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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安呢?」

鄭曲尺忽然問起。

也不算「忽然」,她來地牢,他便算佔了大部分理由。

王澤邦心頭「咯噔」了一下,他快速瞥了蔚垚一眼,正巧蔚垚亦朝他看過來,兩人交換了一個陰晦的眼神之後,最後還是由蔚垚出面回聲。

「回夫人……興安,他死了。」

鄭曲尺一怔,慢慢反應了一下「他死了」這句話,眉頭猝然揪緊,怎麼都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死了?怎麼死的?我不是說過,儘量全體活擒,不要有傷亡嗎?」

不是,怎麼就突然死了?

他看起來也不像電視劇裡那種出場一集就領了盒飯的跑龍套啊。

王澤邦只能解釋:「這是個意外,當時我們在浦灘抓捕路匪時,其它人都被一併關押進囚籠,可他卻搶了一匹馬想要獨自逃跑,我們在後方一邊警告一邊追擊,不成想馬前失蹄,他被搖甩下馬,頭猛撞到了石頭上……就當場殞命了。」

鄭曲尺聽完,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很難相信:「可聽起來……卻不像是意外,他為了救大世子甘願赴險,危難當前,他卻丟下人獨自逃跑了?還有,他武功不弱,怎麼會就這樣輕易死於一場事故?」

別說鄭曲尺不信,當時的王澤邦跟蔚垚也一樣不信,他們以為對方是打算詐死。

所以事後他們仔細查探過一切可疑之處。

但一番檢查下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都沒有,除了他的死就跟設計好的一樣,充滿了蹊蹺與奇怪。

「他是真的死了,這一點不假。」蔚垚心中亦有困惑,只能這樣回道。

鄭曲尺看向被關押的一眾路匪,他們在聞及興安的名字時,是真切的憤怒與悲傷,她的眼睛掠過一張張陌生的臉,最終定注在阿三跟阿七臉上。

他們也在看著她,時隔數日,她在他們眼中竟看到了全然不同態度。

她有那麼多的不解與疑問想要問興安,還有他特意留下的那一錠銀子的事情,可現在他卻死了,那麼一切問題的答案都隨著他的死,變成了無解之謎。

「這個刺客就是鄴國大世子元星洲對嗎?」她直言問道。

他們抿緊雙唇,雖然努力維持著神情上的鎮定,但眼中的閃爍與躲避卻被她很好的捕捉到。

她又問:「你們苦苦地隱瞞著他的身份,不想他被鄴王找到,這究竟是先王后的意願,還是他本身的意願?」

路匪們一身硬氣的回道:「你們要殺要剮就來,我們是不會向你們透露任何資訊的!」

鄭曲尺沒有感到被冒犯,她心態平和道:「我不會殺你們,也會叫他們不再對你們用刑了,因為你們的施於罰,都將與我們無關,你們很快就會被移交到鄴王的人手上。」

路匪們臉色一下就變了:「你要將世子交給鄴王?!」

「他們父子倆的恩怨與我們無關,自然是要上交的。」鄭曲尺表現得好似對他們的事情毫無興趣。

但路匪們卻急了,他們大聲拒絕:「不行,你們不能將世子送回盛京!」

鄭曲尺呵笑了一聲,心道,誰管你們。

「那好,你們說說看,為什麼不能呢?」她問。

依舊嘴硬:「……」

「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想知道了。」

鄭曲尺讓蔚垚他們先將大世子元星洲帶去軍醫那裡治傷,務必將人給治好了,不留一絲隱患,至於將人得罪狠了的這件事情……正所謂不知者無罪,容後再補救吧。

——

這邊還不等鄭曲尺將大世子元星洲找到的訊息上報盛京王宮,隔日他們就收到了鄴王宮傳達的詔令。

「什麼?!讓我們親自護送盛安公主、還有押送路匪等人回京?他們不派人來了?」

鄭曲尺自從接到詔令文書後,人就暴躁了。

蔚垚趕忙給她順毛,道:「是這樣的,這不是派來的一個大內總管跟一個二品言官全都葬送在路途上,鄴王是生怕盛安公主在回途過程也遇上危險,另外還有這些路匪與大世子失蹤一事有關,鄴王要求一道押送回京中審查,事關重大,所以才要求由咱們玄甲軍親自護送。」

「可上面為什麼還有我的名字?」鄭曲尺控訴道。

「這個……」蔚垚表示他也不清楚,總不能是鄴王對她好奇,想見一見她吧。這可能性也不小。

王澤邦手中剛拿到一封京中傳來的急報,他翻閱過後便要去找將軍夫人,卻在入帳時聽到夫人的疑問,他道:「夫人,這件事恐怕不簡單,你看看這個。」

他遞給鄭曲尺一封信函。

鄭曲尺伸手接過一看。

春蒐,五國來鄴釁事,將在盛京與鄴軍進行一場軍事演習對決,此番演習對決事關鄴國未來國運,輸則回天乏術。

上書內容,句句觸目驚心。

鄭曲尺抬頭:「不得不說,鄴王遇事是真的敢啊,春蒐在盛京將舉行六***事對決,咱們鄴國對哪五國?」

王澤邦一臉深沉道:「除了龜茲,餘下五國皆來勢洶洶,說起軍事較量,實則為侵略前的振威恐嚇。」

軍事演習,其實就是一場將帥與將帥之間雄辯的較量,同時也是一場軍事科技的較量,在眼今這種冷兵器時代,哪一國擁有一整套先進的攻城武器、軍事裝置、武裝兵器,便可輕易贏得戰爭。

而擁有完備的守城科技,阻擋對方的侵略攻勢,也能贏下一場戰爭。

而恰巧,鄴國哪一樣都沒有,妥妥的落後要捱打的國家。

所以這一次五國前來,明話是說幾國切磋,搞一場友好的軍事演習,實則就是拿自己國家的科技與狠活來碾壓鄴國,叫鄴國威風掃地,顏面盡失去諸國前,舉手投降。

「可這與我何干?鄴王不至於因為要搞軍事演習,心中沒底,將我這個將軍夫人叫過去坐鎮全軍吧?」鄭曲尺說完自己都笑了。

蔚垚在得知六國將舉行軍事演習對決時,也是凝重異常。

鄴王如果不傻,都不能答應這件事,可他卻答應了,他真不知道朝中那些文武大臣都是幹什麼吃的!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除了是將軍夫人之外,你還是鄴國鄭青,那個霽春匠工會的翹楚?」王澤邦提醒道。

「可這件事情只是在小範圍內流傳,鄴王怎麼知道……」

話到一半,鄭曲尺悟了。

哦,險些忘了他們營寨中還有鄴王的臥底在,保不齊他們早就偷偷摸摸將她的情報遞送上去了。

不過這事她也沒專程保密,一來沒必要,二來也瞞不住。

鄭曲尺話音一轉,她道:「鄴國的軍匠個個頂尖,鄴王總不至於打上我的主意吧。」

雖然長馴坡營寨的匠師軍在鄴國工匠中實屬拔尖一撥,但盛京的軍匠卻是從別國高薪挖掘過來的頂級人才,其實力與建造水平自然更得「崇洋***」的鄴王看重。

「這件事情暫時情況不明,但是假如我們將找到大世子的事一經上報,這一趟盛京之行,只怕是無論如何都推脫不了了。」蔚垚如實道。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別說鄴王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一句話就能輕易掌控他們的生死。

他如果下令要她去,她就不能抗旨不遵。

看來這一趟,是真的得去了。

鄭曲尺只煩惱了一小會兒,就又重新振

作了起來,既然事情回絕不了,那她就只能積極的應對。

想到不久之後,她將面見那個一直在別人口中描述的鄴王,她得多探聽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將來好應對處理突發狀況。

「鄴王除了有一個大世子,一個公主之外,還有別的孩子嗎?」鄭曲尺問他們倆。

王澤邦道:「鄴王與繼王后生有一幼子,眼下方六歲,不過小世子生來便體弱多病,溫室將養,鮮少見人。」

還有一這麼小的孩子?

這大世子估計都二十好幾了吧,小兒子才滿六歲,這中間隔了十幾二十年都沒動靜啊。

是身體不行,還是年紀大了?

「那鄴王多大年紀了?」

「應該是滿天命之年了吧。」

天命之年是多大?她想想,古人好像是說二十加冠,三十而立,五十天命吧。

那鄴王就是五十歲了,也不算多老。

「他身體如何?」

身為忠心耿耿的朝臣,私底下是不能如此大膽議論王上的私隱,但他們忠心有限,所以討論起來並無心理負擔。

「鄴王已經有數年沒有下地走過路了。」蔚垚的語氣談不上是嘲諷還是冷曬。

鄭曲尺驚訝:「他癱了?」

見夫人誤會了,王澤邦接過話來,解釋道:「不是,是王上早年食慾過於旺盛,得了肥胖症,且年復一年加重,如今已經無法憑藉自身力量站起行走了。」

肥胖症?

他的百姓們一個個餓得是面黃肌瘦,他卻獨自一人胖得是豬圓玉潤……

完了,攤上這麼一個末代王上,鄴國遲早要完了。

不過就他這種身體狀況,只怕心腦血管疾病早找過來了,指不定受了個什麼刺激,人就嘎過去了,假如他沒了,那麼大世子很有可能就是鄴國的新王……

鄭曲尺一下就將鄴王拋之腦後,她關切地問道:「元星洲呢?」

「大世子還廖軍醫的藥廬內,廖軍醫說大世子身上的傷勢並不重,只是皮外傷,很快就會醒來。」

「走,咱們一塊兒過去獻愛心。」

「獻愛心?」

鄭曲尺嚴肅地看著他們:「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扭轉他對我們的惡劣印象。」

一提及這事,王澤邦跟蔚垚都無言以對。

這事還能怎麼扭轉得了?

他們早將人得罪得死死的了吧。

「如果他實在不肯諒解的話……那就叫廖軍醫將他藥傻吧。」鄭曲尺半真半假道。

王澤邦跟蔚垚:「……」

——

既然不得不去一趟盛京「送貨」,那麼接下來鄭曲尺也該好好安排一下她離開之後的事情了。

她不久之前傳信給「四姓財閥」的事已經有著落了,他們紛紛表示願意出資助她渡過此次難關,不過「黑熊」貨運車他們搶先預訂,下一批的貨要供給他們賣。

當初籤的合約對於新開發的車子有明確說明,他們優先授權,但這裡有一個盲點,就是她才是首發方,他們屬於獨家代理方。

她這邊貨源充足就給他們代理,若不充足,自己就先賣。

這與她跟章淇楠之間的合約不同,他們倆之間既不牽扯到金錢方面,那他跟她就是一家,相當於她賣貨的直售門面,這自然不算對其它四家違約。

目前車坊正加緊趕工,很快就能出第一批現貨了。

第一批趕工完成之後,就要開始銷售了,這事自然是由章淇楠負責,關於定價、售賣方式以及精準售賣人群等考量,也由他去市場調研後再統一商議。

有了資金,

而第二批貨量加大,分別賣給四姓財閥,以供其開啟國外市場。

既然要去盛京,她打算先挪一輛過來自用,一來為對外宣傳,二來也是為了路途方便,市面上的馬車載貨量不足,車身死沉死沉的,慢軲轆車速,耽誤行程。

晚些時候,蔚垚過來找她。

「夫人,是公輸家的弟子送來的信。」

之前她找到公輸弟子叫他們幫她捎一個口訊給公輸即若,如今收到了那邊的回信。

她展開一看:「盛情相邀約,即若喜不自禁,然正值多事之秋,唯恐無法前往福縣,六***事演習對決在即,曲尺應當會受鄴王所邀前往,屆時於盛京,即若定當如期赴約,不見、不散。」

這信,是公輸即若親筆執回的,上面有他的印鑑,不容作假。

鄭曲尺喃聲道:「他也會去?」

這信件鄭曲尺沒有瞞著蔚垚,如數讀出,他聽後腮幫子咬得梆硬,皮笑肉不笑道:「此番北淵國的使臣當中應當有他。」

「五國滅鄴之心,竟如此的堅決。」她忽然感到背脊泛涼。

「是啊,下田興兵,意圖毀了鄴國的糧食大縣,令根基動搖,我方雖然獲取了對方軍事布略圖,有了提防與警覺,然而若大軍壓境,一旦形成規模,防軍亦會潰敗如一盤散沙。」

軍事方面的事情鄭曲尺只能懂個一字半解,她攥緊信件:「六***事演習對決,鄴國當真會有勝算?」

「屬下並不清楚。」

他不是不清楚,而是根本不敢將事情朝最壞的結果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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