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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太子啟
·
代都晉陽,代王宮。
幽暗的殿室,無時不刻透出一股攝人的死寂。
少年茫然的坐在前腳,雙手環抱住身前膝蓋,呆滯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道昏暗光線的來源。
“這,該如何是好啊?”
“總不能為了去長安、為了那未必能坐上去的位置,就真的把王后和幾位公子······”
···
“那也不能不去啊?”
“有了如今這一遭,若大王不去長安,待日後新君即立,得知今日之事······”
···
“是啊是啊······”
“王后終究氏呂,就算大王不去長安,王后和幾位公子的性命,也終歸是保不住的······”
···
······
幾道明顯各有不同的聲線,在隔壁的殿室內不時響起,斷斷續續的傳入少年耳中。
但對於正在發生的,以及即將發生的一切,此時的少年,都仍滿是迷茫。
“父王,要去長安?”
“為什麼呢?”
“太后駕崩了,按照規矩,宗親諸侯都應該在各自的封國閉門謝客,以避‘居心叵測’之嫌才對······”
···
“母后又怎麼了?”
“兄長們,又為什麼······”
“長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這一個又一個問題,不斷在少年腦海中盤桓,久久不願散去;
即便是少年每每說服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事,儘量將‘母后’‘兄長’等字眼擠出腦海,隔壁殿室傳來的竊竊私語聲,也總是將少年的努力盡數驅散。
隨著腦海中,那道屬於少年自己的疑惑聲愈發清晰,也愈發錯綜複雜,少年環抱著膝蓋的雙手,不由得抱得更緊了些。
直到一聲低微,又清脆無比的輕呼響起······
“阿啟~”
幾乎是在聽到這聲輕喚的瞬間,便立時有一抹如釋重負的輕鬆感湧上少年心頭。
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勐地抬起頭,待看見那道並不比自己高大多少的身影,少年的嘴角之上,終還是翹起一抹極為複雜的笑意。
“阿姐······”
略有些沙啞,甚至沙啞到與少年青澀聲線格格不入的嗓音,讓少女面上只瞬間湧現出一抹憐愛。
輕手輕腳的爬行上前,緊挨著少年坐下身,輕輕地摸了摸少年的頭頂。
見少年羊做堅強的再擠出一抹笑容,少女終還是稍發出一聲短嘆,隨即將少年的頭輕輕抱入懷中。
“不怕······”
“阿啟不怕······”
“乖······”
被一母同胞的姐姐抱在懷中,少年總算是感受到了些許安全感。
短暫的調整之後,儘量逼迫自己平靜下來的少年,面色也總算是稍趨於平常。
只是少年仍暗藏驚恐的目光,還是隨著少年不時啟、合的嘴唇,而不住的下意識瞥向側殿。
——瞥向那微弱光線源頭的方向······
“阿武呢?”
“——睡下啦~”
···
“——唉~”
“——年紀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起碼可以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愁······”
“唔;”
“睡下了啊······”
···
“母親呢?”
“母親去了哪裡?”
對於姐姐的話語,少年似乎只是選擇性的聽取了一些。
而在問道最後這句‘母親去了哪裡’時,少年明顯刻意裝作隨意的語調中,也隱隱帶上了些許擔憂。
但少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擔憂,那稍年長些的少女,卻似乎並沒有發現。
“母親啊······”
“哦,母親去了後殿,尋祖母說話去了。”
“說是祖母有事,要找母親言談、商量?”
只此一語,便惹得少年白嫩的眉頭再次皺起,才剛被拋之腦後的疑惑,再度充斥少年的整個內心。
“母親?”
“為什麼是母親?”
“祖母有事,不應該找母后商量嗎?”
“——母后她······”
“——唉······”
“——阿啟啊·········”
···
“母后為什麼要被關在寢殿呢?”
“還有幾位兄長,又是犯了多大的錯,才引來了長安的天使?”
“就算是犯了大錯,也不至於將母后也給連累了?”
“——唉······”
“——阿啟啊······”
···
“父王,為什麼就不做點什麼呢?”
“為什麼什麼事,父王都要聽那天使的話?”
“呂太后,不是已經······”
“父王為什麼還要那麼害怕長安來的人?”
“——阿啟啊······”
“——阿啟啊·········”
慢慢的,少年沉默了。
因為少年發現,自己心中的所有疑惑,似乎都無法從姐姐口中得到答桉。
無論自己說什麼、問什麼,姐姐,都只會面色複雜的發出陣陣嘆息;
然後滿是唏噓得摸著少年的頭:“阿啟啊······”
“阿啟啊·········”
最終,少年還是卸下了強裝出來的堅強,將頭輕輕靠在了姐姐的肩側。
少女也自然地伸出手,將懂事的弟弟抱緊了懷中。
只是接下來,少年發現了一些詭異的事。
——少年,被姐姐緊抱於懷中;
少年的整個臉,都被埋進少女精瘦的肩胛骨。
可即便是這樣,少年還是清楚地看見:在隔壁的殿室,自己的父王,正在和幾位肱股之臣商量著什麼。
少年清楚地看見:這一天,父王穿了一身絳色常袍,面上滿是愁苦;
在父王身邊,是同樣面帶愁苦的舅祖,以及面色陰沉的幾位大臣。
然後,少年的視角,便又莫名其妙的拉到了另外一處殿室。
在這處殿室裡,少年看到身著鳳袍的母后,正坐在上首臥榻邊沿,雙目微閉,滿面淚痕;
在母后身前,四位兄長悉數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在地板之上,肩頭不時上下起伏著。
——少年,聽到了哭聲。
最終,那身著鳳袍的貴婦人,和少年的四個哥哥緊緊抱在了一起。
過了許久,許久;
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當一路不知由來的光線,落到那滿面淚痕的貴婦人身上時,少年卻清楚地看見:那張臉上,早已看不出絲毫生氣。
就好似那貴婦人,早已經死去多年······
而方才,那四道匍匐在貴婦人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年幼身影,也已橫七豎八的躺在殿中央·········
······
“啊!”
長安城,太子宮。
勐地從榻上驚坐而起,青年顧不上擦去額角豆大的冷汗,只一陣止不住喘著粗氣。
噩夢。
是噩夢。
那麼真實的噩夢,不止已經多少次,出現在青年的夢境之中;
也不知在多少個深夜,將青年從這張溫暖舒適的臥榻上驚醒。
反應過來那只是夢,青年面上的驚駭之色,也終是隨著那一口口粗氣,而被青年撥出口。
只是即便已經知道那只是夢,少年的眉宇間,也仍掛著一抹焦躁,和擔憂······
“春陀啊?”
“春陀!”
接連兩聲呼號,惹得殿門外的宦者趕忙伸出手,又小心翼翼的推開殿門,再輕步小跑到臥榻邊沿。
自然,也驚醒了臥榻內側,那媚眼含春的嬌美娘。
但青年此刻,已然顧不上那溫柔鄉······
“母后!”
“母后呢?!”
“母后在哪兒!
!”
見青年這般反應,那宦者顯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趕忙將已經深弓下的腰再彎下些許。
“稟殿下······”
“昨日長信宮宴,皇后不勝酒力,先行離席;”
“此刻,當還在椒房歇酣······”
“——阿姐呢?!”
“——還有阿武!
!”
幾乎是在宦者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青年鏗鏘有力的低吼聲便再次響起;
只是那宦官,似乎對此也早有預料······
“館陶主昨日,似乎是吃酒吃多了些,被太后留在了長樂。”
“至於代王,最後是被軹侯抱回府中的。”
“若醒了,此刻當也回了王府······”
···
······
從宦者口中,得到這已經聽到過不知多少次的答覆,青年總算是稍平靜了下來;
坐在臥榻邊沿,深吸一口氣,又自顧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對於青年的這番反應,那宦者似乎無比熟悉,就好似這套流程,早已排練了不知多少遍。
最終,宦者也還是不出意外的,等來了青年那最後一句吩咐。
“唔;”
“孤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這樣,你親自去一趟。”
“去椒房,看看母后,去長樂,看看阿姐,再去找找阿武在哪。”
“——這三個人,你都必須親眼見到,才能回來覆命!”
“回來後,把母后、阿姐、阿武的神情,一五一十的稟告於孤。”
縱是對這番吩咐早已倒背如流,那宦者也還是聚精會神的從頭聽到尾,並最終躬身一行禮:“喏······”
待宦者離去,那衣著輕薄的嬌羞美人,也終於找了個機會,柔情似水的靠在了青年的後背上。
“殿下~”
“怎這麼早便醒了?”
“便是想念榮兒,也不必這麼心急才是?”
美人嬌妹的聲線,伴隨著一陣暖風撲入青年耳中,卻並沒有讓青年緊緊鎖起的眉頭舒緩稍許。
強迫自己再多坐片刻,青年才極力按捺下拂袖起身的衝動,輕輕將美人抱在自己脖頸處的手拉開;
從榻上起身,一邊昂起頭,在婢女的侍奉下穿戴衣冠,一邊不忘言辭僵硬的敷衍道:“孤還是放心不下;”
“那閹庶,想來也記不住孤的交代,還是得孤親自走一趟才安心。”
“慄姬,便多睡會兒吧。”
說話得功夫,一身墨青色衣袍已是穿在了身上,青年便頭也不回的邁開腳步,大步朝著殿門的方向走去。
詭異的事,在這時再次出現。
——青年清楚地記得,在自己醒來之後,殿門就已經被那宦者從外面推開;
在離去時,宦者似乎也並沒有帶上門。
但在青年走到殿門前時,殿門卻不知何時、不知被何人關上了。
更讓青年感到奇怪的是:先前那宦者,明明是從外向裡將殿門推開;
而此刻,青年卻從內向外,也將殿門推開來。
在殿門推開之後,青年心神一慌,竟已經出現在了未央宮內的椒房殿······
“阿啟。”
“今日之後,母親,便是皇后了。”
“嫖,是館陶主,武,是代王。”
“阿啟,就是皇太子······”
···
“做了太子之後,無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千萬千萬不能由著性子來。”
“尤其是當年,發生在晉陽的那件事,阿啟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母親溫和、慈愛的語調,讓青年心下稍安;
但母親的一番話,卻又讓青年的眉頭微微皺起。
專注於提出心中的疑惑,以至於都沒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那八九歲時的少年模樣······
“母親。”
“父王······”
“——叫父皇。”
“哦,父皇。”
“父皇以後,回給母后和兄長們報仇嗎?”
···
“母親?”
“——唉······”
“——阿啟,你要記住。”
“——你父坐皇位,不是為了給你母后、兄長報仇。”
“——你父要的,是別讓我們,也淪落到那樣的下場。”
···
“——阿啟,記住。”
“——在這天下,有無數的人,要我劉氏子弟的命。”
“——只有坐上那個位置,你,才能決定要誰的命、保誰的命。”
···
“——那個位置······”
“——只有那個位置······”
···
······
“呃!”
長安城,未央宮。
中年人,醒來了。
在御榻上醒來。
這一次,中年人並沒有再因為噩夢,而嚇得冷汗直冒。
“春陀啊。”
“春陀?”
還是兩聲輕呼,卻沒了年輕時的驚慌失措;
還是那個宦者,也早已沒了年少時的精明。
“陛下······”
“——去。”
“——去長樂宮。”
“——告訴母后,明日晚間,朕要帶著梁王、長公主,到長信宮拜會。”
“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