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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陳沖起得極早,他先是梳洗了一番,接著換上朝服,依舊去尚書檯視事。只是與往常不同的是,他在途徑堂門時稍駐,此時大堂已經佈置成靈堂,陳璋的靈位也立了起來,然而棺槨中卻空空如也,僅擺放了一些衣冠罷了。陳沖為他上了柱香,掃視了一圈周遭的白幡,萬千感慨最終也只能化為一聲輕嘆。

再進入尚書檯的時候,臺中眾人都極為詫異。在他們想來,經過喪子之痛後,丞相總要在家休養幾日,這也是人之常情。誰知陳沖面上的神色卻極為淡漠,他入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問龐統道:「對於司馬仲達投敵這件事,你們討論出個結果沒有?」

龐統打量了一會陳沖神情,而後道:「老師,對於此事,我們已經和太傅太尉商量過了。太傅的意思是,司馬懿背國降敵,罪大惡極,常法不足以懲戒,應該將司馬懿三族一律下獄,當眾斬首。對於司馬懿舊部,也當調離樊城,拆分至上林軍中。而含貞殉國,可追賞封邑八百戶,令其子襲原爵。」

陳沖聽得微微皺眉,直接道:「國家立有法度,按法度行事即可,元常的這些建議,都過當了。司馬懿固然殘惡,但家小罪不至死,三族流放幽州即可。而司馬懿既然有投吳之心,又處方面之任,其部若有叛國之心,必是獻城而降,又如何令其孤身入吳,可見多是忠介之士,令其調回京師,反而會弄得人心惶惶,無端生出禍事。」

「至於含貞之死……」陳沖在此停頓片刻,而後才說道,「還是依此前的慣例辦吧,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他這些年奔波在外,恐怕也不想到了九泉之下,還因我而被人另眼相待。」

而後陳沖又問:「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周瑜既得司馬懿,恐怕會加大對沔北的攻勢,此時正需大將前去坐鎮,臺中對此有何議論?」

龐統答道:「還沒有定論。但太尉靜極思動,大有想親往坐鎮的意思,但我和桓君覺得,還是讓元帥去更妥當些。」

聽聞法正有去沔北坐鎮的想法,陳沖雙眉挑了挑,從中嗅出些許異樣的氣息。若說應對吳人,法正並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他雖然久在晉陽霸府中出謀劃策,但考慮軍隊中的資歷,還從未有過獨領一軍的經驗。在此敏感時刻,他離開京師前往軍隊,很難說是想為國分憂,還是想趁機攬權。而在這件事中,自己的身份也很尷尬。法正顯然已與鍾繇結黨,自己若是阻止,與鍾繇等人的關係恐怕會更加敗壞,朝中直接掀起黨爭,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同意,法正真能阻擋周瑜的攻勢嗎?若他們趁機公器私用,自己又該如何辦?

陳沖思慮片刻後,決定還是先尋求天子的支援。只是司馬懿投吳這件事幹系與天子過於重大,自己應該如何說,才能讓他接受呢?陳沖一面細想說話的技巧,一面向龐統信口問道:「陛下病情如何?此時醒著嗎?」

不料龐統面露難色,他環視周遭,小聲對陳沖道:「諸位都以為老師要休養片刻,而軍務不可拖延,故而太傅正在向陛下告知此事。」

陳沖聞言大驚,不由大聲道:「怎能如此!」引得眾人視線注視過來。陳沖也顧不上抱怨,起身快步就往德陽殿趕。

僅僅是走到離殿口還五十步的地方,就聽到裡面天子在破口大罵:「叛徒!都是叛徒!太傅莫非以為自己有一些人,我就會怕了?」等陳沖往內細看,就看見殿內一片狼藉,宮女們跪坐在兩側,低頭不敢喘氣。大殿中央,劉燮和鍾繇兩人面對面,一站一坐,鍾繇低頭不見神色,而劉燮胸口劇烈起伏,雙眼血紅彷彿要裂開,而地上盡是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藥罐、碗碟碎片,藥水的苦澀氣味瀰漫在整個大殿。

天子看到陳沖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就露出羞愧的神情,兩人還沒有說一句話,就已經說過千言萬語,劉燮的怒氣似乎瞬間消散了,

他轉首對鍾繇冷冷說:「太傅今日說了這麼多,我也沒有別的回話,自古沒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國,就算天下人說我是桀紂之君,我自問也對得起列祖列宗,就怕太傅百年之後,卻當不了什麼比干伊尹。是對是錯,你自思自量吧。」

天子說罷,轉手就下了逐客的手勢。鍾繇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低頭說了聲「臣告辭」,向天子拜了一拜,又轉首看了陳沖一眼,就草草從殿中退去了。

劉燮見鍾繇離開,鬆了一口氣,對陳沖致歉道:「讓叔父看笑話了。」而後又故作輕鬆地解釋方才的情景。原來鍾繇藉助司馬懿投敵一事,趁機向他發難:指責劉燮登基以來,自矜才能,阻塞言路,親近周不疑、司馬懿等小人,又疏遠先帝輔臣,方才導致如今局面,朝野對此怨懟已久,故而他提議劉燮效仿孝武皇帝先例,向天下廣發罪己詔,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說到這,劉燮也頗為自嘲,緩緩躺在榻上,指著自己的胸口對陳沖道:「不過方才說的話也是假的,就這麼去見阿父和列祖列宗,我恐怕也抬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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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我還在採石磯,二十萬大軍號稱無敵,已經打到建業城下了。半年後,周瑜都拿下襄陽了。」他突然提高聲音:「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我的母后和我耍心機!兩個弟弟窺伺我的位子!我的岳父現在想逼宮!還有那幾個與我共事***,說要誓死效忠我的,轉眼就厚顏無恥地跑到南面去了!這都是我的錯!」

劉燮握緊了拳頭錘著床榻道:「有時候我真的想過,做個桀紂之君沒什麼不好,至少把這些對不起我的人都殺個乾乾淨淨,還天下一片清白!」

「但是我還是做不到,上個月月末的時候,我其實已經安排好毒酒了,打算把我二弟叫來,直接隱誅了他。但是母后在我身邊安排有人,得知這個訊息,立馬就拉著全家到我面前哭,一家子哭哭啼啼不成樣子,我能怎麼辦?總是下不了手的。可我要是對得起他們,就對不起天下了。」

陳沖震驚之餘,不知道怎麼插話,這畢竟是劉家的家事,自己再怎麼親近,也終歸姓陳。突然,他看見劉燮的臉上,此刻竟又流出淚水!天子捂著自己的面孔,開始哽咽和抽泣,一家人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想來確實也十分悲哀吧。但是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權鬥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能順利收場嗎?他本來想和天子談談最新的沔北佈置,此時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然而劉燮的話還沒停,他喃喃著說道:「但我最對不起的,還是叔父你。我知道叔父你真心希望我做好,我也真的想做到……大概是我天資不足吧,本以為是些信手拈來的事情,最後卻弄成這樣一個境地,害得含貞連屍首都沒留下來,將來去了地下,我又該怎麼見含貞呢?」陳沖沉默著沒有答話。

過了好一會,天子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陳沖此時才詢問他對沔北佈置的意見。可說了一些話後,天子卻什麼也沒有聽進去,顯然已經沒有視事的心情和精神,劉燮緩緩揮手說:「叔父雖然復起為相,還沒有重建丞相府吧,過段日子我就會下一道旨意,令丞相府總管內外朝政。叔父大可著手再建丞相府,事成之後,政務也不必再經過尚書檯了,宮禁內外,事無鉅細,都歸於叔父。」

殿中靜了下來,陳沖注視著劉燮,心中湧起驚濤駭浪。天子不會不明白這道旨意的意思,一旦成真,便相當是把社稷神器都讓給自己了,這已經超越了人臣的本份,恐怕霍光的權勢也較此稍遜。但自己能夠推辭嗎?又應該推辭嗎?答案毫無疑問都是否定的,他必須肩負起責任來。陳沖沉默片刻後,終於說:「只要陛下信任,一切都聽陛下的安排。」

劉燮則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他最後說道:「我把江山交給叔父

,將來發生什麼,就只有叔父自己去扛了,但我很安心。」說罷,他頭腦昏沉,輾轉片刻,他蓋上寒衾,翻個身後就沉沉睡去。

陳沖站起身走出殿堂,在門口停駐少許,聽到外面有鳥的啼叫,抬頭去看,卻只有隨風飄揚的柳絲而已。這情形讓陳沖心中生出一種預感:天子之所以會下出這樣的詔命,估計是預感到自己的大限了吧。他的病情還能堅持多久?能撐過今年嗎?但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歷來這種更迭的時刻,京師都不會太平穩,希望自己這一次能夠例外吧。

果然,在七月壬辰的晌午,天子劉燮開始嘔吐,緊接著難以進食,渾身發燙,病情進而急劇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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