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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首冬十,元朔初一。

天剛矇矇亮,長安城內的街頭巷尾,便響起一陣‘噼噼啪啪’的爆竹聲。

竹竿受熱、膨脹,最終破裂所散發出的清香,將新年的氣息,吹到了長安城的每家每戶。

——新的一年,到了。

天子啟新元四年,於今天正式到來。

對於長安城,乃至全天下的百姓而言,新年,意味著喜慶、歡快,意味著吉祥如意,意味著節慶。

而對於長安朝堂而言,今年的元朔,則又多了一層極為特殊的意義······

“大計啊~”

“父皇繼位之後的第一次大計。”

身著正服,頭頂諸侯遠遊冠,和表叔竇嬰、兄長劉彭祖一起站在宣室殿外;

看著遠處的司馬門,正次序湧入宮中滿載竹簡的馬車,劉勝也不由滿是唏噓的發出一聲感嘆。

聽聞劉勝這一聲感嘆,竇嬰也淺笑盈盈的點下頭,目光仍撒向那一輛輛湧入宮內的馬車,嘴上,也不忘略帶感懷的說著什麼。

“在先帝之前,我漢家,原本是沒有審計的。”

“朝堂想要知道地方的狀況,就只能派採風御史前去,再將看到的狀況記錄下來,帶回長安,親自彙報於朝堂之上。”

“但採風御史能帶回來的,大都只是一些很膚淺的東西,如當地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之類;”

“地方郡國田畝、丁戶的增長,以及水渠、道路的修繕維護,朝堂都無從知曉。”

“——直到先帝四年,丞相潁陰侯灌嬰亡故,北平侯被拜為丞相,這樣的情況,才終於有了改觀······”

隨著竇嬰滿是感懷的語調,一旁的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也各自點下頭。

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竇嬰繼續說了。

北平侯張蒼在擔任丞相之後,第一時間便上奏先帝:制定審計制度,讓天下地方郡縣,於每年年初派官吏入朝,將地方官服的各類檔桉,交由朝堂稽核。

在得到先帝的首允之後,張蒼便親手製定了漢家的審計制度。

——每年一計,又每隔三年一次大計;

在尋常年份,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小計’年,地方並不需要將所有檔桉發出,只需要由郡級單位,給出一個總結報告。

如:xx郡今年,田畝增長多少,戶口、人丁增減情況如何之類。

而每三年一次的大計,則需要郡、縣兩級地方官署,各自將手中的所有檔桉,都發往長安。

如某個郡的郡衙,向朝堂發去檔桉:全郡田畝、戶口、人丁,在過去三年如何如何;

與此同時,該郡的各地方縣級單位,也需要各自向長安發去檔桉:本縣田畝、戶口、人丁,在過去三年如何如何。

同時得到地方縣衙的田、戶、口資料,以及郡衙的匯總資料,長安朝堂就可以對其進行校對:該郡各縣呈上來的資料加在一起,是否和郡衙呈上來的匯總資料一致。

校對完成之後,如果資料不一致,那自然是窮究到底,徹查這個‘妄圖欺瞞朝堂中央’的郡級單位。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校對結果都不會有問題。

但‘大計’的核心,顯然也不是校對縣級單位的奏報,是否和郡級單位的匯總一致;

——校對資料之後,是‘論功行賞’。

簡而言之,就是按照田畝、戶口、人口的增減,以及增減速度、幅度,對郡、縣兩級單位分別進行評價。

如果被評為‘最’,也就是‘課最’,那就表明該郡/縣過去三年的工作,得到了朝堂中央的高度認可;

整個單位會得到集體表揚,單位所有成員,都進入重點培養名單;

連續兩次被評為‘最’,那就是一把手、二把手要升官,乃至入朝得到重用的前奏。

如果被評為‘殿’,也就是‘課殿’,則表明該郡/縣過去三年的工作,做的極為糟糕!

甚至很可能出現了田畝荒廢、戶口人口減少,從而導致稅賦降低的現象。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整個單位被集體批評,單位所有成員‘記大過’,一把手、二把手遭到嚴厲批評,並戴罪留職;

連續兩次被評為‘殿’,便是一把手、二把手輕則罷官免爵,重則鋃鐺入獄,乃至身首異處。

除了‘課殿最’,還有一種情況,是絕大多數地方郡縣,在這每三年一次的大計之上的常態。

——不予置評。

意思就是說:你們過去這三年的工作,沒有特別出彩,但也沒有犯什麼錯,朝堂中央即不表彰,也不批評。

希望你們在此基礎上,做出一些成績來,爭取下次大計,被評為‘最’。

有了這每年一次小計、每三年一次大計,以及每次大計上的最、殿、不予置評三級考評,朝堂中央才得以對天下各地方郡縣的狀、況,保持一個較高水準的瞭解和掌控。

而這樣的局面,便是北平侯張蒼在丞相任上,最得意的一件政治舉措——審計制度,為漢家帶來的······

“今年的大計,也不知道哪幾個郡,能被課為‘最’;”

“——想來清河郡,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思慮中,劉勝含笑一聲低語,引得竇嬰稍側過身;

待見劉勝望向自己時,那滿是意味深長的笑容,竇嬰便也靦腆一笑,又略有些尷尬的回過身去。

“各地計吏,最近才到長安,從今天開始審計,等審計結束,恐怕都是十一二月了;”

“清河郡情況如何,恐怕得等審計結束,才能得出結果······”

竇嬰欲蓋彌彰的一番話語,卻並沒有讓劉勝面上笑意退去;

只怪笑著側過身,與身旁的兄長劉彭祖稍一對視,兄弟二人便各自低下頭,吭吭偷笑起來。

——清河郡,是當朝竇太后的母族:竇氏外戚的大本營。

無論是章武侯竇廣國,還是南皮侯竇彭祖,亦或是如今的魏其侯竇嬰,其封地,都無一例外的集中在清河郡。

就連清河郡守,都是竇氏外戚所指派的嫡系。

所以,即便天下各地的計吏,今天才把審計材料送入宮中,劉勝也敢打包票:今年的大計,清河郡肯定還是‘課最’。

一如過去十幾年,發生在先帝在位時期的每一次大計一樣······

“平明時分,差不多該入殿了;”

“公子,還是整理一下衣冠吧······”

被身後的兄弟二人,以那莫名怪異的目光盯著,竇嬰也莫名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略有些尷尬的一聲提議,也總算是讓劉勝似笑非笑的低下頭,整理起了身上的衣冠。

片刻之後,謁者悠揚的唱喏聲響起,才總算是讓竇嬰,從那莫名尷尬的處境中解脫了出來。

“歲首元朔,朔望朝議~”

“百官、公侯趨入,恭賀新歲~~~”

·

“警!”

“警~~!”

“警~~~~······”

當所有公侯、百官,以及奉命前來長安地方郡縣計吏,依序湧入宣室殿內,一聲聲雄厚的稱警,於宣室殿外響起。

明明就住在未央宮內,但天子啟也還是乘著御輦,從宣室殿後殿出發,饒了一大圈之後,朝著宣室殿正殿而來。

天子駕臨,自當是太僕親自御輦,戟士開道,禁卒們護衛於宮道兩側,齊聲呼‘警’。

天還沒大亮,宮道兩側,還亮著點點燈火。

便是在這一道道燈光的照耀,以及悠長的呼‘警’聲下,天子啟的御輦,終於停在了宣室殿外。

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剛剛好停在天子啟下了車,抬腿就能登上長階的位置。

“陛下駕臨~”

御輦停下後,不多不少過了三息,謁者悠長的唱喏聲響起;

便見長階之上,才剛湧入殿內的公卿百官,又‘著急忙慌’的從殿內湧出。

足有上百級的長階上方,公卿百官、功侯貴戚,都跪作一地;

長階下方,天子啟莊嚴下車,嚴肅的昂起頭。

至於隨天子法駕一同前來的禁軍、中郎,則早在天子啟下車之前,便站在了長階兩側。

“臣等,恭迎陛下~~~”

長階上方,百官起身高呼;

長階下方,天子啟昂首挺胸,拾階而上。

長階兩側,禁軍中郎神情莊嚴,目送天子啟從面前走過,並最終,走到宣室殿外。

在天子啟走上長階時,於殿外跪迎的朝臣百官,自已讓出了一條通道。

待天子啟從這處通道進入宣室殿,朝臣百官才又趕忙起身,亦步亦趨湧入殿內,頭也不抬的齊身一拜。

“臣等,參見陛下~”

“惟願陛下千秋萬代,長樂未央~~~”

百官公卿躬身拜禮時,天子啟,正站在御榻與御桉之間。

看著殿內,這數百公侯、貴戚,朝公、百官,以及沒有資格湧入殿內,只能在殿外俯首的地方計吏,天子啟,只緩緩撐開雙手。

“諸卿,平身。”

“——陛下令諸卿平身~”

天子啟話音剛落,一旁的謁者便如嘴替般,用那悠長婉轉的音調,將天子的命令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而後,殿內數百道人影才次序起身,自丞相周亞夫開始,像天子啟分別道賀,並送上自己的禮物。

——這禮物,也是有講究的。

不同身份的人,都需要嚴格遵守禮法,送上符合自己身份的禮物。

比如丞相周亞夫,是按照‘勳臣’的身份,給天子啟送上了一方玉璧。

對於周亞夫的道賀詞,天子啟拱起手,將上半身稍一彎。

“朕,謹謝丞相賀禮。”

周亞夫之後,是御史大夫陶青,也還是‘勳臣’應該送的玉璧。

而這一次,已經坐回御榻上的天子啟,則只是站起身,卻並沒有拱手回禮。

“謹謝。”

丞相、御史大夫之後,便是九卿。

到了九卿,禮物就開始出現不同了。

有徹侯之爵的九卿,如太僕劉舍、廷尉張歐等,是按‘勳臣’的身份,送天子啟玉璧;

沒有徹侯之爵的九卿,如內史晁錯,則是按‘九卿’的身份,送天子啟羔羊。

——沒錯,活著的,正‘咩咩’叫著的羔羊。

對於九卿的道賀,天子啟雖也起身,卻只答:“謝。”

公卿之後,才輪到其他的人。

如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是按照‘皇子、王子’,給天子啟各送了一張皮革;

九卿之下、大夫之上的千石至二千石,如中尉郅都,則送一隻大雁(當然也是活著的);

千石以下,則是‘屬臣’級別,只能送野雞。

而天子啟的答謝詞,也隨著禮物等級的下降,次序降低了檔次。

——對丞相周亞夫,天子啟說的是‘謹謝丞相賀禮’;

對御史大夫陶青,則是‘謹謝’。

自陶青以下,九卿、大夫級別的羔羊、大雁,以及劉勝、劉彭祖兄弟送上的皮革,只換來天子啟一個‘謝’字。

從開始收到大雁、皮革時起,天子啟已是不再起身,只單純答:謝。

到千石以下的屬臣級別,開始收到野雞時,天子啟更是連‘謝’都不答,而是改答:可。

——朕,允許你們給我送禮物。

等這‘道賀送禮’的程式走完,天就已經大亮了。

親手收下公侯們送上的玉璧,再令太常的官員替自己收下羊羔、大雁、野雞等活物,天子啟才終於長呼一口氣;

今日這場大朝儀,也才終於進入‘會議’環節。

“自四年前,太宗孝文皇帝駕崩,朕以眇眇之身,臨天下元元;”

“——每念及太宗孝文皇帝的仁德,朕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會做出什麼昏聵的事,辜負了太宗皇帝的信重,以及天下蒼生黎庶的期盼。”

“為了彌補自己的愚鈍,朕在過去將近四年的時間裡,沒有一刻不是在憂心朝政、國事的。”

極為謙遜的開場白,自是引得一眾公卿百官,誠惶誠恐的從座位上站起身,對天子啟深深一拜。

一番‘陛下不要這麼說’‘陛下已經做得很好了’之類的彩虹屁過後,眾人才各自坐回座位;

而天子啟的話頭,也隨之悄然一轉。

“自先帝從代國來到長安,繼承兄長孝惠皇帝留下的皇位開始,宗親諸侯的隱患,就一直困擾著我漢家。”

“朕即位之後,也總是憂心於那些開山得礦、熔銅鑄錢,並拿著錢蓄養死士、操演軍隊,早就有了反狀的宗親諸侯。”

“很多時候,朕都因為擔心這些事,而到了吃飯時品嚐不出味道、睡覺時無法閉上雙眼的地步······”

···

“——到去年年初!”

“劉鼻、劉戊等賊,不滿足於太祖高皇帝賜予的尊榮、不滿足於自己宗親諸侯的地位,悍然舉兵反叛!”

“幸好有條侯周亞夫、魏其侯灌嬰,以及弓高侯韓頹當在內的一眾忠臣義士,帶領著我漢家的精兵強將,只花費三個月的時間,便平定了這場叛亂。”

“才讓朕這個對天下沒有功勞,只憑借父祖的餘蔭,才坐上皇位的愚蠢之人,僥倖得保宗廟、社稷······”

如是說著,天子啟便滿懷唏噓的起身,對朝班中的丞相周亞夫、太子太傅竇嬰,以及一干有功之臣稍一拱手。

待眾人依次回過禮,重新做回御榻上的天子啟,也終於將話題引入正軌。

“劉鼻、劉戊的叛亂,雖然只維持了三個多月的時間,但對整個天下,都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在關東,百姓被戰火波及,流離失所;”

“——在關中,百姓因為隨軍出征,而耽誤了農時。”

“雖然劉鼻、劉戊等賊的叛亂,並不是因為朕的原因而發生,但對於關東百姓流離失所、關中百姓糧米歉收,朕,都感到非常的愧疚。”

“為了稍微彌補劉鼻、劉戊等賊的過錯,朕已經下令:天下各地,凡是屬長安統轄的郡縣,都免去去年的農稅、芻藁稅。”

“但朕也聽說,關東的宗親藩王們,卻對治下百姓的艱苦視若無睹?”

天子啟話音剛落,都不等那深邃的目光探向朝班,緊鄰周亞夫身側而坐的御史大夫陶青,便毫不遲疑的從座位上起身。

大步走到殿中央,便對上首的天子啟拱手一拜。

“御史大夫開封侯臣陶青,謹奏陛下!”

“——自去年年初,劉鼻、劉戊等賊起兵作亂之後,關東凡吳、楚、梁、齊、膠東、膠西、濟南、濟北、城陽、淮南等國,都被兵禍所波及!”

“御史大夫屬衙奉陛下之令,派去關東的採風御史都回報:這些宗親諸侯國,輕則因為戰火而耽誤了農時,導致農田歉收,乃至絕收!”

“情況嚴重的齊國、梁國,更是被戰火所荼毒,有數以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只能帶著倖存的家人,在關東各地遊蕩。”

在殿內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道出這番直指宗親諸侯不作為的話,陶青對天子啟再一拜,而後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身來。

也就是在陶青結束稟奏,又重新做回座位之後,天子啟那深邃的目光,才終於撒向殿內,那一張張陰晴不定的面龐之上。

“關東百姓遭受戰火荼毒,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但在被戰火荼毒之後,關東的百姓,本該得到很好地安置。”

“——既然耽誤了農時,就不應該再繳納去年的農稅;”

“——失去了家園,就應該在官府的幫助下,重新建立起房屋,並得到用於安置他們的糧食。”

···

“隸屬朝堂的郡縣地方,朕都已經下令免除農稅、芻藁稅;”

“那這些關東百姓,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流離失所的呢?”

“——是朕任命的郡縣官吏,在地方胡作非為,對百姓的疾苦視若無睹嗎?”

“還是關東的宗親諸侯,只顧著自己享樂,而根本不把本國的百姓,當做‘民’來看待呢?”

“請各位公卿,替朕解答這個疑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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