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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朗的嗓音,讓殿內一道道老態龍鍾的身影,都不由為之一震。

古樸厚重的殿室,也被這難得一見的朝氣,而襯的莫名柔和了起來。

每一個人;

包括朝臣百官、功侯貴戚,自天下各地趕來的郡縣計吏;

劉舍、晁錯等九卿,周亞夫、陶青兩位三公;

——乃至天子啟!

每一個人,都全神貫注的坐直了身,將審視的目光,撒向那孑然而立的少年。

公子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公子勝,會說些什麼?

又將會以怎樣的起點,開始自己的······

“兒臣認為,關東的災民、流民沒有得到妥善安置,並非是宗親諸侯的過錯;”

“——而是那些由宗親諸侯任命,卻不能履行自己的職責,導致諸侯國民食不果腹、流離失所的官員,心安理得的擔任郡國二千石,卻尸位素餐,蠅營狗苟所導致!”

轟!

劉勝一語既出,宣室殿內的數百位功侯貴戚、公卿百官,乃至地方郡縣計吏,都滿是驚駭的愣在了原地!

就連御榻上的天子啟,望向劉勝的、那本還帶著些鼓勵的目光,也同樣閃過一抹錯愕。

——諸侯官員?

——劉勝在確定要成為儲君太子之後,發出的第一道政治訊號,居然是拿諸侯官員開刀?

聽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二千石級別的高官???

“公子勝,是想做什麼?”

“施恩宗親諸侯?!”

“——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陛下封去關東的諸王,都是公子勝的兄長······”

各懷心緒的猜測著劉勝的意圖,眾人望向劉勝的目光,不由愈發凝重了起來。

因為沉浮宦海多年所養成的敏銳嗅覺,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這件事,絕不會這麼簡單!

劉勝以諸侯官員作為切入點,絕不可能是想要藉此,為自己那些封去關東的哥哥開脫······

“哦?”

“這個看法,倒是頗有些新奇。”

“——諸侯國出現了問題,不是諸侯王的錯誤,而是諸侯國的官員,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這,又從何說起呢?”

短暫的失神之後,天子啟,終還是率先從錯愕中緩過神。

望向劉勝的目光,也從劉勝開口前的期許、顧慮,到劉勝開口後的短暫錯愕;

到說出這句‘從何說起’時,那雙深邃的目光,已經再也無法讓人看透此時的天子啟,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劉勝接下來的一番回答,也在解開眾人心中疑惑地同時,將一個極其鮮明的準儲君形象,深深印刻在了殿內眾人的心中······

“稟奏父皇。”

“兒臣曾聽說:如果百姓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理,那就是官員的失職;”

“派這樣的官員治理地方,則便是朝堂的失查。”

“所以在過去,每當地方官員犯下錯誤,而導致治下百姓遭遇不幸時,朝堂除了追究這個官員的責任,也同樣會追究舉薦者、審查者的責任。”

“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慣例,二千石以上的朝公,才會非常謹慎的舉薦官員,朝堂也會非常認真的審查官員。”

“朝公謹慎的舉薦、朝堂認真的審查,才保證了這些受人舉薦的官員,在被派往地方郡縣履任時,不會做出傷害百姓的事來。”

“——因為謹慎的舉薦、認真的審查,可以篩除名不副實的人選;”

“這些受舉薦的官員,也會為了不辜負、不牽連舉薦自己的恩主,而用心治理地方百姓。”

語調平和的一番話語,引得殿內眾人微微點下頭,便又生怕錯過什麼細節般,將愈發專注的目光,再度撒向劉勝的身影。

便見劉勝一語言罷,又稍沉吟片刻,才又繼續道:“但是,關東宗親諸侯國的官員,卻並不在此列。”

“——長安朝堂任命的郡、縣地方官員,都需要有人舉薦,並接受御史大夫的審查;”

“如果是重要的任命,甚至還會被父皇當面策問。”

“但關東郡國的官員,即不需要有人舉薦、保舉,也不會接受任何審查、策問;”

“只要能討得諸侯王的歡心,就很可能因為宗親諸侯的一句話,而成為二千石、真二千石的諸侯九卿,乃至諸侯王相、太傅!”

說到這裡,劉勝平和的語調只陡然一肅,眉宇間,也盡帶上了與年齡完全不符的鄭重神容!

而殿內眾人,也終於明白了劉勝,究竟想要做什麼······

“諸侯國的官員,不需要舉薦、審查、策問,只需要討得諸侯王的歡心;”

“而宗親諸侯們獲封為王時,大都處在年幼無知,很容易受人蠱惑的年紀。”

“——去年,吳楚之亂平定過後,原本為社稷立下大功的梁王,便曾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對羊勝、公孫詭二賊大加讚賞。”

“但最終,梁王卻在這二賊的蠱惑之下,竟派出了刺客死士,在長安朗朗乾坤、皇城腳下,當街行刺當朝九卿!”

說著,便見劉勝神情凝重的側過身,環視向殿內眾人的目光,更是莫名帶上了些許哀痛。

“諸公;”

“——梁王,可是年過三十的壯王啊?”

“是先帝的親生骨肉、是先帝親自敕封,為我漢家守衛關中門戶的子嗣啊?”

“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百般信重的肱骨臂膀啊???”

···

“連梁王這樣受太后、父皇信重,且年過三十的壯王,都會因為羊勝、公孫詭這樣的賊子蠱惑,而做出當街刺殺九卿的事來;”

“更何況是齊系、淮南系那些年幼繼位,從不知擔當為何物、治國為何物的諸侯藩王呢?”

“——連梁王都能蠱惑的賊子,難道就蠱惑不了齊系、淮南系那些年幼繼位,從小就沒有父親在身邊教誨,只能在婦人的懷中,學習‘治國之道’的藩王嗎?”

“而公孫詭、羊勝這樣的賊子,放眼天下,有多少呢?”

“齊系、淮南系這樣不明是非,很容易就會受人蠱惑的藩王,又有多少呢······”

伴隨著劉勝愈發低沉,也愈發哀痛的語調,殿內朝臣百官,也不由紛紛陷入了沉思。

但很顯然,這些人的注意力,並不是在考慮劉勝這番話,究竟說的有沒有道理。

宗親諸侯,很容易受旁人蠱惑?

乍一聽,確實沒毛病。

但仔細一想,這就是一句毫無營養的屁話。

——放眼天下,凡是類似諸侯王這種有錢有閒的人,誰又不容易受人蠱惑?

別說坐擁一國之土,卻基本沒有任何職責、使命的宗親諸侯王了;

便是此刻,聚於殿內的這幾百號人,各自家中,也總有那麼幾個隨便被誰慫恿兩句,就到處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

說白了,凡是這種閒得蛋疼,又沒有什麼苦惱,非要做點什麼,才能為空虛的生活帶來慰藉的人,都可以被籠統的歸納為:很容易受人蠱惑的人。

這樣的人有很多。

有宗親諸侯,有功侯之後;

有勳卿外戚,有官宦子弟。

單以‘容易受人蠱惑’來定義整個宗親諸侯群體,根本不恰當,也肯定不是劉勝的真正目的。

眾人在考慮的,是劉勝這番話,所透露出的政治傾向。

——今天,是劉勝這個‘準儲君’,第一次在朝議之上、在國事上,發表自己的看法!

如果不出意外,劉勝將來得以獲立為儲,並有朝一日繼承皇位,劉勝今天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將成為朝野內外仔細品味、研究的焦點。

因為這,是劉勝在漢家政壇,發出的第一道‘聲音’;

就像先帝時,太子劉啟一棋盤砸死吳王太子劉賢,自此開啟了自己的削藩之路一樣,劉勝今天所展現出的態度,便大機率是將來,長安朝堂在劉勝一朝的工作核心。

而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年僅十四歲的準儲君劉勝,已經迅速成長為了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

因為今天,劉勝已經堂而皇之的告訴漢家君臣:削藩,仍舊是我漢家的首要大政;

為了繼續削藩,一個‘受人蠱惑’的帽子,也照樣能扣在宗親藩王們的頭上······

“公子,能否把話說的更直白些?”

“呃,臣老朽,似乎不是很明白公子的意思······”

沉寂中,一道沙啞的輕呼響起,只惹得劉勝稍側過身。

對開口的老者稍咧嘴一笑,終是正過身;

鄭重其事的整理一番衣冠,而後,才對天子啟沉沉一叩拜。

“兒臣勝,謹拜!”

“兒臣認為,宗親諸侯們,無論是過去起兵作亂,還是如今,放任治下百姓顛沛流離,都是因為宗親諸侯們,沒有治理國家、辨別是非的能力!”

“我漢家分封宗親諸侯,原本是希望這些宗親,可以替長安朝堂治理關東地方,以緩解朝堂的壓力。”

“——但齊系、淮南系的宗親諸侯們,大都年幼喪父,沒有得到很好地教導;”

“而父皇封去關中的眾公子,也大都是年幼就藩,少不更事。”

···

“諸侯藩王容易受人蠱惑,就很容易犯錯;”

“沒有治理國家的能力,就只能把國中事務,交給諸侯國的官員。”

“但諸侯國官員的任命權力,卻又掌握在這些容易受人蠱惑、沒有能力治理國家的諸侯王手中。”

“——兒臣認為,這是不對的。”

“既然如今,我漢家的諸侯王,大都沒有辨別是非、治理國家的能力,那就不應該繼續允許諸侯王,自主任命郡國二千石!”

“而是應該由朝堂、由父皇,幫助這些少不更事、年幼無知的諸侯王,給他們指派官員。”

“這些指派的官員,應該按照朝堂的標準,透過舉薦、審查、策問的程式,並在朝堂正式任命之後,再前往諸侯國履任。”

“這些官員的俸祿,應該由朝堂發放;”

“這些官員,應該每三年一朝長安,和地方郡、縣一樣,參加大計。”

“對於這些官員的審評、核查,都應該和地方郡縣、朝堂中樞官員的標準一致。”

···

“這樣一來,諸侯國在朝堂的幫助下,就可以得到合格的官員;”

“這些官員由朝堂任命,就不會再去蠱惑年幼的諸侯王。”

“有這些合格的官員,那即便諸侯王沒有治理國家的能力,也還是可以保持諸侯國的運轉。”

“而在這樣合格的官員身邊,諸侯王們再愚笨,也總有一天,能學習到真正的治國之道······”

洋洋灑灑數百字的長篇大論道出口,劉勝也難免有些口乾舌燥;

但在道出這番話之後,劉勝的面容之上,卻不見絲毫疲憊之色。

昂起胸、抬起頭;

炯炯有神的雙眼,直勾勾盯向御榻上,已眯起眼角的天子啟;

乾涸的嘴唇、幹癢的喉嚨,也沒能讓劉勝面上的堅定之色減弱分毫。

而在劉勝身後、身側,數百道衣飾各異的身影,卻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思慮之中······

“公子勝······”

“要奪王權?”

“——好像是······”

“——奪的,還是官員任免權······”

···

“不單是如此!”

“官員任免權,也就等於財權和兵權!”

“——是了;”

“——公子勝,是要奪權·····”

“——是要奪走諸侯藩王的所有權利······”

靜。

漫長的寂靜。

在劉勝那段長篇大論之後,整個宣室殿,都陷入一陣漫長的寂靜。

殿內的每一個人,都低著頭;

幾乎每一個人,也都皺著眉。

沒有任何人,繼續將目光投向劉勝;

但每一個人心中所想,都是劉勝方才的那番話。

劉勝,要奪權。

準確的說,是建議天子啟、建議長安朝堂,削奪諸侯王權。

以‘諸侯無能’為切入點,從官員任免權著手,一舉削奪諸侯王所有的權力!

——無法任免官員,諸侯王將自此無法掌控封國;

——無法任免少府、國相,就意味著諸侯王喪失財權;

——無法任免中尉、衛尉,則意味著諸侯王,也將失去兵權。

而這些權利,按照劉勝‘朝堂指派官員,並直接發放俸祿’的說法,將全部被收歸朝堂中樞······

嘶~~~~~

呼~~~~~~~~~

意識到劉勝的真實目的,殿內眾人,無一例外的深吸一口氣;

再五味雜陳的將其吐出。

“公子勝······”

“所圖甚大啊······”

“——恐怕,這也是陛下想做的?”

“——只是公子勝,替陛下說出來了而已······”

各懷心緒的抬起頭,將目光再最後瞥向那孑然而立的身影、那仍顯青澀的稚嫩面龐;

最終,眾人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又各自坐直了身。

同一時間,御榻之上,從‘思慮’中回過神的天子啟,也終是從榻上起身。

只是一開口,便將殿內的低沉氛圍,而引向了愈發詭異的方向。

“嘿!”

“傻小子!”

嗤笑著一搖頭,又將手指向劉勝,輕輕點了點,便見天子啟滿是隨性的側過身,對殿內眾人微笑著擺了擺手。

“小孩子的胡話而已,諸公,就當是聽了個笑話吧。”

“——治大國,如烹小鮮;”

“如此重要的大事,是不能這麼腦門一拍,就輕易下結論的~”

“下去吧。”

如是說著,天子啟便含笑一擺手;

而劉勝,也面無異色的側過身,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再施施然坐下身。

從頭到尾,劉勝都沒有流露出絲毫羞憤、鬱悶的神色;

對於天子啟‘小孩子’‘胡話’之類的言辭,也沒有絲毫辯解的意思。

就那麼跪坐於桉前,目不斜視的望向正前方,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正有上百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向自己。

從劉勝身上看不出什麼,眾人自然而然的便見目光,撒向了御榻前的天子啟。

而天子啟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讓殿內的每一個人,都莫名有些汗毛倒豎起來······

“這傻小子,從小就性子急。”

“——瞧瞧今日,讓他說兩句,這就要削奪宗親諸侯,任免本國官員的權力了;”

“這要是將來,真輪到他決定這些事,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亂子呢······”

語帶戲謔的說著,天子啟又稍側過頭,望向跪坐於殿側的劉勝。

“回去之後,多看看書;”

“再向魏其侯多請教請教,不要整天就想著打打殺殺、削這個削那個。”

“——要有耐心~”

“也要多聽聽朝公們的建議~~~”

聞言,劉勝自是一板一眼的起身,對天子啟再拜。

“父皇教誨,兒臣,銘記於心。”

便見天子啟溫笑著點下頭,目送劉勝再次坐回身;

又看向另一側的太子太傅竇嬰,交代了幾句‘好好教教這小子’之類的話,天子啟,才終於再度正過身。

八尺有餘的身高,站在御榻與御桉之間,襯的天子啟格外的高大;

溫文爾雅的笑容,掛在那張莫名令人心季的面龐之上,竟根本沒有絲毫違和。

深邃的雙眸,讓人看不出任何已知的情緒,卻又讓人感覺自己由內而外,都會被這雙眼睛看透。

裁剪得體的厚密髯須,也終是橫向分開一道縫隙,將一聲低沉有力的詢問,傳到殿內的每一個角落······

“對於這件事,諸公,還有什麼建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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