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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閣內,一位少年正在清掃書架上經卷的灰塵。
少年面容沉靜,看似在有條不紊的清理著珍貴的古卷,其實心思已經飄到九霄雲外,回想著今天白天所發生的種種。
“你懂什麼?是你沒眼光!這個人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比所有嘲笑他的人都要強,我保證。”
少女的聲音猶縈繞在耳側,烙印在他心上。
聞人照夜自己都不知道,洛天星這份無緣由的相信究竟來自何處。
不僅僅是今天出面維護,似乎兩個人在相識開始,她就是這世間唯一會相信他,誇讚他的人。
她經常說:哇,聞人照夜,你每天訓練,體力好好啊!
往往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就開始笑:“感覺登山考核的時候再帶上一個人都沒問題,不信我上來試試。”
說完就開始往他的背上爬,從她第一次成功掛在聞人照夜身上,且被帶到了終點之後,之後的每一次體能考核就再沒下來過了。即使兩人次次倒數第一,也雷打不動的掛在他身上。
“哇,聞人照夜,你懂的真多,這次季考聽說又是第一,那你課業能不能借我抄抄?”
一開始是洛天星將聞人照夜的課業拿回去抄,第二天再一起交上。直到有一天,聞人照夜偷偷臨摹洛天星的字被她發現。
聞人照夜這輩子沒這麼慌亂過,他想要將滿桌的練字紙都藏起來,生怕少女覺得他是個心懷不軌的怪人。
洛天星卻根本沒當回事兒,喜滋滋的說道:“從前在家裡,小師父天天說我的字兒像狗爬的,走出去千萬別報他的名字,現在看到終於有人慧眼識珠,我心甚慰啊。”
不僅如此,她還將自己從前寫過的題紙全無償送給了聞人照夜,讓他練成了字以後直接幫自己把課業全寫了,徹底省了她的事兒。
樁樁件件,旁人只看見洛天星變著法子的奴役聞人照夜,只有聞人照夜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受益頗多的人其實是他。
洛天星的字很好看,且不僅僅是好看這麼簡單。
她的字是由有“東洲小文聖”之稱的鶴小獨親自教習,每一筆都神意飽滿,勁骨豐肌,流淌出的真意如潺潺流水,無聲無息的沁入人心田之間,極為陶冶心性。
橫、豎、撇、捺、折、鉤,點,一筆一畫,皆是修行。
聞人照夜並不知道這些內情,只是一心一意的在臨摹。漸漸的,他掌握了兩種字型,一種是他領悟後演變出來的屬於自己的字型,另一種則和洛天星的字跡絲毫不差。
其實就算為洛天星做事沒有這些好處,他也無法拒絕她,至於為什麼,少年自己也從未想透過。
他只是打心眼裡覺得,如果自己拒絕了她,或者辜負了她的期望,他會比洛天星還要難受幾分。
想到這裡,聞人照夜停下手上清灰的動作,將撣子隨手放在架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掌緊握,嘗試運轉體內的靈力。
剎那間,巨大的痛苦從他身體的每個角落自內而外的炸開,像是有人在他體內釋放了千絲萬縷的劍氣,割裂了他的每一寸經絡。
聞人照夜悶哼一聲,一手扶著書架讓自己不要倒下去。他眼前一陣陣發黑,終於還是支撐不住身體,和架上的書籍一起摔落在地上。書簡紛紛落地,發出散亂而清脆的聲響。
還是不行。
從他第一次開始嘗試引氣入體開始,這種疼痛就無時無刻不伴隨著他,稍有靈氣引入脈中就會帶來被劍氣刺穿的痛苦。曾經的他不甘止步於此,好幾次不顧痛楚強行引入入體,直至七竅流血昏迷過去才不得不作罷。
聞人照夜單膝跪在地上,巨大的痛感讓他無法站立,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藏書閣的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喂,聞人照夜,你來沒來啊?”
在檢測臺下,聞人照夜本以為洛天星說的“補習”是開玩笑,沒想到她真的跟他約好了晚上的時間,在藏書閣碰面。
聞人照夜不想被她看見這麼狼狽的樣子,他嘗試著重新站起來,腿部卻因為巨痛已經幾乎失去了知覺,又一次摔了回去。
洛天星剛進入藏書閣就聽見一聲異響,循著聲音走了幾步便看到了這般光景。
她愣了一下,“今天是什麼日子?以咱倆的關係,何必行此大禮啊。”
嘴上這麼說著,洛天星小心翼翼的繞過地上的書簡,在他面前半蹲下來,“我扶著你,能起來嗎?”
聞人照夜垂著眼眸,點了點頭。
待到洛天星將他扶起來,她又俯身去拾地上的書簡,她左右手各握著一卷,迷茫的看向書架,“這原來都在哪裡?”
不怨洛天星不知道,雖然她和聞人照夜次次考核分列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但是作為懲罰的打掃藏書閣這種雜活都是聞人照夜自己包攬了,她平時就從沒來過這個地方。
洛天星正在打量著手中的書簡,手腕卻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她愣了一下,卻說了句不相關的,“你的手,什麼時候......”
這麼大了?
兩人相識的時候都才剛剛十歲,洛天星發育的比較早,比那時候看起來營養不良似的聞人照夜還高出一截。不知不覺間,少年不僅僅是竄了個子,比她高出一頭多,連手也長得愈發修長好看,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樣。
從前她未曾注意過,今天乍一看竟覺得有些陌生。
見少女望向他,聞人照夜緩緩搖頭。
洛天星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頭上冒出一串問號。
過了一會兒,也許是痛楚漸漸散去不少,聞人照夜才緩慢的比劃道:“我來。”
比劃完,他將洛天星手中的那兩卷書簡抽走,藉著藏書閣昏暗的燈光仔細著書簡的編號,將它們放回原本的位置。
藏書閣內嚴令禁火,夜間被准許帶入的只有一種名叫“螢囊”的小燈,那朦朧的燈光只能稱得上聊勝於無。聞人照夜正微眯雙眼,艱難的辨認書簡上的小字,突然一串柔和的光芒在書架間灑落,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向光的來源,就看見了託舉著一顆明珠的少女。
洛天星正巧也在看著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明珠瑩白的光芒襯得她容顏如玉,尤其是那一如星般的眼睛,此刻更加更亮。
聞人照夜彷彿心中的那點兒不可見人的鬼魅都被這光芒照了出來,忙收回目光望向了書簡,不敢再看。
洛天星也默默移開了目光,她心想:聞人照夜好像很害怕我啊,怎麼看我一眼都不敢。他剛剛好像自己摔地上了,摔的還不輕,都這樣了還堅持自己收拾,好像真的很怕我......
她倒是有心想主動幫忙改變自己的形象,只是實在不清楚書簡如何排列,貿然上前只會幫倒忙,只好託著明珠當一個高深莫測的人形燈柱。
待到聞人照夜將所有書簡歸於原位,洛天星才開口道:“以後你不必再幫我做這些雜事兒了。”
聞人照夜露出了些許異樣的神色,卻不像喜色,洛天星又說道:“因為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兒等著你去做,我今晚來找你就是為了說這個。”
她話音剛落,閣內的溫度驟降,尤其是他倆身邊的書架上都攀附著一層寒霜。
書架的最上層,一位絕色女子斂白裙而坐,她銀髮披散,赤著雙足,一雙瑩白色的眼瞳目不轉睛的打量著聞人照夜,長眉微蹙。
洛天星深吸了一口氣,無比認真的說道:“聞人照夜,接下來我跟你說的話很重要,你有什麼不理解的,或者有異議的地方可以隨時打斷我,知道了嗎?”
少女顯有這麼正經的時候,聞人照夜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鄭重的點了點頭。
洛天星抬起右手,另一手指向中指上的戒指,說道:“這是你昨天在連雲山撿到的戒指,這個戒指其實是一個......靈器,已經認了我做主人。而這位仙子名叫月滿衣,是依附戒指中的一縷神魂。她生......之前神通廣大,修為不凡,而且絕對值得信任。”
書架上,月滿衣一隻手撐著下巴,狹長的雙眼微眯,居高臨下的望著少年,好似在思索著什麼。
聞人照夜也看了月滿衣一眼,兩人相視的瞬間,他莫名的感到,這位傾國傾城的清冷女子並不喜歡自己。
洛天星繼續說道:“我與月仙子做了一門交易,接下來的日子,她將查明你不能修行的原因,並且全力助你修行。聞人照夜,你意下如何?”
洛天星本以為聽到這個訊息的聞人照夜不說欣喜若狂,也應當激動驚訝一點,他卻遠超常理的冷靜,只是靜靜的審視著書架上的女子。
洛天星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現在最擔心的,其實是聞人照夜會不會認為她搶了這樁戒指的機緣,從而怨恨上她,畢竟這個戒指一開始就是他先發現的,在小說中也本該屬於他,若非被洛天星討去拿著玩了,現在的聞人照夜也許已經踏上了修行的道路。
殊不知,聞人照夜之所以會把這個戒指撿起來,本來就是覺得洛天星也許會喜歡,特地為了她才帶回來的。若是他自己上山,不說根本不會折返發現這枚戒指,就算看見了也沒什麼興趣。
原本漸漸偏離的主線在不經意間被修正,彎彎繞繞的回到了起點。
一切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數。
洛天星莫名的心虛,補充道:“已經認了主的靈器是沒有辦法取下來的哈,就算你把我手指剁下來也沒用。”
聞人照夜聞言似乎有點兒無奈,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書架上的白裙女子輕盈的跳下,她漂浮於半空之中,輕聲問道:“他叫聞人照夜,是麼?”
洛天星:“嗯。”
月滿衣道:“聞人照夜,你家中可有來自東蓮子洲的劍修長輩?”
聞人照夜露出幾分茫然之色,不知該怎麼回答。
別說東蓮子洲,此時的少年連聞人家坐落的這座雲起小城都沒怎麼出過,不知城外的世界如何的寬廣,在書裡讀到的內容也僅限於他們所在的南明澈洲中的各個帝國,其他大洲只提到過寥寥數語,對他來說皆是太遙遠而陌生的地方。
洛天星充當翻譯,便道:“他不知道。”
月滿衣淡淡道:“一試便知。”
話音未落,她的手已經貼在了聞人照夜的額頭上,將一道靈氣打入他的體內。
聞人照夜身體一震,眉宇間一瞬間亮起一個金黃色的印記,那光芒又很快熄滅,一道劍氣竟然自他體內飛速掠出。
月滿衣反應極快的偏頭閃避,那劍氣仍是擦過她蒼白的肌膚,直接將她頰邊的碎髮斬斷了一縷,髮絲與血珠一同緩緩飄落,化作細碎的流光散去。
而站在月滿衣身後的洛天星反應就沒那麼快了,眨眼之間,劍氣已經飛掠到了她的眉目之間,再進一寸,便會刺穿她的頭部。
也正是在此時,那道劍氣毫無預兆的散了。
洛天星眨了眨眼睛,像是絲毫未察覺自己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她說道:“怎麼都不說話了......哎,你的手!”
聞人照夜的手不知何時鮮血淋漓,還在微微發著抖。
他臉色很差,望著月滿衣的目光中幾乎帶著幾分恨意。他唇角下意識的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這還是洛天星頭一回見到聞人照夜如此失態,如果他能發出聲音,她覺得剛才大機率是在罵人。
“能夠自行捏散劍氣,資質尚可。”
月滿衣對少年陰冷的目光視而不見,說道:
“如果我所猜不錯,你家中應當出過一位修為不俗的劍修長輩。在你出生時,將一柄劍放入了你的竅穴中溫養。這是東蓮子州劍修愛用的養劍之法,這把劍會與你一同長大,神魂血肉自然相牽相引,與主人齊心,待到成年後取出,這柄劍也將成為你的本命劍。”
“但是你身邊並沒有長輩引導你疏導劍氣,以至於竅穴中的劍氣漸漸流竄入四肢百脈,你稍微運轉靈力,劍氣受到刺激,全身經絡必受刀割之痛。”
“我可以幫你引出體內的劍氣,只是......這個過程會有些痛苦。”月滿衣頓了一下,語氣依舊淡淡的,“而且一旦堅持不下來,必死無疑。”
洛天星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聞人照夜要吃大苦了。
別看月滿衣說的雲淡風輕,實際上原著說過聞人照夜經絡內共存了二百餘道劍氣,引出劍氣的過程痛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是磨礪人的意志和□□的承受能力,二者缺其一,估計就這麼折騰廢了。
“給你一晚的時間,去考慮到底要不要......”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月滿衣剛開口,聞人照夜便打斷道。
月滿衣淡淡的笑了,這是洛天星第一次見到她露出笑顏,卻帶著輕微的嘲弄,眼眸垂下來時像是壁畫中無悲無喜看著世人的神女。
她問洛天星:“這傢伙若是中途死了,你我的約定可還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