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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冉,歲月如梭。
時間就好像是春風,陣陣襲來,讓人不知不覺間,就忘記了是什麼東西在流逝。
春天的氣息再次降臨在關中大地,使得被凜冬封凍的天地萬物,都重新煥發出縷縷生機。
和這天地一天煥發出勃勃生機的,自是剛經歷過一次涅槃的劉漢社稷······
“瞧一瞧看一看了嘿!”
“現磨麥粉蒸出來的圓餅,三個一錢~”
···
“看一看瞧一瞧了啊~”
“俺家老孃日夜不休納了好幾個月的鞋,一雙只賣二十錢嘍~”
東西兩市外,一些本不是商籍,卻也想要在這開春之時賣些東西的農戶,帶著各自家中的‘特產’擺起了地攤。
從零嘴吃食,到家用百貨,基本都是輕微加工過後的生活用品。
而這樣的情況出現,自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這些地攤前駐足停留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身形高大,甚至是直接就穿著軍袍的武人。
能在這開春時節,於兩市外的地攤前駐足,這些武人的身份自也呼之欲出:因參加馬邑戰役,而得到賞賜的有功之士。
一場馬邑戰役,讓漢家多出了十幾位列侯、封君,更是讓每一個參展者都得到了一到三級不等的爵位提升;
但封侯拜將、加官進爵,終歸是少數人才能擁有的——也正是因此,正是因為得到的人少,才那麼的讓人嚮往和欽佩。
而對於絕大多數參戰將士而言,戰後封賞,往往是以賞錢的方式發放。
馬邑戰役結束之後,少府撥了很多很多錢,用於有功將士的賞賜,以及陣亡、傷殘將士的撫卹。
一場馬邑戰役,漢室一方參戰兵力不過數萬,少府卻拿出了足足七萬萬錢,用作底層軍卒的賞賜。
平均算下來,幾乎每一個參戰將士,都有一萬錢以上的賞錢。
即便是去看具體的個人,也基本是有斬獲首級就上萬甚至動輒數萬,從頭到尾都沒能斬獲首級,也有三五千錢的狀況。
如此突如其來的意外收入,自然會讓這些勇敢者蠢蠢欲動,想要用這筆錢,為沒能得到自己陪伴的家人做些什麼。
賞錢多的人,比如那幾個斬首十數即,已經名震關中並被納入北軍的勇士,各自拿著動輒十數萬錢的賞錢,為家中置辦了七、八畝田產。
雖然不多,但終歸是可以代代相傳,且年年有產出的生產資料,自惹得聞者一陣眼紅。
賞錢稍少一些的,也都按照各自的狀況,或為家庭還清了債務,或為家中置辦了農具,亦或是為家中兄弟姐妹置辦了婚假之物,好早日為父母了卻一樁心事。
但那些沒能得到斬獲,只得到三五千錢‘參與獎’的人,就只能拿著這筆錢,為家中置辦些生活用品。
三五千錢,看似很多,實際上卻絕對算不上鉅款。
按糧食這算,如今長安糧價已經連續數年穩定在五十錢一石,五千錢,也就是一百石糧食,連一家五口一年的吃食都不夠。
更何況長安這每石五十錢的糧價,本就是朝堂宏觀干預下強行壓下來的,除了糧食,其他任何生活物資,都會讓每一個認為‘三五千錢不少’的人明白:即便劉漢不是李唐,如今的長安,也是居之大不易······
——鹽,而且是沒濾乾淨雜質,鹹中還帶些苦澀的粗鹽,一斤就要至少六十錢!
至於達官貴人吃的細鹽,那就更不用提了——賣的人開什麼價,買的人就得給什麼數;
而且要快!
若不然,萬一被哪個路過的人看見,直接出手買走的話,下一次在市面上看到細鹽,就說不準是什麼時候了。
——肉,主要是雞、鴨、魚、鵝,大體都在十到十五錢一斤。
雖然說肉食葷腥,和這個時代的農戶基本沒有什麼關係,但再怎麼不沾葷腥,也總有逢年過節嚐嚐鮮的時候。
而在這個時代,按照這一斤十到十五錢的價格,一條小臂長的魚,便是動輒上百錢的價格。
至於雞、鴨、鵝?
別開玩笑了~
有錢買雞、鴨、鵝,老農都會養起來下蛋,誰又捨得殺來吃呢······
只是今年,長安開春前後的市集,無疑是熱鬧了許多。
那些參加了馬邑戰役,卻沒能有所斬獲的武人,在聽說了某某同袍買了幾畝田、起了幾間屋,亦或是為家裡辦了什麼事之後,看了看自己的腰包。
確定手上的三五千錢做不成什麼大事,便只得帶著家中妻兒老幼,走上這開春時節的長安街頭,買上一些過去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東西。
——有人咬牙拿出一百錢,本想買條魚給家人吃,卻被老母和妻子一頓呵斥,最終只能用這一百錢買下幾隻雞雛,又嘿嘿傻笑著抱起了娃兒;
有人掏出了好幾百錢,想要為妻兒置辦一身新衣,卻也在親人堅決的推辭下,無奈將新衣換成紡線,打算回家再由妻子親手織布縫衣穿。
似乎到處都是捱罵、被訓斥的半大小夥,但卻也同樣是一片無比溫馨的景象,於長安兩市外反覆上演。
似乎家家戶戶都有了希望,似乎家家戶戶都朝好日子更近了一步。
當然,也包括這劉漢社稷的主人:老劉家。
馬邑戰役過後,老劉家也有一件大事。
——老劉家的九小子,要加冠成人了;
劉漢社稷的大當家,要大婚親政了;
當今天子劉勝,要正式執掌朝堂了······
·
在後世人的認知中,‘社稷’二字,往往是‘政權’‘江山’的代名詞。
宗廟社稷,江山社稷,往往會被理解為‘俺們老x家的天下’。
但實際上,社稷二字,是有其字面上的意思的——社、稷二神。
社,是為土神;
稷,則為穀神。
社稷社稷,土谷之神,便是‘農為國本’最直接的來由:凡王朝必立社稷,祭祀土谷二神,以彰國本之重為農。
無一例外:凡是華夏曆史上的封建政權,自殷商姬周,到嬴秦劉漢,再到楊隋李唐、趙宋朱明,都以農為國本,以社稷為天下之首重、統治之根本。
蓋因為土地,是華夏農耕文明賴以生存的根基,而穀物,則是華夏農耕傳延、生存的根本。
而土、谷二神,便是華夏民族最原始,於靈魂深處纂刻的最深的民族、文明烙印。
或許華夏民族去哪兒都想種點什麼,也正是因為這血脈傳承。
為了彰顯統治的合法性、彰顯‘我們老x家將天下人放在心上’,每一個封建王朝都會建造獨一無二的社稷壇,是為:社稷。
每有關乎天下的大事要發生,比如對外征戰、對內革新,亦或是天子駕崩、新君繼立,乃至於年節之時的重大典禮,政權最高統治者都會帶著自己的整個領導班子,到社稷壇祭神。
——替天下貧苦農戶,向土、谷二神祈禱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在千百年前的遠古時期,祭祀社稷,往往是為了在災害頻發的年僅,請求各路神仙收了神通,好讓老農們喘上一口氣,吃上一陣子飽飯。
而到了如今漢室,除了每年開出時的籍田大殿之外,祭祀社稷,便必定伴隨著一件關乎政權的重大改變。
這一次,是當今天子勝的加冠之禮。
少弱之君加冠親政,便要在這社稷壇祭天神太一,以彰自己‘君權神授’,代天牧民乃得天命······
“天子加冠~”
“禮始~”
長安南郊,社稷壇。
伴隨著謁者僕射汲暗悠長的唱喏聲,這場百十年難得一見的加冠禮,便正式拉開帷幕。
四面皆有長階環繞,大體呈四稜金字塔狀,只在頂部有一片平地的社稷壇,此刻已經擠了上十道身影。
天子劉勝端坐於祭壇正中央,身著絳紅色天子冠玄,頭頂卻不見十二硫天子冠的影子,只一條紅線將髮束束於腦後。
太后賈氏、太皇太后竇氏則於劉勝身後相鄰而坐,既是冠禮,也算是見證。
至於主持加冠禮的,自然不能是太后、太皇太后這兩個外姓女子,而是被專門召回長安的宗室長者:楚王劉道。
另外,劉勝的諸位庶兄,也都各有代表性的人物回京——慄姬家的老大:臨江王劉榮,程姬家的老大:魯王劉餘,唐姬的獨子:長沙王劉發,以及薄姬的‘獨子’:趙王劉彭祖。
宗親長輩在,自然也少不了丞相劉舍,作為朝堂的代表出現在祭壇頂峰,於劉勝左側落座。
而在劉勝的右側,則是近十位手持托盤的郎官,各自捧著這場冠禮所需要用到的東西,靜靜等候著汲暗的指令······
“一加布冠~”
毫無爭吵的一聲唱喏,惹得祭壇下分列於東西兩側的百官公卿、功侯貴戚面容一肅!
便見祭壇之上,楚王劉道緩緩起身,滿是莊嚴的走上前,從第一個托盤上拿起一片黑色方布,旋即來到劉勝身後。
將布片輕輕蓋在劉勝豎起的發丸之上,再用細繩繫緊。
直到劉道完成動作直起身,汲暗才好似在為祭壇下的人解釋劉道的舉動般,再次扯開了嗓子。
只是這話,卻是對劉勝所說。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棄爾幼志,順爾成德~”
“壽考維祺,介爾景福~~~”
極具姬周特色的唱喏詞,伴隨著祭壇下的莊嚴鐘鼓聲,只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都莫名生出一股莊嚴。
而在汲暗音落之後,楚王劉道也隨之將劉勝頭頂上的‘布冠’取下,放回到那第一方托盤之上。
“二加皮弁(biàn)~”
又一聲唱喏,劉道拿起了第二方托盤上的皮帽,熟練的將其戴在劉勝的頭頂。
直起身,汲暗的唱喏聲自又一次響起。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
“敬爾威儀,淑慎爾德~”
“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和第一次一樣,汲暗音落,皮弁也依舊是被劉道取下,放回第二方托盤。
“三加爵弁~”
···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
“兄弟俱在,以成闕德~”
“黃耇(gou)無疆,受天之慶~”
···
···
······
“終加赤冕~”
···
“顯先皇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祿~”
“天命王者,福澤九州~~”
“千秋萬年,與天無極~~~”
終於,在先後戴、取三頂各有深意的冠帽之後,那頂劉勝早已熟悉無比的十二硫天子冠,才再度回到了劉勝的頭頂。
也只有這一次,楚王劉道沒有像先前那樣將劉勝頭頂的冠帽取下,而是在劉勝帶上那十二硫天子冠的同一時間,心悅誠服的跪倒在了劉勝身後。
待汲暗也對劉勝沉沉一拜,旋即退到祭壇一側的交流,跪坐於祭壇正中央的劉勝,才終於緩緩站起身。
一步步走上前,來到祭壇邊沿,能一眼俯視到所有百官公卿、功侯貴戚的位置。
幾乎是在劉勝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一瞬間,祭壇周圍的數百道身影,便齊刷刷的跪倒在地。
“臣等,參見陛下~”
“陛下行冠禮以成人,臣等,謹為天下賀~”
對於百官公卿的祝詞,劉勝並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禮。
而是想張開雙臂,緩緩昂起頭。
再跪倒在地,將張開的雙臂於胸前合為揖;
誠懇的像天空叩首一拜,才於祭壇之上再度起身。
按照在場眾人的身份、地位,依次像竇太皇太后、賈太后、楚王劉道,以及丞相劉舍等人躬身行禮。
幾乎每行一禮,都能聽到與開口者身份相符的訓戒或規勸。
就這麼拜了一圈,才總算是結束了這場加冠之禮的第一部分。
接下來,劉勝還要率領百官公卿,往太上皇廟、高皇帝廟、太宗廟各走一遭,以向列祖列宗彙報:不屑子孫已經加冠成人,往後親政臨朝,諸位先祖多多庇佑。
整個流程很繁雜,但卻一點都省不得。
劉勝很累,卻也甘之若飴。
因為劉勝知道,只要熬過了今天,一切,就都將發生極大的改變。
而為了那巨大的改變,為了這一天,劉勝,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