的。上手一摸,一手的刀油。

金屬器物遇水易起鏽,所以刀劍最忌諱碰水。

為了保護佩刀,許多武士出門在外時,都會給佩刀繫上刀套、鞘套,防止溼氣滲入刀身、刀莖。

在給刀劍做保養,或者是在品鑑刀劍時,要麼緊閉嘴巴,要麼咬住一塊布或一張紙,謹防自己的唾沫星子噴濺到刀上。

遙想去年三月初的櫻田門外,大雪紛飛,井尹直弼的護衛們按部就班地給腰間的佩刀繫上防雪的刀套、鞘套,以致在刺客來襲時,沒法於第一時間拔刀迎戰,失了戰機,被刺客們打得潰不成軍,不少護衛急得直接連刀帶鞘地抽出佩刀,將刀當棍來用。

青登緊握脅差的刀柄,舉起手臂,向天而立。

在光線的照射下,尚未被鏽跡覆蓋的刀鋒閃爍出炫目的寒芒。

不難看出,此刀的品質不俗。

尤其是刀胚做功精良,刀面閃耀著清冽的寒光。

青登將脅差收回至胸前,然後以熟稔的手法取下目釘。

所謂的目釘,就是用於固定武士刀的刀柄和刀莖的圓形固定物,由刀柄處的目釘孔插入固定,可以由銅、鐵、竹、木等多種材料製成。

武士刀的刀莖就是平時插在刀柄裡面的部分。

“莖”指的是日本刀握持的部分,得名於日語“放置在刀柄中”。除了被稱為刀莖,還可以稱他為“中心”、“柄心”、“忠”。

武士刀的結構大致可以分為刀莖和被稱為“上身”的刀刃部分這兩塊。

刀莖上一般會鏨刻記錄著刀工的名字、製作的年月日等一系列資訊。

當青登取下目釘、分離刀柄和刀莖之後,他驚訝地發現:這把脅差的刀莖上,既沒有刀工的名字,也沒有製作的年月日,僅燒錄了一句簡短的話語——

“惡鬼滅殺……?”

總司輕聲吟出這行字眼。

倏忽間,一道突如其來的詢問驟然響起:

“喂,你姓‘橘’嗎?是橘諸兄的那個‘橘’嗎?”

青登等人統統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循聲望向這道問句的主人……即“窩瓜臉”。

橘諸兄(684年-757年),奈良時代的歷史名人,相傳他乃日本最古老的和歌總集:《萬葉集》的編輯者之一。

日語裡,“橘”唸作“taa”。

同樣唸作“taa”的姓,還有“立花”。

“窩瓜臉”的這道詢問,應該是想確認青登的姓究竟是“橘”還是“立花”吧。

青登本想無視“窩瓜臉”,可在望見對方那炯炯泛光的熱烈眼神後,他遲疑了。

“……橘諸兄的那個‘橘’。”

青登的話音甫落,“窩瓜臉”的面部神情便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然而,這僅僅只是眨眼間的事。

下一息,“窩瓜臉”的表情從“複雜難言”變化成“豁出去了”。

他挺直腰桿,坐正身子,神色肅穆,一字一頓地說出令青登等人的表情發生劇烈變化的自我介紹:

“在下小野寺咲良!乃橘隆之的戰友!你同橘隆之……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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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位書友記得“小野寺”之名上次出現,是在何時嗎?(豹笑.jpg)

今天因為作者君要去參加中考啊,所以字數稍微偏少一點,灰常豹歉!(流淚豹豹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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