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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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塋前的空地上大片血跡被砌墳的工匠掘灰掩蓋,血腥味隨著山風散去。
葬禮完畢。
次日天光亮起,孤竹莊園中眾人重新迎來了新的清晨。
此前禁止的莊中集會,終於得以宣佈再開。
只是與此前鬆散不同,集會被指定在一個位置,一東一西,兩市同開。
一個容貌秀麗,只是十分消瘦的少女,行走在阡陌縱橫的田壟上,手中提著一隻食盒。
她將去東市為父親送飯。
他的父親今日在新開的東市維持秩序,以免生亂。
這樣田間地頭送飯的活從前都是弟弟阿崇在做,此前莊中並不太平。
因缺乏管束,有惡人盤踞西山營寨為惡,儼然已成莊中一霸。
時常發生奸擄燒殺之事,幾與外頭的土匪流寇無異。
可莊園主人顏娘子來的當夜,那些惡人在西山營寨群聚欲行逆事,被不費吹灰之力的鎮壓。
從那之後,莊中便變得太平安全了很多。
隨後謠言四起,也導致了一些叫人不愉快的事情。
念及此時,少女的神色一暗,原本面上的喜悅也淡了下去。
忽見前方一隊車馬行來,十來輛馬車上拉著各種木質的物件。
少女知道那是一種新的農具,叫做曲轅犁,據說一個人都可以輕鬆的拉動,還有鐵製的犁鏟。
見車馬行來,少女立刻蹦到了田梗裡,讓開道路。
她認出了坐在第一輛馬車車架上的樣貌清癯,氣質和平中正的長者。
那正是新上任的大管事趙先生。
她這樣誇張的舉動,也並不是因為懼怕趙先生大管事的權威,而是因為尊重。
自春耕以來,趙先生便每日奔走在田壟坡塘之間,指導農耕,協調調配農具、耕牛。
偶爾天色將暗回不去主宅,宿在簡陋破敗的農家草鋪上也絲毫沒有嫌棄抱怨,還會指導幼童書寫名字。
只要有疑問詢問,趙先生都會耐心回答,無論是老人還有孩童。
少女沒有見過什麼讀書人,她長到這麼大,都沒有出過孤竹莊園。
可她是知道的,從未有過如顏娘子一般良善的主人,也從沒有如趙先生這般值得尊重的管事。
少女讓開了道路,站在田裡,溼軟的泥粘在了她的黑色葛布鞋子上。
她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的行了一禮,偷偷的抬眼看去,卻見趙先生捻著下頜的鬍鬚,衝她點頭道:“謝謝小娘子。”
少女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從未有人這樣尊重的同她說過謝謝。
她目送著馬車遠走,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帶著這樣喜悅的心情,她沿著路一直走,直來到了東市之中。
簡單低矮籬笆繞場地圍了一圈,在門口有人帶刀巡視,右手胳膊上纏著一根紅布,上面寫著三個黑色的大字。
少女不認得是什麼字,可她卻認得巡視的人。
“馮叔。”少女揮手喚了一聲,這人是他父親舊時的戰友,是她熟悉的叔伯。
遊弋在集市門前的中年男人一愣,隨後衝著少女笑道:“阿棠,來給你父親送飯嗎?”
“是。”少女阿棠點了點頭。
“你父親在裡邊呢。”
少女阿棠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集市裡人來人往,也看不見父親在哪,少不得還要尋找一番。
謝過了馮叔,少女阿棠面上帶著幾分好奇的走進集市。
從前孤竹莊園中每月都有三旬類似的集會,可沒有這樣人多的時候。
也不知是因為月餘沒有舉行集會,還是因為莊中四處興建工程,顏娘子給予了豐厚的報酬,叫莊戶手中有了閒散的存餘可以拿出來交換。
少女阿棠饒有興趣的四處看看,聽著吆喝。
莊戶中人幾乎不識字,沒人會寫幌子,也沒人看得懂,交易全靠吆喝。
左邊便有人吆喝著,要用二十個雞蛋,換兩隻儲水的陶罐。
也有人拿著粗糙髹制的漆奩欲換五端葛布,為家人裁製衣衫。
還有人抱著一個大竹筐,裡頭裝著五隻黑黃的小狗仔,欲換兩頭豬仔。
不過阿棠覺得,這個人有些貪心了,五隻狗崽怎能換得到兩隻小豬仔呢?便是到明天,他也換不來想換得東西。
一路走一路看,阿棠心中不停的算著,直走到一處原木立起搭建的棚屋前。
莊中交易鮮少有搭棚子這樣豪闊的。
這棚子門前人來人往,有人聚集觀看。
阿棠心中好奇,也擠進去看。
只見一道高櫃將店鋪隔斷出裡外,一男一女,兩人站在櫃檯後,不停的應付回答著莊戶詢問的問題。
阿棠仔細一看,便被這棚戶中貨物震驚。
只見一眼望去,有各種小麻袋裝的谷、黍、豆、麥,她甚至看見了一袋舂好脫殼的大米。
大米裝在黃色的麻布袋子裡,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暈。
阿棠在長姐出嫁時,吃過一次白米夾雜著豆子和山果蒸出來的乾飯,那味道回憶起來都叫她口舌生津。
可是她也知道,那樣一頓待客的乾飯花了爹孃多少心思,弟弟更是沒日沒夜的往山上跑,獵來野物換米。
除了白米,和一袋黃黃的一粒粒的東西。
阿棠還瞧見了更金貴的魚乾、臘脯。
視線掃過一處時,阿棠忍不住驚叫出聲,“鹽!”
雪白的鹽粒子,在樹葉上堆成一座尖尖的小山,看起來晶瑩剔透,竟像雪一般。
在這堆小小的鹽山旁邊,另有一小堆顆粒更大,更加亮晶晶的的東西。
阿棠忍不住往前湊了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她這一湊,卻擠到了一個面容寡瘦,細目癟嘴的婦人。
將這婦人的葛布鞋,踩掉了底。
細微的刺啦聲響起,這婦人驚叫了一聲,狠狠的推了一把阿棠,直將她推了個趔趄,心疼的脫下鞋子,捧在手中檢視,生怕踩壞了。
阿棠還未反應過來,被她一推,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的提著竹籃子,往後倒去。
“哎呦。”
後腦勺撞在硬邦邦的胸口,阿棠發現自己並沒有摔倒,而是撞上了什麼人。
剛剛站直,便聽身後的人罵道:“沒長眼睛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女阿棠急忙站直了,往後望去。
便見一個面板黝黑的高大青年站在後頭,阿棠個子嬌小隻到他的胸口。
青年愣愣的望著轉過身的阿棠,罵聲戛然而止。
前方是罵罵咧咧的尖酸婦人,後方是罵罵咧咧的高大青年。
阿棠緊張的攥緊了手裡的竹提籃。
卻見那面板黝黑的青年神色一變,指著一旁路過的青年人罵道:“沒長眼睛嗎?”
“沒看見地上有隻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