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真心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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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策在恢復意識後沒有立刻睜眼，他嚴肅地思考著自己第一眼會看見誰。
上一次大戰後他本以為自己會看見緊張的朋友們，但事實上等著他的是奧莉安娜。這回那幫沒心沒肺的傢伙在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後想必也會去先忙活各自的事情，那麼……
這次不會是艾蘭迪亞吧？王國的騎士小姐得知蒼都有變緊急趕來觀察情況聽上去是非常合理的發展哎！！
公孫策做好心理準備，緊張兮兮地睜眼。他盯著純白色的天花板沉默良久，確認了這不是自己家也不是大哥家，而怎麼看怎麼像是某個常來的診所。
他轉了轉眼珠，瞧見灰藍髮的女子坐在病床邊，正往藥盒裡安放著藥片。
“真帆姐……”公孫策習慣性張口，隨即抱歉地笑笑，“醫生。”
“之前姐姐姐姐喊個不停，現在想起來叫醫生了。”
真帆扣上藥盒，輕輕點了下他的額頭。
“笨蛋弟弟。”
公孫策有點不好意思，趕忙轉移話題：“大小姐呢？大家都還好嗎？”
“傷勢最嚴重的就是你和秦芊柏，那女孩還在隔壁的病房靜養。”
即使身體上的傷勢能用超能力修復，精神上的損耗也需要長時間的休養。過度使用超能力所帶來的負擔，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的。
公孫策想起夢中與寂靜王的見面，緊張地問：“我鬧出了挺大動靜？”
“剛封印完劍就開始暴走，創界法使們費了些功夫才讓你平靜下來。”
夕陽的光芒透過窗簾，為公孫策帶上一層微微的暖意。夢中的短暫交談使他在現實中昏睡了好一陣時間，陽光正逐漸澹去，戰鬥結束時是早上，而現在已經到傍晚了。
醫生將藥盒放在床頭，囑咐道：“通神後的第一要務是配合藥物穩定身心狀態，避免惡性化。這段時間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劇烈活動，少用超能力，不要戰鬥。”
公孫策溫順地點頭：“我遵循醫囑。”
醫生無奈地瞟了他一眼，向他講述起昏迷之後的事情。她三言兩語帶過了自己的過往，只將有關於赤法師與綾音的部分告訴了公孫策。
“這樣啊。赤法師死去了，但赤口綾音還活著……”公孫策若有所思，“那我們的戰鬥也就比以前更加有意義了。真好啊！”
真帆理著他的頭髮，柔聲說：“你成長了。”
公孫策撓了撓臉：“有嗎？”
“以前的你，說不出這樣乾脆的話。”
“我到現在也還糾結地活著。不過，人總得向前看啊。”
公孫策撐起床鋪，有些吃力地站起，他穿上鞋，一下子沒站穩，向旁邊倒去。真帆抬手扶住他，用公孫策習慣的冷澹語調說：“摔傷了醫藥費加倍，算你全責。”
公孫策誇張地喊道：“好黑啊！”
真帆的雙手繞過他的背部，她將側臉貼上公孫策的胸膛，給了他一個溫柔的擁抱。
“開玩笑的，給弟弟治療不收錢。”
公孫策一下子想起以往的那些時光，他和大哥每次打完架都找醫生療傷，每次他都壞笑著喊真帆姐姐求抱抱……
其實當時他就是耍耍嘴皮子，也沒真想著占人家便宜。那時的他，只是個惹人討厭的小鬼罷了。可是，真帆從沒有真正與他動過怒氣。
其實真帆姐一直都很關心他吧？只是她以前從來都不想與旁人拉近距離，才一直偽裝成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她把自己藏在冷漠與敵意的堡壘中，以此在危機重重的環境中保護自己。
相比於過去，現在的他們卻都有所變化了。
公孫策摸了摸後腦勺：“怎麼說呢……這麼多年，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真帆依然說著與平日一樣的答覆，這次回應中少了一分冷漠，多了一分親暱。
“記得按時吃藥。”
公孫策心想，他可能到今天才真正認識了赤口真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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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帆的強烈制止下，公孫策沒能用白質做出柺杖。他找了根合金柺杖輔助平衡，在走廊裡慢吞吞地走著。
“我覺得這次還不錯，至少沒坐輪椅，還能動彈……”
“——啊啊啊啊啊！！”
公孫策的發言被一聲悽慘的尖叫蓋過。“怎麼了！”公孫策緊張地向一旁的休息室內看去，這一眼差點讓他嚇出毛病來。
黑髮紅裙的小女孩背對著他，站在房間中央。綺羅蜷起身體蹲在牆角，雙手抱頭瑟瑟發抖：“你不要靠近我呀——！！”
小女孩看上去很迷惑：“我很可怕嗎？”
“很可怕。”綺羅淚眼汪汪，“超級可怕！！”
“咦~~”綾音回頭望著他們，“小真帆，為什麼呀？”
真帆一時間想不到很好的解釋，公孫策努力平復狂跳不止的心臟，和藹地解釋道：“沒事的的，你是個可愛的，無害的女孩。綺羅她最近得了小女孩恐懼症，這是近期流行的心理疾病，具體表現為看到穿紅衣服的小女孩就心跳加劇血壓上升精神緊張情緒恐慌。”
“呀……呀！好可怕的病！”綾音捏著自己的連衣裙，“綾音該換身衣服嗎？”
真帆與公孫策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及時上前，帶著女孩向門外走去。
“換一身也不錯啊。綾音想要什麼樣的新衣服？”“嗯……成熟一點的！像大人一樣的！”“還是不要太成熟了……”“為什麼小真帆的語氣也低落下來了？！”
公孫策目送兩人遠去，安慰道：“安心吧，赤法師已經不在了。”
綺羅哆哆嗦嗦地起身，走到他的身旁，抓著他的胳膊：“公孫策，我本來以為沒什麼事情，結果留下了好沉重的心理創傷……”
公孫策很能為對方感到共情，畢竟，這世界上應該少有人會有被年幼女孩一口吞下的經歷。
“綺羅，以後還敢玩有觸手和幼女要素的限制級遊戲嗎？”
“一年以內絕對不碰！熟女型別的也不想玩了！”綺羅打了個寒顫，哭喪著臉說，“我的人生樂趣被赤法師剝奪了……”
“限制級作品在你的人生樂趣中佔比好大啊你這阿宅偶像！”
“適度色色有益身心健康啦！”
綺羅蹭了蹭他的胳膊，將眼眯了起來。
“啊……找到安全感了。以後我要抱著公孫策的胳膊睡覺。”
“何等可怕的分屍宣言！”
綺羅以前是這麼恐怖的女孩嗎！
墮落天給這孩子的影響也太大了吧！！
綺羅蹭了一陣，仰頭奇怪地盯著他。
“怎麼了，綺羅？”
“有點奇怪。”綺羅眨巴眨巴眼，“公孫策這次沒讓我放手呢。”
“公孫先生我是要冷酷無情到什麼地步，才會推開一個剛從人間地獄裡逃生的女孩子啊？”
“這不合禮儀。”綺羅模彷著他的口氣。
“比起他人才會注意的禮儀……”公孫策拍了拍她的腦袋，“當然是喜歡我的女孩子的心情更加重要，對不對？”
綺羅的臉有點發紅。
“嗚嗚嗚嗚。公，公孫策，突然變得像帥哥一樣……”
我以前也很帥氣吧！
公孫策推了下眼鏡，有些猶豫地開口：“綺羅，關於之前的說好的答覆……”
偶像小姐將手指放在了他的唇前。
“那個就等到之後再說。”綺羅活潑地說，“公孫策先去做最重要的事情吧！記得晚上來莫垣凱家參加慶功宴哦！”
綺羅鬆開手，將他往門前小小地推了一下。善解人意的偶像小姐一熘煙跑出休息室，追上真帆與綾音，閉著眼和她們聊了起來。
公孫策拿出手機，想給某個女獵人發條訊息，卻發覺對方早已提前發了條“補眠，勿擾。”想象力唯有在這時候格外活躍，他想象著時雨零撲通一聲倒在床上的場景，差點笑出聲來。
公孫策回了條“祝好夢”，而後收起手機，拾起柺杖，慢慢地沿著走廊前行。
要在一間間看似完全一致的門中找出今日用過的病房，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即使不用念動力，這也可以靠觀察能力搞定。公孫策握上301病房的門把手，發覺門沒有鎖。他進了病房，屋裡空無一人，大開的窗戶向他送來傍晚的風。
“這傢伙……”
公孫策還是用了一點超能力，讓他從3層樓平安著地。他細心觀察著某人留下的蹤跡，沿著醫院外的小路前行，走入了蒼首區的山林。
或許是創界法使們的戰鬥都在各自世界中發生的緣故，綠草茵茵的山頭幸運地自今日的混戰中倖存了下來。公孫策走了十來分鐘，穿越了一片小樹林，在森林盡頭發現了一座小土丘。
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女孩的髮絲上撒下點點金光。她坐在小土丘上，望著蒼山之下的風景，望著他們生活的都市。
公孫策停下腳步，喊道：“大小姐好雅興啊！”
秦芊柏回頭望著他。
“你看你看，這是質疑的表情。阿策想說的其實是‘大小姐好任性’吧。”
“大小姐好任性啊。”
“我猜中了。”
公孫策嘗試爬上土丘，未能一次成功。大小姐拉了他一把，公孫策在女孩身邊坐下，抬手敲了下她的腦袋。
“別因為這種小事就擺出得意洋洋的樣子你這任性的傢伙！”
秦芊柏捂著腦袋，小聲說：“好疼……”
“太犯規了！在這種時候暗算我！！”公孫策緊緊捂住胸口。
當然，他那可憐巴巴的指節是不可能對秦家的大小姐造成任何實質傷害的。可是，混雜著內疚感的心動卻做不得假。雖然很可愛，但是太犯規了。
這孩子什麼時候學會說謊的。到底是誰帶壞了她啊！
“可謂是戰術的勝利。”
“對付公孫先生我這種雜魚還需要用戰術嗎？”
“以難攻不下的標準來衡量的話，阿策毫無疑問是創界級。”
“你太高看我了。我在三年多前還是沒臉沒皮的滑頭小子呢。”
秦芊柏想象了一下公孫策穿著黑衣油嘴滑舌的樣子，感覺很有些想笑。
公孫策立馬補充道：“不過啊，你在三年前可也是個過分的小丫頭。”
“你這浪蕩子，怎得說話這般無禮。”
秦芊柏一指戳來，公孫策舉手投降。
“大小姐恕罪呀！”
“像個笨蛋一樣。”
“這是我要說的話，虧你想得出那個石破lovelove天x拳。”
“用出螺x丸的阿策還好意思說我是笨蛋。”秦芊柏用頭捶了他一下，“而且阿策還立刻反應過來了。”
“這就是默契啦默契，最後要射箭的時候你不也配合得很好。”
“說起這個，為什麼要在雙星轉滅前加上無明印呢。”
“這是因為……”“念起來很帥氣。”“不要搶答好嗎！”
像以前一樣，他們進行著旁人基本聽不明白的，無意義的對話。
夕陽快要抵達天際線上，夜晚就快要來臨了。公孫策摟住女孩的腰肢，將她往自己身邊靠了靠。
“所以，怎麼突然想出來了？”
“想要看看我們的城市。”秦芊柏說，“畢竟是我們花了那麼多的力氣才保護住的。”
公孫策望著腳下的廢墟之城，由衷感嘆道：“我們都保護了些什麼啊……”
“變身完成後的阿策是很像奧x曼呢。”
“我這種小體積的怎麼說也是假面x士吧，而且還是灰黑色調。”
有種最終形態的味道。
“假面x士的很多強化道具都是傷害身體的。”秦芊柏認真地望著他，“阿策的涅炎轉生呢？”
公孫策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必要撒謊，於是他將實話對女孩說出。
“我這通神法是按照嚴契給的思路設計的，突出一箇中正平和，適當捨棄當下戰鬥力，注重未來成長餘地。”
“聽上去和實戰表現完全不沾邊。”
“咳咳！所以說這玩意沒什麼傷身的副作用，真要說的話就是涅炎的主要燃料是我的念動力和負面特質，所以這通神法只能當最終決戰兵器用。”公孫策打了個手勢，“這玩意一開就飛速燒念動力，基本打完就力竭，那就真沒法再轉生第二次了。”
奇蹟與魔法總是需要代價的。
如果將所有力量都燒乾淨了還沒能成功，那也只有一條死路可走。歸根到底，能夠轉生一次就已經是奇蹟了。
大小姐歪了下腦袋：“負面特質是什麼？”
“類似於負面感情吧。像是惡意、無知、癲狂、破壞慾、自滅慾望……這種，立於負側的概念集合。”公孫策推了下眼鏡，“畢竟公孫先生我是個充滿負能量的傢伙，想要往前走就必須得做出改變啊。”
“那如果涅炎用得太多了……”秦芊柏擔憂地說，“阿策豈不是會變成一個正義、陽光、開朗又勇敢的人！”
“那也太可怕了吧！”公孫策慘叫道。
“想想就讓人背後發寒……”
“不，絕對不要。那樣的人看上去很好實際上也很好但是實在是不適合公孫先生我。”公孫策搖了搖頭，“然後在不用通神法的情況下，我也就沒有那種超規格的實力了。無法將存在延伸到遙遠的地方，也不可能再用出那些神通。現在我的常態出力，也就比之前強一點吧。”
秦芊柏用兩根手指比劃著：“一點點呢。”
“嗯，就一點。”公孫策強調道。
兩人一時安靜下來，遙望著逐漸落下的夕陽。
“剛剛，有一個很卑鄙的想法。”秦芊柏說，“覺得阿策沒有一直都那麼強，真是太好了。”
“為什麼？”
“在危機關頭能爆發出很強的戰鬥力，就會讓人很安心。可是，如果阿策一直都那麼厲害的話，就會感覺阿策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就在身旁，但卻要夠不到了。”秦芊柏抓住他的手，“這是很卑鄙的想法，因為阿策總歸是越強越好的。可是，我還是會這麼想……很卑鄙吧。”
“不，我能夠理解。”公孫策說，“就像你的武學修為也是越高越好。可如果有一天你真到了秦暝那個境界，成了天下第一的武者，那我也會覺得相當不安。
我會想秦芊柏已經天下無敵了，這真好，可那個住在我家旁邊的呆呆傻傻的女孩還在嗎？她還會回來嗎，還會和我這個學生一起看動畫一起玩遊戲嗎？
這就是變化啊，大小姐。我們都會變化，我們都害怕變化，因此我們都不想長大。”
他握住女孩的手，十指交叉，聽著她的聲音。
“不過，能說出這些話，就說明我與阿策也有所成長吧？”
放在以前的話，他們大概會將這些情緒藏在心底的。
“我覺得是，也或許我們都還是不夠成熟的年輕人。”公孫策說，“但那又怎樣？未來的路還很長，我們可以一步步往前走……等我變得更厲害時，你肯定也變得更厲害了。或許現在我比你強，或許之後你比我強，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無論如何也不會變。”
“那是什麼呢，阿策？”
夕陽逐漸在天空的彼端下沉，最後一絲光芒馬上就要消失了。這一天就要結束了，可是此時此刻的景象也像是太陽即將升起，像是嶄新的光芒將要出現。
公孫策轉過頭來，注視著女孩的面龐。
“我肯定會在你的身旁。”他說，“我肯定會和你一直在一起，秦芊柏。”
女孩一動不動地瞧著他：“為什麼呢，公孫策？”
“因為我喜歡你。”
最後一絲光芒向著彼端離去了，變幻的光陰像是要將這世界上所有的光彩都一併帶走。可他的眼裡還是有光的，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女孩的唇角顫動著，向著上方勾起，像是千百年積累的冰川融化，冰封已久的土地上長出嫩綠的新芽。
他想自己一生都永遠無法忘記這個場景，因為總有些事物不會在時光的沖刷下褪色，就像此時此刻她的笑容。
秦芊柏笑著說：“我也喜歡你。”
他們在黑暗中緊緊相擁，擁抱著彼此的光火。
（第四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