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寧死小家而全大家，君子之約【5k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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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玄奇半夜睡不著。
可能是因為今天高中狀元，可以在接下來大展身手，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包括報答那些幫助過自己的人，所以激動得睡不著覺。
他想要平靜自己的心情安心睡覺，但是越想睡覺，反而越加睡不著。
於是，他坐起身子，乾脆拿起書架上的書，大聲朗讀，讀書讀累了，自然就困了。
突然間，
房間的大門被人開啟。
男人身材矮小，大概在一米五左右，身上穿著黑色的短衫，看上去幹脆利落，乾淨整潔。
房門又被男人反手關閉。
趙玄奇看過去，正巧對上男人的眼睛，還有其手中抓住的寶劍。
這個男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矮小。
第二印象是乾淨。
“出事情了！”
趙玄奇立馬回過神。
絕對是出意外了！
這些天，他為了自身的安全，特地去武館裡請了幾個武士日夜巡邏，貼身防衛。
哪怕是大白天，外人也不可能越過院子進入房間。
然而，現在所處的時間段為半夜，半夜竟然有人闖入房間，絕對是出現意外了！
男人手上還拿著寶劍，多半是那些仇視自己的人派來刺殺自己的！
當你獲得某些名利，你的身上也會被打上某種標籤，陰暗處的敵人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緩緩出現，給予你致命一擊。
他立馬警惕起來，把書放在桌上，緩緩的退後幾步，從床底下拿出一米多長的防身木棍。
“敢問兄臺，半夜前來所謂何事？咱們有話好好說。”
趙玄奇說話的聲音很大，然而房間外的院子裡卻是安安靜靜，如同一灘死水，他的心徹底沉下來，外面的護衛多半全部死掉了。
全部都被面前這個矮小的男人給殺掉了！
這是武功嗎？
這個男人具備強大的武功？
武功有那麼神奇嗎？
“半夜前來，自然是來殺你。”白刃緩緩接近趙玄奇。
趙玄奇毫不猶豫用木棍反擊，然而長木棍在男人的寶劍之下，竟然如同豆腐塊一樣，一截截被砍斷。
最終，長劍穩穩的指著趙玄奇的喉嚨，停留在不足一公分的地方。
作為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趙玄奇只能被迫舉起雙手，表示不會再反抗。
冷汗直冒。
趙玄奇第一次離死亡那麼接近。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神。
只要男人的劍但凡多進一兩公分，自己的喉嚨就會開花，迸發出鮮紅的血液，多年來的努力全部都會將功盡棄。
心中害怕到了極點。
但是趙玄奇知道害怕沒有作用，現在只有以最快速度冷靜下來思考對策，才能獲取一線生機。
他平靜心情，雙眼沒有膽怯，反而直視男人道：“我看你不是想來殺我，否則你早就一劍把我砍掉了，有話好好說，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趙玄奇現在雖然什麼都沒有，但是他已經獲得狀元功名，接下來絕對會被皇帝重用，現在開出空頭支票自然是隨心所欲。
誰知道，伴隨著這些話語，男人還真就將手裡的寶劍丟掉了，他直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並沒有繼續動手。
趙玄奇被這一幕都搞蒙了。
這傢伙是求財還是求權嗎？
他鼓起勇氣，坐在男人的對面。
反正都跑不掉了，倒不如勇敢面對。
白刃眼睛炯炯有神，誇讚道：“不愧是當今狀元，不愧是四門第一，你的勇氣還有膽識，是我平生之罕見。”
趙玄奇問道：“你究竟是要來幹嘛？”
白刃回答道：“我奉了幾位大人的命令，必須要殺掉你，但是如你所見，我不願意殺你。”
趙玄奇詫異的看著男人。
不等趙玄奇說話，白刃眼睛平淡，繼續平靜的開口說話：
“你放心，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會殺你。”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至少知道有人默默為你死，希望你能夠完成大理想！”
趙玄奇徹底疑惑了：“為我而死？完成大理想？”
這個男人是謎底人吧？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白刃直接把心中的想法乾脆利落的交代出來：“你可以稱我為天下第一刺客，也可以叫我叫白刃。”
“你不用知道我的過去，你只要知道我今晚的任務就是來殺你便可以了。”
“如果我不殺掉你，那麼那幾位大人就會把我的妻兒老小全部殺掉。”
“而我特別喜歡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我的一切，妻子一旦死掉，我也不會苟活，今晚回去之後，我會回到家裡跟我妻子一起自殺，死在一起，不會讓妻子還有孩子孤單的離開這個世界，我會一直陪伴他們，哪怕是去死。”
“你說這算不算我為你而死呢？我的一家老小都是為你而死。”
趙玄奇沉默，反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子做？我們兩人根本不認識，你也不欠我恩情，我與你沒有半點交情，你要為我這麼一個陌生人做這種行為嗎？”
從男人的話語來看，只要這男人殺了自己，那就啥事都沒有了，可是他似乎不願意。
哪怕是死亡，這個男人似乎也不願意殺掉自己。
白刃鄭重其事的看著趙玄奇，眼睛裡彷彿有火光在爆發。
他露出緬懷的神色，緩緩說道：
“我出身於窮人，遭遇饑荒，世家大族抬高糧價，壟斷米糧，餓死無數窮人，我的父母都是餓死在饑荒當中。”
“如果不是遇見師傅，恐怕我在四歲那年就已經死掉。”
“然後我開始不停的練武，練習各種暗殺手段，獨針毒氣毒藥，各種陰險的殺招。”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心中就對世家大族還有各種貪官汙吏產生仇恨，這些仇恨支援著我進步，成為我變強的動力，也成為我活下去的動力，所以我最終成就了天下第一刺客。”
“下山之後，我殺了無數的人，全部都是惡人，沒有濫殺任何一個多餘的人，直到遇見我的妻子……”
“她是一個漂亮溫柔的人，也是小門小戶出身，當年她本來應該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可是中途被大族搶婚，在新婚當日，幾個大族子弟闖入婚房，當著她丈夫的面把她玷汙了，然後她的丈夫也被殺掉。”
“她本來想要自殺，我救了她，順帶幫她報了仇，後來她便一直跟著我，直到一段時間後，我們墜入愛河，結婚生子。”
“自此，我的心中有了軟肋。”
“有了軟肋，我便不再是天下第一刺客，從而被這些惡人給控制，反而成為殺害好人的利刃，成為世家豪門的走狗。”
“但我的妻子一直都不知道這一切，她一直都以為我還是那個懲奸除惡的天下第一刺客，一直鼓勵我殺掉那些貪官汙吏還有大族惡人……”
“今天，我接到的任務是來殺你。”
“但是我不想殺你，我已經厭倦了這種做惡人的日子，我已經厭倦了這種欺騙妻子的日子，我想要擺脫這一切。”
“因為你，真的實在讓人佩服。”
男人的眼中露出尊敬，他特別敬佩的看著趙玄奇說道：“雖然我是第一次看見你，但是對於你的名號早已經如雷貫耳。”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這些句子中蘊含著你的廣大理想，加上你乃是窮苦人家出身，以此獲取四門第一，成為前所未有的貧寒狀元。”
“哪怕是沒有見面，從你的背景來看，從這些句子來看，你也是一位聖人。”
“我相信你能夠成為一位清官，剷除一切貪官汙吏，改變大族壟斷一切都時代，為天下黎民百姓討一個公道，為所有受苦受難的百姓博取一個光明未來。”
“世道混濁，只有你這般人中龍鳳才能給世道一個清明，讓窮苦百姓也有出頭之日，有一個可以期盼的未來，吃飽穿暖。”
“你這種人，不應該就這樣子死掉。”
“不應該就這樣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黑夜當中。”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怎麼可以就死在這裡呢？”
“假如我真的殺掉你，殺掉的不只是你一個人，殺掉的是千千萬萬個窮人出頭的希望，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我的妻子還有兒子，他們雖然沒有見過你的面，但是早已經對你的句子倒背如流，把你當做楷模，尊敬你，佩服你，如果讓他們知道我為大族豪門走狗殺了你，恐怕他們會痛恨我一輩子，我那妻子一直仇視惡人，恐怕她會在半夜把我殺掉。”
“我決定了，我再也不要做那些大族的刀，我想要獲得解脫。”
“我寧願我一小家死亡，成全天下大家！”
“這……”
趙玄奇愣愣地聽著這一切。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感動。
自己是什麼人，自己還不知道嗎？
這些話語壓根都是抄的，都是抄襲，屬於那種假大空的話語，而不屬於自己本身。
但是沒想到，面前這位天下第一刺客，還有他的妻兒老小，以及那些平民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之人，竟然會把這些話語當真，把這當做自己的終身理想，從而沒來由的尊敬自己，沒來由的敬佩自己……
恐怕天下上有很多人都把這些話當真了吧。
這種深深被信任，被人高看，被人莫名其妙尊敬，趙玄奇又怎麼能夠不感動呢？
甚至面前這個男人，還願意犧牲性命，以及犧牲妻兒老小的性命，也不願意出手殺掉自己。
只想要讓自己大展宏圖，在未來為黎民百姓出聲，為天下清明出聲。
明明和白刃沒有見過一面，乃至沒有任何交情，這個男人就這般信任自己，這般尊敬敬重自己，實在是讓人不知道怎麼說的好。
趙玄奇一時間啞口無言。
白刃卻是站起身，撿起寶劍，矮小的身體在這一刻變得有些佝僂，緩緩走到大門口，他開啟門，想要離開這裡。
他就像復讀機一樣，再次重申剛才的話語：“今晚其實我不用上門與你相見，但是我還是進入這個房間，與你見面的目的很簡單，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這個存在，至少知道有人默默為你死，希望你能夠傾盡所有完成你的大理想，不忘初心，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趙玄奇這才回過神。
馬上張口反問男人道：“你沒有完成任務，你現在回去準備自殺嗎？就這樣跟著你的妻兒老小一起死掉？”
“對。”男人的回答很簡潔。
趙玄奇卻是突然站起身，大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就這樣死掉呢？”
“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你難道不想親自為天下黎民百姓出頭嗎？不想親自把天下貪官汙吏都幹掉嗎？”
“你就這樣子死掉，簡直就是一個廢物！”
白刃搖頭苦笑道：“我完不成今晚的任務，我的妻子兒女在今晚就會死掉，我無法承受這種痛苦，我不想讓他們孤單的上路，我想要陪著他們……”
趙玄奇說道：“區區痛苦罷了，你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痛苦？”
“如果就這樣子死掉，你的妻子兒女在陰曹地府都會罵你是窩囊廢，你的武藝如此高強，把你的性命多活幾十年，用來報仇，用痛苦來磨練自己，用來做一些更加廣大的事情，不好嗎？”
趙玄奇揮舞雙手，眼睛裡閃爍出霍霍光芒，走上前鄭重其事的拉出白刃的手心，盯著他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
“我現在是四門第一，而且是窮苦出身的狀元，後無來者不敢說，但是至少前無古人，我必定得到陛下重用，站在豪門大族貪官汙吏的對立面。”
“未來絕對會大權在握，權傾朝野，而我出身窮苦，身旁沒有人手，沒有人幫我，也沒有能人替我做事，我需要你這種高手。”
“如果可以的話，你的妻子也絕對不希望你就這樣子窩囊死掉，她如此仇視貪官汙吏，痛恨世家大族，肯定希望你往這方面做，你的生命倒不如用來幫我，用來幫天下黎民百姓。”
“你不能回去自殺。”
“你應該回歸江湖，迴歸天下，如魚入大海，鳥歸山林，用這有用之軀做一番大事。”
“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如何？”
“不如你魚入大海，走四方天下，網羅天下能人，組建勢力情報，待有一日我大權在握，做我手中之刀，替我斬盡天下貪官汙吏，懲戒世間混濁，做一番青史留名的大事業！”
白刃愣住了。
沒想到狀元會說出這種話語。
他的臉上露出掙扎的表情。
然而，想起來妻子還有孩子的面容，這份痛苦很快被隱藏，最終化作仇恨的動力。
與妻子兒女一起死亡，這倒是乾脆了斷，縮頭烏龜罷了，懦夫罷了，那誰來替自己報仇呢？
就這樣死掉真的很不值得啊！
倒不如將這殘軀發揮作用，替這位窮苦出身的狀元，一同幹一番大事業，親自完成妻子想要的盛世理想！
現在狀元還弱，並沒有獲得大權利，自己先去四方遊走，在自己最擅長的江湖，替他組建一個勢力，等他大權在握的時候，成為他手中看不見的影刀，發揮強大作用，把天下的貪官汙吏全部幹掉！
刺殺是不行的，世道混濁，貪官汙吏是殺不完的，殺了一茬還有一茬，只有站在高處，從根本上改革世道，塑造一個朗朗乾坤，才能從源頭上徹底滅絕貪官汙吏！
妻子還有兒子絕對會贊同自己，以妻子仇視大族的情緒，恐怕最喜歡自己這樣子做！
他閉上眼睛道：“善！”
最後，白刃走出房間，關上大門。
趙玄奇看著男人走出房門，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答應了這個約定，也許這就是男人之間的君子之約？
自己努力獲得大權，他努力在江湖為自己培育實力，雙方各自奔赴，只待有朝一日共同相會，完成心中的共同理想。
不愧是天下第一刺客，如此君子行為，自己倒是不能失信了！
趙玄奇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份沉重感。
他有些自嘲的說道：“這算什麼？以自身氣節逼退刺客？連刺客都不忍心殺掉我？”
他立馬開啟大門，朝著黑幕中的夜色中看去，只看見男人的身影已經隱入黑暗，月色的照耀中，再也看不清男人的背影，失去了軟肋的男人，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他，黑衣與黑夜融為一體，黑暗越來越濃，已經無法區分他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