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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法真的有用麼?”小讓娜還是持懷疑態度。

“反正對波蘭人有用。”郭康說:“我們配合一些非常……簡單的小技巧,就能對他們造成破壞。”

“什麼技巧啊?”小讓娜好奇道。

“放人。”郭康說:“巴西爾三世剛去世的時候,有訊息說西蠻、北狄要趁勢合併來進攻。於是,張元帥想了個辦法。他把之前被俘的波蘭士兵集合起來,進行點名和重新統計。”

“巴西爾時代的戰鬥中,我們抓了很多波蘭俘虜。少數有錢的人,陸續被家人贖回,而眾多沒錢沒勢力的普通士兵,就一直被關押在這裡做苦工。”

“於是,他讓幾個一向管不住嘴計程車兵,有意無意地透露出訊息,說準備把盧布林地區的人放回去。很多俘虜都得知了這個情況。”

“波蘭人沒有嚴格的戶籍制度,對軍隊裡普通士兵的管理也很鬆散。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各地領主和傭兵團自己負責招募,將領本人都未必能確認手下從哪來。所以,籍貫到底是哪裡,可以說全看他們自己一張嘴。被我們抓了之後,這種資訊更是完全無法查證。”

“所以,在統計的時候,大量波蘭俘虜都聲稱自己是盧布林附近來的。有些人甚至編造了完全不存在的城鎮,幾個人串通好,自稱都是那個地方來的老鄉,準備互相證明。不過這邊也沒去核實,只是草草統計了一番,走個過場。”

“在釋放之前,張元帥親自出面,發放路費和新鮮的麵包,招待大家。他說,眼下應該很快就會打起仗來,但相信盧布林的平民們也會追隨貴族的腳步,成為羅馬的朋友,而不是助紂為虐,幫著邪惡的波蘭人。”

“這個方法好面熟啊。”朱文奎驚訝道:“不過是不是太簡單明顯了?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故意的吧?”

“確實非常簡單。”郭康苦笑道:“但沒辦法啊,不說的這麼簡單明顯,人家不懂,就不上當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本來也不要求裝的特別真實。”他補充道:“就算有人認為是假的也無妨,只要引起這個話題,就足夠了。”

“果然,這些人回去之後,盧布林地區的人和我們交好的訊息就傳的到處都是。當地貴族多方遊說,總算讓大家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這樣不是解決了麼?”朱文奎問。

“如果他們足夠強大,還足夠聰明,那應該就解決了。”郭康搖頭說。

“在之後的戰爭裡,他們明顯急於表現自己。我們這邊就故意設下了圈套。在他們南下找我們決戰的時候,元帥故意安排大家丟棄輜重、財寶嗎,後退誘敵。”

“盧布林的貴族果然都衝上來,搶奪戰利品,搜尋俘虜。還有人朝著元帥大旗就衝了過去。整個波蘭軍隊被他們帶著,都亂哄哄地開始追擊。”

“我們準備好的伏兵就趁此機會衝出,波蘭軍隊因此大敗。”郭康聳聳肩:“你看,很簡單的計策吧。但凡看過三國話本,估計都知道這個套路。”

“我現在明白,為什麼說,計謀的關鍵不是本身多複雜,而是看是不是用對人了。”朱文奎感慨說:“如果是尋常的軍隊,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影響心態;如果不是歐洲的貴族,也不會那麼容易就頭腦發熱亂衝。這計策看起來簡單,但能用對地方,也不錯了。”

“這麼說也行。”郭康想了想:“不過這裡,其實還有後續。”

“如果他們贏了,那這個計策估計沒什麼效果,反而會讓這些人更團結,因為他們透過實際行動,證明自己不但沒有通敵,還立下了汗馬功勞。但這次打輸了,那就徹底沒法解釋了。”

“他們辯解說,只是因為有人太莽撞,但其他人未必會信。雖然丟棄戰利品誘敵這一招,對歐洲人可謂屢試不爽,其他地方的貴族同樣很容易上當,但誰讓這次他們牽頭?所以,其他人正好也把自己偵查不力、指揮失措的責任,都推給他們了。”

“如果有個強勢的統帥,進行公正的裁決,或許可以挽回局面,但很可惜,這同樣是波蘭人沒有的——卡齊米日三世之後,那裡就一直缺乏有力的軍事領袖。而1399年之後,連擁有宗教地位和權威、能暫時讓大家別吵架的雅德維加女王也沒了。”

“這種情況下,貴族們自己在議會里亂吵,能吵出個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那之後,別的地方的貴族就經常合力排擠盧布林的貴族,佔他們的便宜。盧布林人很氣憤,之後都不樂意響應徵召了。”

“這可真是……戲劇性。”小讓娜感慨道:“不過瓦迪斯拉夫·雅蓋沃也是個有心計的人,他為什麼沒去管?”

“因為我們經常給他寫信。”郭康說。

“啊?”小讓娜沒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盧布林在波蘭和立陶宛的交界處。雖然現在名義上聯合了,這裡曾經也是兩國爭奪過的地方。”郭康告訴她:“其他的地方,雅蓋沃還能管。但插手這個地方,確實容易產生嫌疑。”

“而且,我們在戰鬥中,也抓獲了一些信正教的立陶宛人。後來我們也把這些人送了回去,還寫了封信給雅蓋沃,盛讚他的立陶宛正教戰士,既勇敢又寬容,都是有武德的人。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為難他們,贖金就不收了。”

“他們跟波蘭人差距這麼大?”朱文奎好奇道。

“當然沒有多大。”郭康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最多也就是其中一些信正教的,面對我們的時候稍微沒那麼瘋狂吧……真燒殺搶掠起來,沒什麼差別。反正,就是為了製造話題,硬吹的。”

“我明白了,關鍵不是真實情況,而是要表達出差別。”小讓娜想了想,說。

“是。雅蓋沃在立陶宛大力推行羅馬公教,本來就引起一些當地貴族的不滿。但不推行的話,波蘭人又得認為他不虔誠,是假意改信。”郭康說:“所以,我們隔三差五,就送回一些立陶宛正教徒,然後頻繁給雅蓋沃寫信。”

“他還敢收麼……”小讓娜無語地說。

“他一直不願意收,後來甚至禁止那些義大利商人,幫我們攜帶信件。”郭康忍不住笑道:“但你要知道,一條禁令的作用,往往不止是禁止某件事——它還能引發人們的好奇心。”

“這禁令就等於不斷提醒眾人:‘大家都看過來啊!你們對大王禁止的事情都沒興趣嗎?’”

“貴族們相信麼?”朱文奎問。

“不相信的人拿這個嘲笑他,或者裝成相信的樣子去攻擊他。”郭康說:“至於信不信,其實不重要,反正有用就行了。”

“所以,就和之前的問題一樣:他只能承受這些壓力,或者表現的對宗教更瘋狂。而如果更瘋狂的話,立陶宛人就會對他更不滿。他確實是個聰明有手腕的人,但英雄也得借時勢而為。在這種環境下,一個人的努力,作用是很有限的。”

“伱們這幾招用的是真不錯。”朱文奎感嘆了句,轉頭對小讓娜說:“看看,你也該好好學學了。”

“別別別。”郭康趕緊說:“我們這邊,都是些糊弄小孩級別的把戲,也就能哄哄歐洲土著了。你們今後要跟明朝之類打交道的,學啥不好學我們……”

“這兩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他搖搖頭:“不是我故意誇張,你知道速不臺當初的事情吧?”

“怎麼了?”小讓娜本來還想反駁哥哥,見郭康這麼謙虛,一時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速不臺被派遣西征,立下了大功,回來之後窩闊臺命令他率軍進攻金國。結果速不臺第一次大戰,就在倒回谷慘敗。蒙古軍隊損失慘重,死者填壓溪谷間,不可勝算。”

“窩闊臺氣得痛斥大臣們,說如果木華黎還在,怎麼至於如此地步。速不臺也差點被廢黜,後來拖雷去勸說,才把他調到自己麾下去。”

“這件事分析起來,倒不是速不臺能力不行。後面的作戰裡,他也逐漸恢復了正常水平。有人分析戰鬥過程,認為他的失誤,很可能就是長期不參與中原戰爭,一時反應不過來了。”

“所以,我們這邊的經驗,看看就行了。”郭康搖搖頭:“這說白了就是欺負雜胡。你們要是也跟著學,那不是送命麼……”

“而且,你也知道,我爹這一代人,學問都不怎麼淵博。”他小聲對朱文奎說:“說實話,張叔已經是將軍裡,讀書最多的人了,但你看,其實也就是個話本的水平。”

“所以,咱們還是學點正經的吧。”

“好吧……”朱文奎只好點點頭。

“我覺得這個計策已經夠複雜了。”小讓娜倒是很感興趣:“不過有一點,不是說貴族都被處決了麼?還有能被贖回的啊?”

“我們對貴族的定義不一樣。”郭康說:“波蘭的貴族非常氾濫,隨便抓幾個人,都有個是貴族。按他們的標準,我們都不用甄別了。所以,我們承認的,基本上都是被抓出來的老仇人,在波蘭國內也得有影響的那種。”

“那你們的仇人也太多了點……”朱文奎感慨道。

“當然。”郭康搖搖頭:“波蘭人每次入侵,守不住的村落和堡壘都得肯定全部完蛋。找個有血仇的人太簡單了。關鍵是要找處決之後影響力會比較大的,這種才得仔細挑——一般人想上十字架,還上不去呢。”

“我之前沒想過這些細節問題。”小讓娜也思考了下:“不過這麼看,你們已經算比較寬厚的了。這麼看來,還能留下活著的俘虜,已經不容易了。”

“沒辦法,我們窮,需要出售奴隸補貼支出啊。”郭康說:“當然,你也知道了,這種奴隸總是賣不出去,積壓非常嚴重。”

“這是為什麼?”朱文奎似乎沒了解過。

“波蘭人自己,是不想自認斯拉夫人的。他們總想把自己和其他斯拉夫人區別開,堅決不承認大家都是一個祖宗,好像是覺得這樣很掉價。”

“但問題是,雖然自認比斯拉夫人高貴,但義大利和埃及的奴隸販子,一直堅持認為他們就是斯拉夫人,不值錢。”郭康講了個頗有些黑色幽默的行情:“總之,他到底是不是斯拉夫人……我也說不準吧。”

“在我們這邊,斯拉夫奴隸是賣不上價的。販子們也嫌棄利潤率太低,行情不好的時候,甚至抵不過運輸和管理的開銷,導致經常出現滯銷的情況。”

“所以,我們只能看管他們,去做一些沒什麼技術要求的苦工,至少不能白養著。這也導致我們這邊,扣留著的俘虜總數也不算少。”

“這樣啊。”朱文奎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們糾結這個幹什麼。”

“可能是為了吹噓吧。”郭康說:“缺什麼才喜歡吹什麼,他們沒有足夠的文化,沒法和旁邊的窮親戚區分,所以才要極力鼓吹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說自己跟人家不一樣。”

“現在,有波蘭人提出了個新說法,說他們也是外來征服者的後代。”郭康說:“他們認為自己是薩爾瑪提亞人,當年遷徙過來,征服了土著的斯拉夫人。”

“薩爾瑪提亞是什麼?”朱文奎問。

“是來自中亞的遊牧民,據希臘人說,是後來被塞種人驅逐,跑到這裡的。”郭康回答。

“這個塞種人又是什麼?”朱文奎還是不瞭解,遲疑了下,追問道。

“是來自西域的遊牧民,據漢朝人說,是後來被大月氏驅逐,跑到這裡的。”郭康回答。

“大月氏……哦,這個是被匈奴驅逐,跑到西域的吧。”朱文奎這回倒是知道了。

“是啊,就是那幫人。”郭康點點頭。

“那他們認祖宗也算了,怎麼認個這種被趕了好幾次的雜胡啊……”朱文奎撇撇嘴。

“我都說了,都說雜胡,你妹妹還不信。”郭康吐槽道:“這是我們這邊的傳統啊。”、

“你看,克羅埃西亞和塞爾維亞據說是來自阿蘭人的兩個部落,匈牙利據說是得名於匈人……很多名字都是這麼來的。”他掰著指頭,如數家珍地列舉起來。

“我不熟悉這些名詞。這都是雜胡?”朱文奎好奇地問。

“對啊,都是雜胡。”郭康篤定地說:“你要不嫌掉價,就跟他們折騰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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