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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入冬後，國強爸在炕上躺著的時間越來越長。
晚上，國強媽特意給他洗了個澡，澡洗完了，她就再也睡不著了。
頂天立地的漢子，如今瘦得讓人心痛，今年秋收的時候。國強媽就感覺到了不對。
可他怕花錢，總是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兩口子朝夕相處，她怎麼會不知道國強爸的情況，只希望自己心裡的那個猜想不要成為現實。
第二天一早，國強媽找了套最體面的衣服，給國強爸。
衣服穿好，國強媽鼻子一酸。以前合身的衣服，現在松得四處漏風。
匆匆吃過早飯，大家就出發了。
外面風大路滑，國強爸爸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國富二話不說，把爸爸背了起來，眼淚一滴滴地掉在了鞋面上。
吧嗒，吧嗒的聲音，淹沒在咯吱咯吱的踩雪聲中。
實在是太輕了，這就是曾經為他們遮風擋雨的爸爸，每時每刻都把妻兒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
“哥，我背一會吧”國強問道
國富搖頭不語。
現在沒出正月醫院裡看病的人很少。國強特意掛的專家號，沒怎麼等就排到了。
坐診的醫生看了看片子，又拿出聽診器聽了聽，對國強說：“你們陪著病人，去門外座椅休息吧，留下一個人取藥”
小芽扶著國強爸往外走，國強給國富。使了個眼色，讓他也出去。
他怕國富一會控制不好情緒。
人都出去了，醫生開口道：“我覺得你應該有心理準備，病人來得太晚了，已經是肺癌晚期，建議保守治療，現在有一種進口藥，療效不錯，可以延長壽命，就是價格偏高，每個月大約要5000塊”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醫生這麼說，國強的心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醫生，藥在哪裡可以買到？”國強紅著眼睛問。
醫生打量了一下國強，遞給了他一張寫著藥名的紙。
“大一些的藥店一般都會有，不吃藥的話，病人可能三兩個月就不在了，吃藥的話也許三五年，你們自己考慮吧，會不會人財兩空”
國強雙手顫抖著接過了紙，平復了下情緒，跟醫生鞠躬道謝，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出去了。
看到國強出來，小芽馬上站了起來：“怎麼樣？醫生怎麼說的？”
國強笑笑說：“虛驚一場，沒啥大事兒，醫生給開了個藥，回家吃藥就行”
小芽開心地跳了起來：“太好了，嚇死我了都，爸，你沒事兒了，真好！”
“我這就去買藥，買完藥下午咱們就去玩兒”國強晃晃手裡的紙說道。
買完藥已經中午了，國強嚷著要去飯店吃飯。
國強爸擺擺手說：“不去飯店，剛過完年，肚子裡有水足著呢，找地方吃碗麵就行了”
“爸，你就聽國強的吧，咱也不是天天這樣吃，偶爾一頓沒關係”國富勸道。
他們找了一家比較大的飯館。國強爸喜歡吃豬下水。
國強點了，熘尖兒，炒大腸，鍋包肉，地三鮮，還點了杯燒酒。
剛瞭解情況的國富，吃了一口尖椒，鼻子一酸便開始流眼淚，尷尬地解釋道：“這個尖椒太辣了，呵呵”
國強爸這頓吃了很多，猜想的結果坐實了，反而輕鬆了，看到孩子們懂事又聽話，自己也很欣慰，來的路上他就想好，堅決不住院，沒想到醫生直接讓他回家了，那意味著什麼他自然是懂的。
其他人這頓飯，都覺得難以下嚥，喉嚨像噎著東西，咽不下，吐不出。
打包的時候，連菜湯都被國強爸倒進塑膠袋子裡。
“這湯多香，裡面還有這麼多油，蘸著饅頭吃多好”一邊倒，嘴裡還唸唸有詞。
到了招待所，國強爸躺下就不再起來了，臉色難看得很。
“國強，你哥沒進過城，你帶他跟小芽出去走走，玩玩，我累了想睡會兒”
國強把藥給爸爸喂下後，帶著二人出去了。
三人來到附近小公園的小亭子裡，這個時間幾乎沒什麼人。
小芽聽國強說完情況，臉上的淚就再也擦不幹了，眼前總是浮現國強爸把他從張家姐弟手裡救出來，給他用溫水洗頭，換衣服和把他從倉房裡抱出來，去張家討說法的樣子，那時的他像山一樣偉岸。
國強把他摟進懷裡，輕輕地順著他的背，安慰道：“小芽不哭，有哥哥們呢，咱們一定能救爸，先吃藥維持，沒準以後，就會有治病的好辦法呢”
國富把臉埋進雙手，嗚嗚地聳著肩膀。
半晌，國富靠著柱子目光呆滯，小芽坐在國強腿上，頭埋在他頸窩，抽抽搭搭。
“哥，咱家的錢只夠咱爸吃三個月的藥，之後要怎麼辦呢”宣洩後，小芽冷靜下來，大腦開始思考問題。
“先瞞著媽，她倒了，這個家就散了。家裡的錢儘量別動，就告訴她這個病很便宜，帶來的錢就留下買藥用。然後我再去打幾份工，想辦法掙錢”
國強說罷，小芽忽地站了起來：“我也能打工，二哥你帶上我”
國強一把將他拉到懷裡，說道：“你還沒成年，誰敢用你，你就好好讀書，家裡的事不用你管”
國富也站了起來：“我，我成年了，咱倆一起幹，能多掙點”
國強想了想，勸道：“不行，你得回家，爸的身體這樣，媽跟小豔跟本不行，再說你出來了，媽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到什麼”
國富想想，覺得有道理，可又擔心道：“那你自己能行嗎，一個月5000，可不是小數目呀”
“我儘量想辦法，不夠的時候，先借點，就算我賣血，也不會讓爸停藥”
王家的孩子，一夜之間都長大了。
三個人一起去了職業介紹中心，貼著的招工資訊，幾乎都是全日制的工，而且工錢都在800-1200左右，這條路肯定行不通。
“時間不短了，咱們回去吧，久了爸會起疑，工作的事，我再想辦法，你們控制下自己的表情，樂呵點，逗爸開心”國強囑咐道。
看到國強他們回來，國強笑著爸坐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他比之前狀態好了很多，大家的心裡也敞亮了，國強也堅定了賺錢的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