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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陛下,二十三年前三浦倭亂,後來日本足利將軍遣使請鄙王復交。王上雖準了,但新訂的《壬申約條》裡,對馬島歲遣船已經減半,只有二十五艘,港口也關了富山浦、鹽浦,只留了薺浦……”

金祺謹慎地說著情況,隨後抬頭偷看了一下朱厚熜的臉色,小心問道:“鄙國並不敢有違上國敕命,但盼陛下憐鄙國窮弱……”

朱厚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近來日本屢屢遣使請擴大貿易?”

“鄙王不敢擅自答應……”

“只是閒聊罷了。大明斷絕日本貢貿,是為懲戒。朝鮮怎麼做,朕也不會過問。”

其後便只聊遼東邊市的事。

宣寧邊區設立之後,朵顏三部駐牧範圍也開始往正式的大明實土過渡。原先設於廣寧的遼東邊市雖然仍然會存在,但現在可以再增兩處了。

一處位於開原,專門針對女真等部;一處位於鴨綠江畔的九連城,針對的自然是朝鮮。

突然聽到這個大喜訊,金祺激動異常。

朱厚熜笑著說道:“李懌遣子出使,恭順極誠。聽聞他昔年繼位時也頗有志氣,重用儒生。如今朕繼往開來,大明士子皆習新學。朝鮮世為大明藩國,久慕王化,大明朝中重臣也頗為欣喜。今日朕萬壽,再賜一個恩典。你回去之後稟告李懌,每三年一次,可選少年英才五人入南京國子監求學。”

“……外臣領旨,朝鮮上下,莫不深感聖恩……”

“就到這裡吧。”

彷彿只是心情好,做了一件以前其實也在做的事。

其實在洪武初年,就有朝鮮留學生考中大明進士的。大明的國子監,也一直有向一些關係密切的藩國開放。比如說琉球,請派留學生就一直不曾斷絕。

外藩的留學生,一般都安排在南京國子監。

現在朱厚熜提起這件事,雖然只是隨口提了個恩典,但當訊息傳回朝鮮之後,必定會有軒然大波。

這不是擺明了欣賞正被勳舊派打壓計程車林派嗎?

而大明天子用的是他繼往開來身為新學宗師想要傳揚學問的名義,金祺根本就不可能瞞這一點。大明天子對此次賀壽,必定會有明旨明文發回朝鮮,而朝鮮國主按禮得呈來謝表。

難道允諾了把李成桂出身問題改好這件事,還要和邊市、準派留學生等諸事分開寫?

皇帝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接見下一個藩國的使節,金祺、李只能先告退。

禮部自有官員帶領他們先回會同館,而路上,金祺一直沒有說話。

只有到了會同館之後,金祺才又敲開李的房門,進來之後先關上了門。

李心頭劇烈跳動,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誰知道金祺忽然大禮跪了下來,磕了頭之後才說道:“殿下,您一定要想辦法留在大明!”

“金修撰,這是做什麼?”李趕緊把他扶了起來。

金祺兩眼都是熱淚:“臣家非勳舊,殿下可知,昔年遠赴大明進學、考中大明進士而後歸國的,正是臣的六世祖金濤?”

李驚了:“竟有此事?”

“千真萬確!”金祺壓低聲音說道,“今日大明天子所言,無一句不意有所指。如今大明軍威極盛,皇帝有吞吐四海之志,國家危矣!”

李緊張地看了看左右:“金修撰,不可妄語!”

金祺搖了搖頭,還是小聲說道:“臣不會妄語太多,臣現在也不能向殿下允諾什麼。只是臣今日跪請殿下之事,還盼殿下牢記。他日若再相見,殿下定明臣之忠義!”

李莫名地見他又匆匆離開,回到他自己房間裡去了。

他還想不明白這裡面的一些事,只覺得心驚肉跳。

而金祺回到自己房間裡,想要提筆整理什麼,卻又不敢落筆,只能急躁地踱來踱去。

大明皇帝第一句話問的是鴨綠江中諸島,又提到朝鮮宗室兩代間的人倫大禍,繼而欣賞李,最後才又以邊市和恩准儒生到大明進學收尾,這裡面的問題大了。

他對朝鮮如今的情勢瞭解多少?

他至少知道自己這個金安老的兒子,祖上與大明的淵源不小!

金祺不由得想到大明派到朝鮮的宣交使,雖然那位龔大人一直只是飲酒賦詩遊山玩水,關心一下兩國貿易之事,但誰知道他是不是假裝的呢?

福城君先被廢黜再又賜死,背後是朝鮮勳舊派、士林派之爭。而如今,還有外戚的問題在。

這外戚,還不是鐵板一塊。現如今的王世子,是章敬王后所生,但他自出生時,章敬王后便隨即去世,他是被如今的文定王后撫養長大的。章敬王后的兄長、王世子的舅舅“大尹”尹任,和自己的父親聯盟在一起,是世子派。而文定王后雖是王世子姨母,卻一直對王世子李峼“待之甚薄”。

而文定王后已有身孕的事,金祺出發前已經聽過他父親金安老的隻言片語。

如果文定王后誕下的是兒子,則王世子之爭難以避免。文定王后的兄長“小尹”兄弟勢必要想辦法讓自己的親外甥坐上王位。

如果誕下的是女兒,那麼李這個庶次子又是除王世子之外排行最高的、最勢單力薄的一個,極可能被一些人選為扶持的目標……

現在大明皇帝表現出了對李的欣賞,還隱隱有期待士林派透過選派儒生到大明與這庶次子建立聯絡的意思,這已經足以證明大明皇帝想插手朝鮮王位之事。

要不然,何須提到燕山君和福城君舊事,還冠以人倫大禍的評價?

金祺自己還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已經和大尹綁得緊緊的世子派權臣、他的父親金安老只怕很危險了。

王上本來就已經在忌憚父親的權勢,大明皇帝那看似無關的允諾、恩典,勢必被人找到著力點!

為什麼父親始終要剪除那些可能威脅王世子的人?雖然與士林派淵源極大,但父親現在是沒有退路的世子派啊!

朝鮮國內的王儲之爭並沒有結束,金祺認為金家必須要有退路。

他沒把話對李說死,但現在,他急著回朝鮮,和父親商議關鍵的大事!

……

等到已經入夜之後,朱厚熜才移駕養心殿,準備見吐魯番的人。

但在那之前,是夏言、唐順之陪他進晚膳。

黃錦在一旁指揮著人,把御書房內掛著的兩幅輿圖捲起來繫好。

而院牆那邊的“門房”裡,沙汗和他的隨從也在吃著簡單的食物。

兩個人都沒開口說話,心不在焉。

一個下午,在另一個宮殿院子的偏殿裡,他們和大明的幾個重臣已經聊了很多。

但最重要的,顯然是大明皇帝的態度。

御書房內,君臣邊吃邊聊。

但夏言和唐順之只是粗略吃了幾口,便一直在稟報。

朱厚熜聽著,時不時點了點頭,最後放下筷子揮了揮手,然後站了起來緩緩踱向御案。

夏言和唐順之也隨之站起,移步御案對面的椅子,黃錦則指揮著內臣和女官收拾桌面,他自己端了一個盤子給朱厚熜他們送去茶水。

“俺答打的是葉爾羌,吐魯番這是唇亡齒寒了?”朱厚熜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後笑起來,“你們二人怎麼看?”

夏言苦笑一聲:“將士們自然是盼能再出兵的,楊尚書只怕會罵娘。”

唐順之也點頭:“先倨而後恭,豈能從其所請,就此發兵助陣進剿?俺答既然是先打的更西邊,那就不會給大明逮著他的機會。”

“北面呢?北面正空虛吧。”

“不好找。”夏言說道,“夏日開拔,訊息傳到了京城,王師再揮師北進,又是隆冬之時。況且俺答既然西進,北虜自然仍舊如前,躲藏為上。”

朱厚熜點著頭:“俺答頻頻行險,就算他能勝,以篡位之主也不易掌控那麼廣袤的土地。”

說完他笑了起來:“不死心,不肯苟安等朕龍御歸天,那是好事,讓他往西折騰吧。”

唐順之一臉不解:“他難道就沒算到吐魯番驚懼之下會臣服於大明?”

“臣服於大明又如何?他只怕正打定了主意,讓大明既要剿北虜,又要防西域。被他牽著鼻子走,不斷耗費糧餉,那就中計了。”朱厚熜搖了搖頭,“他不會要葉爾羌的土地,應該就是擄掠。北虜才是他的根基,這一點他不會忘。”

“那滿速兒之子……”

朱厚熜對黃錦使了個眼色,然後說道:“此前屢屢進犯肅州的帳還沒算呢。等他來了,朕來說。”

片刻之後,黃錦把沙汗和他的隨從帶了過來,兩人入門便跪見,心中有一些期待。

畢竟是在大明天子起居的御書房召見他們。

然而等他們起身站好之後,大明天子卻只是淡淡地說道:“事情朕已經知道了,你們下午又稟報得仔細了一些。然而去年大戰連連,大明正要休養生息。伱回去告訴滿速兒,這些年他雖然沒帶兵再寇大明甘肅鎮了,但如今遇到危局卻裝作以前的事沒發生,這是不可能的。”

沙汗聽完翻譯心頭一涼:“偉大的博格達徹辰汗,您有寬闊的胸懷……”

“朕確實胸懷寬闊,所以不計前嫌,先從邊市開始。”朱厚熜聽到“同聲傳譯”到這裡,直接打斷了他,“他的賀禮,確實有些誠心,但也只有一點點。朕倒不是要落井下石,但這是吐魯番自己該應對的。去年你們還放任袞必裡克青海諸部借道回河套,今年大勢有變則又請大明王師出兵進剿俺答,莫非把大明當做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了?”

“父汗萬萬不敢,這回是真心歸順臣服,還盼大汗庇佑藩國……”

“大明在西域只冊封了忠順王,但哈密已經被吐魯番吞了。”朱厚熜擺了擺手,“臣服與否,看錶現。俺答既成為了你們的敵人,也是大明的敵人。藩國先盡屏藩之義,朕再盡宗主之責。現在俺答又沒有開始攻擊你們吐魯番,滿速兒急什麼?”

沙汗有苦說不出。

俺答一統汗庭之後,來勢洶洶。

這一次葉爾羌汗國內部正在爭汗位,俺答所率實在是滅國大軍。

訊息傳到吐魯番,俺答在葉爾羌汗國幾乎所向披靡。心思各異一盤散沙的葉爾羌汗國遭遇滅頂之災,雖然這個時機確實是太巧了,但俺答大軍的戰力實在令滿速兒心驚膽顫。

哪怕只是吐魯番多了一道護身符也好啊。

正因如此,滿速兒才著急地把沙汗派了出來。在滿速兒看來,假如他有大明支援,把俺答咬在了葉爾羌,那麼漠北的汗庭本營就危險了,俺答絕對因此放棄攻打吐魯番。

現在大明皇帝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大明與殘元已是死敵,你們倒不怕頂著大明的名頭,俺答會更加有心進犯吐魯番?打不贏大明,還打不贏你們嗎?過去是什麼關係,他一清二楚,朕絕不可能現在就放心派出大軍助吐魯番,糧草轉運都要過你吐魯番之地。萬一你們膽大包天轉助俺答,朕所遣大軍豈非有去無回。”

“絕無此意!大汗……”

朱厚熜又打斷了他:“回去吧。告訴滿速兒,俺答走後,葉爾羌的土地他想拿就拿,何必非要先多一個大明藩國之主的冊封呢?”

沙汗心頭一震。

莫非父汗真有這個意思?莫非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擔心俺答進攻吐魯番?

俺答不會把整個葉爾羌都控制起來?

有了大明冊封,吐魯番西擴,俺答會因此忌憚大明、預設吐魯番的行為?

沙汗來到京城並非毫無所獲,他還是帶回了一個成績:吐魯番如果想改善與大明的關係做個牆頭草,先接受宣交使的派駐,與大明通商,提供大明所需要的西域戰馬等貨物。

至於俺答的威脅,大明不會輕易開闢西面的戰場。

忙了一整天,朱厚熜這才準備就寢。

俺答這個威脅,只能再慢慢積攢力量、尋覓將來的決戰了。

他已經不構成致命隱患。在大明的壓力下,他已經變成一個純粹靠暴力和對外劫掠來維持內部穩定、嘗試提高力量的暴君。

但當真想要一路打到中東或者歐洲、獲得更強的軍事資源及人才,談何容易?

對大明來說,只要有能力當真把韃靼在漠北的老巢給端掉、徹底把他們趕到西面,俺答這些年的行為就會讓他在西面滿是敵人。

所以,大明休養生息、積蓄機動戰力便是王道。

經營東北方向和南洋、窺伺一下日本的機會,便是這些年裡可以在外部做一做的事。

朱厚熜回想著今天那個金祺和李的反應,嘴角微微翹起來。

而這個時候,黃錦也回來了:“陛下,阿嘎拉婕妤已經請到了。”

朱厚熜點了點頭:“把日子記好。”

“奴婢省得。”黃錦笑著在前面引路。

皇帝的臥房內,阿嘎拉便如孱弱的羔羊,跪在那裡忐忑不已。

但今日是博格達徹辰汗的生辰,她要怎樣才能讓他擁有完美的一天?

北京城內仍然熱鬧,夜市繁華。

使節們也在禮部官員的陪同下領略大明都城夜間的風景,這是在他們的國家見不到的強盛。

而這個國度的主人,也處於他身體最強健的階段。

本來已呈老態的大明重煥生機,她的君主甚至還沒到壯年。

“大汗……”阿嘎拉如此呢喃。

朱厚熜糾正著她的姿勢與話語:“稱陛下。”

總有一天,整個東方不再需要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語言和稱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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